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而已,怎么能說是借口?”
自從揭開了那層窗戶紙之后,二人之間的交流變得更為默契,完全不像是才認識半年多的樣子。
傍晚時分,江大給陳積遞上一封信,說是門外有人送來的。陳積打開才知道,原來是二皇子衛悌之請他赴宴的帖子。
他的腦海里不由得浮現出那道白白胖胖的身影,雖然不知道這二皇子宴請自己所為何事,但去肯定還是要去的。
紅袖兒為他挑好衣服之后,準備一起前往。
只是陳積卻是說道:“這個二皇子成熟穩重,不會有什么事的。再說他在這個時間,又是這么正式的邀請,晚上肯定是要喝上好一會兒酒,你在旁邊既要站著侍候,還不能說上一句話,那樣太過無聊了,讓江大陪我過去就行了。”
江大在送完信之后,本來還想聽聽公子有什么其他吩咐,眼見他一直沒有搭理自己,正準備告退出去,沒想到就攤上了這事。
“那個…公子,我這嘴老是不聽使喚,到時候見了二皇子萬一說錯了話,那就完了啊。要不…我去叫鐵牛過來?”
陳積無語說道:“既然知道自己多嘴,怎么就不能少說點?再說了,這不是正好讓你跟著過去練練怎么克制,否則一直留在府里口不擇言,我還得天天防著你?”
“哦…”
江大見自己的掙扎沒有絲毫效果,便只得低頭答應。
當然,陳積選擇讓過跟去,也不全然是為了讓他鍛煉什么,只是他江大雖然不大會說話,但腦子轉的很快,平時也機靈的很,自己的身邊帶著他會省事許多。
至于鐵牛,相較于江大,甚至相較于大部分家丁來說,都是遲鈍不少。以他那敦厚老實的性子,在府里做些其他活是再合適不過,但要是跟著自己一起出去應付一些臨時的場面,那顯然就不行了。
紅袖兒也沒堅持,在陳積的身邊,她自然不會在意那些酒氣和無聊。只不過她也知道,陳積這兩天對自己有些“過于”在意,自己雖然感覺無所謂,但是他的心如果一直照顧自己感受的話,那樣顯然就不能更好的專注在其他事情上面。
望水樓,是姑臧城中最大的酒樓,占地不知幾千平,而且主樓有六層之高,最頂樓更是極盡貴氣奢華,比之江寧和長安最好的地方也不遑多讓。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姑臧城里的人似乎只見過望水樓的掌柜,至于背后的本家,他們別說見過,就連是誰也都不怎么清楚。
有人說是朝里某位大官的,并且還是皇家的親戚,畢竟能在天子腳下以及皇城邊上做上這么大的生意,那已經不是簡單的富有所能辦到的了。
還有人說不是皇家的親戚,應該就是宮里皇家的。某人聽到之后有些不以為然,嗤之以鼻道:“別說這個酒樓,就連整個涼國都是皇家的,人家每年收上來的稅就有多少,還能看得上這些銀子?”
其實不然。
不管是涼國,還是武周岐國,每年的稅收總量雖然都是多如牛毛,但整個領地每年用錢的地方也同樣是多如牛毛。
先別說在那些官俸民生上的日常開銷,就單說軍費糧草一項,就是絕對的大頭之一。尤其是在這種戰亂時期,大仗接連,小仗不斷,人馬的口糧,軍備的更新,戰后的撫恤,等等等等,每個國家國庫里的銀子都不太能經得起這么折騰。
所以,皇家收上來的稅收是多,但每年別說是存下多少,沒有赤字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在這種情況下,每個國家的皇室都是在想辦法,讓自己手中能有更多錢的辦法只有兩個,一是開源,一是節流。
節流的事情自然是每時每刻都在做,但在這方面的彈性實在太小。民生是頭等大事,馬虎不得;官員俸祿也不好降低,否則不是不干活,就是去想辦法斂財。至于糧草軍費,那更是一分都少不得,前線士兵的武器都沒了,你總不能指望著人家只扛著個腦袋就去沖鋒陷陣。
所以,剩下的也就只有開源了。
稅收當然是最大的開源途經,但這種事情不到萬不得已,沒有哪個國家敢輕易增稅。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糧食銀子,上繳一小部分是在情理之中,上繳一大部分那就顯然有點過分了。如果你要搶光?那不好意思,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加稅不行,國債也還沒這概念,剩下的好辦法就是做生意了。
鹽鐵自然是大頭中的大頭,所以歷代才會對那些販賣私鹽,挖礦鍛造的人處罰甚重,沒有辦法,皇帝正缺錢呢,你還和他搶生意,那就只能對不住了。
還有一個大頭就是官辦的酒樓妓館。
是的,就是有官辦的妓館。
這些經營性場所對于那些富人來說,無不是絕佳的銷金窟,官家不能在富人的手中搶錢,用這種方法代替也是再常見不過。
所以,無論是在周國的江寧洛州,還是在岐國的長安陳倉,都有在城中最繁華的地段開辦酒肆勾欄,而且都是奢華無度,日進萬金。
由此可見,望水樓背后的本家,自然也很有可能就是旁邊宮里的皇室。
只不過陳積倒是沒有關心這個,他只是過來赴宴的,二皇子衛悌之正在上邊等著他呢。
登上六樓,陳積剛剛掃視一眼,便已在心中微微咋舌。前世里的他也是去過一些豪華的星級酒店,也在某些渠道中了解過一些那些世界上最頂級的地方。所以,算是有些見識的他,對于這里所謂的奢華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畢竟那里大廳中的一個吊燈,就已經能夠把這里所有的光華壓下去了。
然而他還是過于自信了。
望水樓里頂層的裝飾確實沒有那么富麗堂皇,但很顯然,這里也沒有朝那方便裝飾的意思。在陳積眼前,隨處可見的是那些完美的雕工和繡工,那些完美的精致,別說自己實在洛州,就算是在前世,也是絲毫沒有見過的。
一般來說,除去風格不談,在各種工藝的精致和雅致方面,武周肯定是要強于北涼和岐國的,但是在這望水樓的六樓,陳積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這一點。
誠然,他在這個時代確實有些孤陋寡聞,對于武周的許多地方也都沒有怎么接觸,所以有可能會出現判斷失誤的可能,但是以他在北涼看到的絕大部分裝飾來說,這里絕對是可以稱得上首屈一指了。
“三公子,這么多好柱子,你說他們非得在上面刻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做什么?”
江大煞風景的聲音傳來,讓陳積無語回道:“咱們出來的時候怎么說的來著?”
江大隨之噤聲,跟著他的腳步繼續向前。
陳積繼續在視線的兩邊隨意觀賞著,直到伙計敲開前方的房門,他這才看到另外一個煞風景的身影。
白白胖胖的二皇子對他微笑說道:“妹婿來了?快些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