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巾小廝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陳積的目光,對視片刻,望著他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笑意,好似哼了一聲,然后這才對著阿吉·昌勒哥開了口。
只是這么以來,陳積望著他的眼神更是移不開了。
那聲音如黃鸝鳴柳,又如珠玉落盤,甜美清脆,好似歌唱一樣。
這頭巾包裹下的小廝,分明是個女子。這邊的幾人皆是一有些驚奇,直到陳積拍了拍旁邊的白迎財,他也才繼續說道:“她說的是…”
“不用解釋了!”
就在此時,“小廝”又是開了口,只不過是朝著對面的三人說的,并且…用的還是漢人語,口音還是江南地區的!
隨后,阿吉·昌勒哥挪開自己那健碩的身子,低著頭一臉恭敬維諾的站在后面,女小廝則是大大方方的坐在他剛才的位置,和陳積面面相對。
看到阿吉·昌勒哥方才那不住點頭的樣子,陳積也多半可以猜出,這是女小廝責怪他不該胡亂回頭,讓對面的自己識破身份。
“在下涼國陳積。”
面對新的談判對象,陳積再次做了自我介紹。
“我叫艾伊,也就是你們漢人所說的月亮。”
“原來如此…”
陳積道:“我們漢人也常說一個詞,叫彩云遮月,想必艾伊姑娘的布巾就是叫彩云的了?”
“陳將軍,現在咱們在談正事,還請認真一些!”
很顯然,女小廝已經聽出陳積話里意有所指,悅耳的聲音里多了一絲不悅。
“艾伊姑娘,剛才你也看到了,從頭到尾,我涼國一方一直都在無比認真的和貴方在談,一直有所保留的,可不是我們。”
“哦?”
女小廝的口才顯然要比阿吉將軍要好的多。
只見她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道:“方才聽陳將軍說,你們過來是為了收復前朝舊地,好吧,我姑且先相信這個說法。那么接下來呢?
陳將軍打下了敦煌之后呢,涼國打算怎么做?
是不是也是做個跳板,圖謀我白汗國?”
陳積知道,她這是在以剛才自己的問題反問自己,不過還是正色回道:“艾伊姑娘說笑了,你也知道,這世界上就算有再好的跳板,也不可能讓人跳過那塔克拉瑪干的…”
說到這里的陳積還欲回問,不過就在此時,身后的周紙卻是拍了拍陳積的肩膀,并且伸出手指朝著窗外指了指,陳積轉頭一看,原來是四五個衣著公服,編著雙辮的月氏官差已經來到酒樓門口,有說有笑的,轉眼已經進去了兩個。
“艾伊姑娘,看來咱們要再約時間了。”
“好!那就明天上午,還是這個地方。”
女小廝說著已經站起了身,不過剛要轉身之時,她又突然仰頭吸了吸鼻子,瞥了一眼周紙之后,這才再次看向陳積,并且扶著桌子探身笑道:“陳將軍真是好興致…”
陳積也有些微微錯愕,同時心道這艾伊怕不是屬狗的,嗅覺竟是這么靈敏。
周紙身上確實有一種特有的女子清香,陳積初見她時曾經聞到過的。
但是現在的她已經穿的十分厚實了,自己離她這么近都聞不到,她竟然還能分辨出來。
不過現在的好歹也是經了不少事,短暫的錯愕之后,便揚起嘴角微笑道:“馬車狹窄閉塞,且搖搖晃晃,的確比不了城中客棧。
艾伊姑娘若是成全,咱們不如改約后天上午吧。”
女小廝聞言雙眼瞪的溜圓,方才的她見陳積舉止得當,破有風度,還想著臨走之前小小的戲弄一下,給己方找找面子。
沒想到,這人還會如此無恥,而且無恥起來竟是這般不要臉,為了那事竟然連約期這么重要的事情都要改。
“陳將軍這身子需要這么長時間?如果不是城中宵禁,我倒是想約在入夜之時呢。”
說完之后,女小廝藏在頭巾里的臉上驀地一紅,平日里的她雖然大方大度,但是還從未和人探究過這種“是否持久”的問題。
好在頭巾比較嚴實無人發現,之后的她一轉身,帶著阿吉·昌勒哥離開了桌前,走去了另外一張桌子。
待到幾個公差入座,一切風平浪靜時,陳積幾人離開酒樓,找了羊首街上的一個客棧住了進去。
只是當他剛剛關上房門,后腰處便被一物抵住,因為穿著較厚,陳積完全感受不到那東西是什么。
不過,想到房間里只有周紙一人,他也沒有太過在意,直接側著身子轉過身子,然后,就見一黑洞洞的槍口就在自己的身前。
就這一瞬間,沒有準備的陳積突然升起了一絲時空錯亂的感覺。
不過隨即他便反應過來,知道她不會對自己不利,便笑問說道:“周姑娘,怎么了?”
周紙不能說話,只能繼續堵在他的身前。陳積先是做思索狀,然后突然哦的恍然大悟,忙道:“周姑娘是在說酒樓里的事?
那會兒在下也是迫不得已,那叫艾伊的人已經發現了你女子的身份,并且以此發難,明顯是要借著這個由頭來建立心理優勢。
周姑娘也知道,在這談判桌上,雙方的心理狀態是完全可以影響到最終的結果的。
為了不讓那人得逞,在下只得出此下策了…”
說完之后,他便直視著周紙的眼神,一方面是第一時間看她的反應如何,另一方面是表示自己坦坦蕩蕩,并無做賊心虛。
周紙的神色里有些將信將疑,雖然這段時間里他的行為都是比較“君子”,但是畢竟之前有口無遮攔的前科的。
好一會兒,她終于放下了武器,轉身走了過去。
房間里的陳設還算干凈,檢查到沒有任何異常,周紙獨自走到小床邊坐下。平常很少有人際交往的她,本就想不起來要給陳積倒茶或是鋪床,更何況此時的她還是有些心神不寧。
這陳三公子可是好久都沒有說過這么多的話了。
她的腦海里再一次出現洛州時的場景,當時的此人和文宣公主在閣樓上,在秀園中,侃侃而談。
除了打坐練武時,他的嘴好像就沒停過,他的腦袋里好像裝著整個天南海北,以及里面的各種故事。
當然,還有像剛才一樣,偶爾出現的齷齪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