溫氏聽到兒子傷著那天居然是為了給自己帶糕點,很是感動,看著葉筠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那都摔了快半個月了,怎么還瘸著?”葉棠采撇著小嘴,難道那天她雇的人打得太狠了?
一提這個,溫氏便氣著了:“你都不知道,前些天明明要好的了,他急著出門摔下了臺階,便傷上加傷了。筠兒,你呀…”
“娘,祖母要催了,咱們快進去。”葉棠采連忙拉著溫氏,扯著她往屋里走。
早有婆子站在門口,掀起了簾櫳。
葉棠采等人走進安寧堂的東次間,里面已經坐了好些人。
榻子上,隔著小幾一左一右坐著苗氏和葉鶴文,葉玲嬌緊挨著苗氏坐在一個桃花繡墩上,下首兩邊各一排圈椅。
孫氏、葉承新和葉梨采早到了,坐在左側的一排椅子上。
右側最末坐著一名十二三歲,穿著暗花白棉裙的俏麗少女,正是葉薇采。她住得近,所以來得也早。
看到葉棠采母女,葉薇采連忙站起來:“母親,大姐姐。”
“坐吧。”葉棠采淡淡一笑。
葉承德一早就回衙了,到現在還不回。剩下二房兩個庶女,羅氏和葉承剛的女兒,都是不滿十歲的幼童,便不叫了。二房的嫡子葉榮已經十三了,卻在前兒個得了風寒,也不讓來。剩下的該來的都來了。
“都是自家人,都坐好就行了。”葉鶴文道。
眾人一一落座,丫鬟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老二家的,你說二丫頭的婚期定下了,有要事商量。到底是什么事?”葉鶴文端起茶盞來。
“老太爺,既然要成親…自然得有嫁妝才行。”孫氏訕笑著。
羅氏用帕子輕掩唇,鄙視而嘲諷地掃了孫氏一眼,這婚事來得這般臟,嫁妝或是婚事細節什么的,若換著別人恨不得悄悄地辦了,她這個妯娌倒好,不但不遮著掩著,還大張旗鼓地召集所有人一起討論!這臉皮也沒誰了。
聽到嫁妝二字,葉鶴文眼皮抽蓄了一下,不由地掃了葉棠采一眼,但到底沒有發作,只語氣不好道:“老二家的,現在你管著家,在庫房里再湊一份出來就好了。”
說完一臉的肉痛。
不想孫氏卻是冷笑一聲:“老太爺,若公中有,我自然是湊起來,并列著單子送上了,何必勞師動眾。可家里就是沒有啊!”說著嘲諷地掃了溫氏一眼:“也不知大嫂怎樣當的家,咱們靖安侯府偌大的家業,在大嫂手里愣是不知到哪去了,常常入不敷出,拆了東墻補西墻。”
這是在指溫氏貪墨的意思!
“什么?”葉鶴文一驚。
“弟妹什么意思?”溫氏臉都青了。
家里本就進少出多,葉鶴文和苗氏好排場,吃穿用度稍微略差一點,就橫眉豎眼的,跟本省儉不得。她向來又是個要強的,恐別人說她不會管家,便也不好嚷出來,時常拆了東墻補西墻,不知計算了多少遍,才維持著平衡。
溫氏惱道:“家里的帳冊寫得明明白白的,二弟妹你還看不清楚?”
“帳冊是你寫的,誰知道你添了幾筆?”
“你有什么證據?”溫氏氣得渾身顫抖。
“家里現在的千瘡百孔,連一份嫁妝都湊不出就是證據了。”
溫氏氣得直要站起來,這時葉棠采卻按住了她的手,只淡淡地笑著:“瞧二嬸這話說得…每季莊頭們上貢的東西、各處的房租地稅,項項大帳目,哪一樣不是祖父親自經手?這幾年家中是虧是賺,沒有比祖父更清楚。家中又是那樣的排場,就上次祖父生日,就花了好幾千兩銀子。若二嬸要懷疑,咱們就拿上家中的內帳冊,還有祖父的外帳冊好好對比對比,瞧這些年是虧是損。”
一翻話說得葉鶴文尷尬不已,這些年的收成的確大不如前,收成少了將近一半。幾個月前他生日,也的確是花了三四千兩銀子。
“可不是么。”葉玲嬌突然開口。
苗氏一驚,連忙瞪了葉玲嬌一眼,讓她住嘴。葉梨采就要嫁入張家了,苗氏一點也不想得罪二房。
可葉玲嬌脾氣上來了,哪管得那么多,話像珠子一般吐出來,聲聲清脆:“我跟在大嫂身邊學理家斷斷續續也有二三年了,去年大嫂生病,還是我自己一個管了兩個多月,我卻一點也發現不了大嫂貪什么東西了。倒是二嫂才堪堪接手十二三天,就這樣那樣的。”
孫氏噌地一聲,心中火起。現在可是她女兒要嫁張家呀,誰不捧著,這小姑子倒好,居然敢懟過來!孫氏呵一聲冷笑:“說得這般有理有據,偏我就知道一出。帳本上寫著,半個月前平國侯次子榮升五城兵馬司總指揮,大哥去賀,在庫房里拿了一對成窯五彩瓷瓶作禮。”
“不巧,昨兒我上街碰到了平國侯次子的媳婦,她說,咱們府上送的一對青花梅瓶雖然不是什么貴重東西,但她夫婿喜歡得緊,已經在屋里擺上了。唷,這青花梅瓶哪及得上成窖五彩啊!我只是想知道,從家里領出去貴重的成窯五彩,送的卻是便宜的青花梅瓶,到底為何?莫不是把成窯五彩賣了千兒八兩銀子,再花一二百兩買對青花梅瓶送上?呵呵!”
溫氏臉色一變,竟然有這種事?溫氏氣得渾身顫抖起來,偏這錯漏卻出在他們大房,出在她的丈夫身上。
葉棠采卻笑起來了:“那二嬸倒跟我爹說道去呀!反正家里領了什么,支了什么,可是清清楚楚的,至于領去了的人如何,與我娘何干?要怪只怪欺上瞞下的人。若這事是真的,那以后這些人情往來,買辦之類的,再也不經他手就是了。”
“妹妹…”葉筠一驚,聽著便有些著急,這可是他們的親爹呀!妹妹居然這個坑法!
就算爹真做錯了,也是迫不得已!爹用錢的地方可多得很!就爹一個月十兩銀子的月錢,根本就不夠用啊!自然要在人情往來的時候抽一點油水。
婷姨那邊吃的穿的,一個月就得二十多兩銀子。瑞弟要念書,他拜的是京城有名的姚夫子,是國子監退下來的博士,就束修一個月就得十兩,平時送禮什么更是少不了。還有婷姨平時一些零零碎碎的花銷也不少。
雖然瑞弟是婷姨與先夫生的,但跟他的關系卻鐵得可以同穿一條褲子!爹也說了,既然婷姨嫁了自己,瑞弟就等同于爹的親兒子,也是他的親兄弟。
瑞弟可不像他一樣是勛貴之后,將來可以襲爵,所以瑞弟只能走科考,這些都得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