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途 13 絕境重逢

　　蒼茫大地，疾風吹勁草，閑云瞰眾生。始終遙望不到的，不止終點，還有希望。

　　與無垠荒野相比，一切生命都渺小而脆弱。比如這個背著包，提著槍，用先進文明武裝起來的沒落人類，在身后的一小群荒原狼眼中，只不過是一餐果腹之物。

　　孫赫已經連續走了20小時了。餓了就生啃一塊肉干；渴了就喝一口葉尼塞河的涼水；唯獨困了，現在成了大麻煩，他無論如何不能睡覺！

　　他身后七八百米處，跟了五六匹野狼。多年來跟人類的交鋒，讓西伯利亞荒原狼學習進化了很多。

　　它們知道，落單的人類跟一頭麋鹿一樣，沒什么可怕的，也許還更容易得手。人不會不眠不休地走太長時間，他總會疲累，總會倒下，總會無力反抗。這跟把一頭麋鹿追到精疲力竭沒什么不同。

　　甚至對人類手中的槍，它們也聰明地學會了保持不易被瞄準的安全距離。即便夜晚生起的火堆，現在也嚇不住經驗豐富的狼群了。

　　這支小狼群，屬于實力較弱的邊緣群體，只能在食物不豐沛的地區游獵。它們跟著孫赫已經超過16小時，并且知道，時間越久，機會越大。就等著人類犯錯，也許是個打盹，也許是一倒不起…

　　孫赫現在因為極度疲乏而大腦一片空白。他獨自往南走了三天，路過一處河邊半干地時，意外發現了卡車車轍印。

　　這讓他重新燃起了找到娜佳的希望。兩腿跑不過車輪，他就晝夜不歇地行進。他猜測，娜佳肯定不會很勤快地趕路，也許她跟阿列克謝一樣，只是在漂泊游蕩。

　　如果娜佳沿著葉尼塞河往南，他就一定會追上她；如果沒有，他更加應該忘掉一切，專心沿河往南！

　　但是，現實的疲乏最終擊倒了孫赫。一天前，他支持不住，倒頭就睡。將他喚醒的是這群野狼的試探性嗅聞、撕咬。

　　驚恐之下，他掄起槍托砸倒一頭野狼，讓它們清楚自己還沒羸弱到可以宰割。

　　野狼被嚇退了，但并沒有放棄，而是不緊不慢地一路跟隨，對這具移動的大肉塊，一副從容淡定，志在必得的畫風。

　　此刻，孫赫已經對一切都不在意了，或者說沒力氣去思考在意了，只剩下麻木的信念，支撐著他機械地挪動身軀。

　　正當野狼們興奮地看著他越來越蹣跚的步伐時，“噗”的一聲，一顆子彈，射進了頭狼的身體，讓它一個栽倒。兩秒后，傳來了遠處的槍聲。

　　狼群一驚，顧不上受傷的頭狼，立刻四下奔逃。

　　一輛卡車由遠及近，緩緩駛來。阿列克謝通過SKS的瞄準鏡，再次仔細觀察了這個步履蹣跚的人，確定是孫赫。

　　他催促開車的盧西婭加快速度，駛近孫赫。

　　孫赫被阿列克謝和盧西婭抬上后車廂。恍惚中，他認出了他們倆，淡淡一笑:

　　“So，You'redeadtoo！Isthisheaven(原來，你們也死了，這里是天堂嗎？)”

　　盧西婭又心疼又好笑，給了孫赫一個緊緊的擁抱:

　　“Haveagoodsleep，Sun，then，telluswhat'shappened！(睡個好覺，起來再告訴我們發生了什么吧。)”

　　盧西婭安頓孫赫的時候，阿列克謝豪不浪費地處理掉那匹垂死頭狼:割喉，開膛，剝皮，切肉，把內臟丟給灰背大口朵頤…

　　然后，他支起了烤架生起了火，烤起了狼肉開起了心，準備等孫赫睡醒了一起慶祝重逢。

　　不想，孫赫這一覺，足足睡到第二天早上。

　　阿列克謝和盧西婭是一路追回來找孫赫和娜佳的。

　　幾天前分手后，他們倆哪里也沒去，留在原地過了幾天逍遙日子——餓了吃肉，困了睡覺，閑了愛愛，無聊了去打獵…本來打算就這么一直活到地老天荒或者人老朱黃的。

　　直到那天早上，盧西婭突然一陣劇烈的嘔吐，讓富有經驗的她驀然意識到自己又懷孕了！

　　懷孕意味著新生命已經誕生，他們不能不對自己的骨肉負責。再前途無望，也不能帶著無辜可愛的孩子瀟灑赴死。

　　他們第一次愿意相信孫赫口中的三峽綠洲。延續基因的生物本能，讓他們決定繼續跟隨孫赫，為孩子的未來，尋找一種不那么絕望的前途。

　　后來，他們繼續沿著葉尼塞河南下，甚至有時候晝夜兼程，只為早日趕上孫赫。

　　直到今天，阿列克謝在望遠鏡里終于看到了踽踽獨行的孫赫。

　　第二天，孫赫醒來，經過充分的睡眠，精神也好多了。看著阿列克謝和盧西婭的恩愛樣，想到了失蹤的娜佳，不禁又黯然失魂。

　　聊天中，盧西婭和阿列克謝知道了事情經過，他們也很不理解娜佳的所為。盧西婭愛心泛濫，又緊緊地抱住孫赫，并給他面頰一個輕吻，安慰他鼓勵他。

　　那塊車轍印也許是能找到娜佳的唯一線索，不管怎么樣，都要盡快啟程繼續南下。

　　這天傍晚時分，他們終于發現了一處宿營地痕跡。但這處宿營地，明顯不止兩人的痕跡。有六七處啃肉吐骨頭的位置，說明了至少還有四五人在場。

　　他們不是娜佳，應該是另外的團伙。孫赫一下子又陷入無盡失望。他像一個自閉癥患者一樣，執著地圍著宿營地轉圈，只求忘掉娜佳，忘掉一切。

　　突然，一處碳灰旁邊，他見到了泥地上用樹枝劃的兩個漢字:“找我”！

　　整個西伯利亞，能寫出這兩個字的，出了自己，恐怕就只有娜佳了。孫赫不禁一陣狂喜。

　　大家看著字跡，又看著明顯多人的痕跡，腦補一下基本情節，得出結論:娜佳很可能不是主動離開，而是被綁架了。

　　此刻的娜佳，也確實被像牲口一樣，拴在顛簸的車廂里。這輛本屬于她的卡車上，有五個人陪著，或者說看著她和伊萬。

　　那天晚上，沒有了警覺的灰背，在睡夢中，他們被這伙人偷襲。孫赫在夢中就被粗暴地重重擊暈。睡袋里的娜佳來不及有所動作，就被制服。

　　本來他們要從孫赫身邊奪走一切，包括娜佳和伊萬。年輕女人對荒原上的任何團伙來說，都是很有價值的獵物。

　　娜佳提出條件:給孫赫留下必要的生存物資，她就順從地跟他們走，不然，就拼死抵抗。

　　那伙人同意了。這一路，娜佳果然放棄了抵抗。但她心如刀絞，面如死灰，和孫赫一樣，絕望地努力試著忘掉對方。甚至想，一旦看管松懈，就想法自盡。

　　她再也不想過盧西婭曾經的生活了，也再也看不到孫赫和他的綠洲了。

　　她在宿營地，劃下這“找我”兩字，即是對孫赫的思念，也冪冪中希望孫赫能看到。盡管，可能性極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