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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步錯,步步錯

  那天晚上雨停的很快,山路非常泥濘,月光下的蒙山只留下一個背影,那就是楚雄才瘸著腿用繩索拖著一副以樹枝編成的擔架行走在山脊之上,那擔架上,躺著的是溫有良。

  “殺了他!”

  溫有良有個菜窖,是冬天用來儲存蔬菜的,在當時貧困的山坳村,幾乎家家如此,沒誰會從山外費勁巴力的拉臺冰箱回來,溫有良就被綁在了菜窖里的柱子上,依然昏迷。應春花是聽見了響動以后才進來了,看見這個渾身是傷的臭小子根本來不及可憐,轉身出去拿了一把就放在院子里的柴刀便折返回來,她的想法就是弄死溫有良,可拎著刀進來的那一刻,卻又不太敢了,說了歸齊,也只是個女人而已,這才把刀遞給了自己男人。

  楚雄才接過來,一步步在燈光散發出的燈光中面露兇狠,但靠近了溫有良聽到那微弱呼吸,這輩子也沒什么雄才大略的他努了好幾次勁,甚至已經把手舉起,柴刀在燈光下刃邊發亮也沒敢砍。

  你讓他殺豬宰羊沒問題,殺人?他不敢!

  “要不,等他醒了問清楚再說吧。”楚雄才很慫的回頭看了一眼,臉上盡是為難。

  應春花急了,罵道:“廢物!”

  楚雄才低下了頭,這個女人迅速沖了過去,一把搶過刀,腦子里全是女兒尸首的凄慘,她認為自己只要想起這些就一定能下狠手,隨后,大不了往蒙山一埋,當年溫支書把買來的媳婦打死了不也是這么干的么?那時候自己和楚雄才可就在大山的山頂看著,還是楚雄才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說什么也不讓聲張。

  “我…”

  殺人太難了,應春花以為自己裹挾了驚天之怒,沒想到舉起刀要揮落的那一瞬間竟然感覺到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她也害怕,怕這一刀下去以后的慘叫,盡管那聲音還未曾出現,應春花卻始終覺得一旦落下柴刀,那聲音將會折磨自己一輩子:“哎呀!!!”

  女人的無奈聲打她嘴里蹦了出來,應春花渾身癱軟的往下一堆,像是徹底對這個世界無奈了。這時她無比痛恨自己的善良,也痛恨教會自己善良的老師。

  楚雄才不想看到自己女人悲痛欲絕的樣子,更不想讓每天帶著野花在陽光下露出笑容的女兒白死,他鼓起勇氣上前幾步拎起柴刀,終于打定主意的將刀舉起時…

  “嗯!”

  溫有良醒了。

  這小子抬起頭的瞬間,看到的是面前舉著刀的楚雄才,身旁則還有個癱軟在地的應春花,腦子里浮現的是被打死在山里的楚姣…

  “叔…”

  “叔!”

  “別殺我,真的,叔,求你了,千萬別殺我!!!”

  溫有良連著蹬了好幾下地面發現無法移動身體時才覺察出自己被綁在柱子上,于是放聲呼喊,不管能不能讓楚雄才改變主意,驚動了別的村民也是好的。

  應春花不敢殺人,但打人還是敢的,她上去就給了溫有良一個嘴巴,大罵:“為什么啊?楚嬌哪得罪了你,非得這么對她?”

  他們,知道了?

  楚雄才盡管膽子不夠,可腦子還是夠用的,他似乎想明白了溫支書去而復返的原因,這才說道:“你跑了以后,溫支書就來了,把整件事已經都說了出去,溫有良啊溫有良,不就是沒嫁給你么,用不用殺人?”

  “用不用殺人?”

  “啊!”

  “用不用,用不用,我問你話呢!”

  他這一清醒,楚雄才也想不起來自己的膽小了,一把揪住溫有良的脖領子,拳頭立即揮了起來,對著那已經摔到七零八落的那袋就是一通老拳,一拳一拳砸在溫有良顴骨、眼眶、下巴、鼻梁上,頓時把他打的滿臉是血。

  “別!”

  “唔!”

  “叔,我錯了…”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殺嬌嬌啊…”

  楚雄才的拳頭愣是把溫有良的話給打斷成了細碎的樣子,幾乎連不成句,可他沒停,就好像一刀把人砍了便罪大惡極、這么將其打成豬頭沒什么責任一樣。有點像誰說過的,掙慣了一百,八十就不算錢了。

  喝、喝、喝。

  楚雄才一直打到自己氣喘吁吁的時候才停下了手,那時的溫有良已經第二次陷入了昏迷,等他在轉回頭,卻看見自己的女人靠墻站著如同虛脫一樣說道:“已經沒了一個女兒,不能連人性都沒了。”

  那是一聲如哀嘆般的話,仿佛在嘆息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不如意,可這句話偏偏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恰似黑夜里湖畔寺廟里的鐘,響就響了,不響也一樣。

  她爬了出去,順著梯子離開了菜窖,像是走出了地獄。楚雄才心有不甘,當一個男人在這個世界上既無法親手報仇得償所愿、亦不能寵妻愛子難得糊涂時,那無力感充斥著全身,令他根本顧及不了應春花的感受,趁著夜色沖出了家門,直奔溫支書的家。

  巧的是,溫支書也沒睡,等他敲門進屋,正看見這個男人坐在院里的石桌前叼著煙望向月亮發愁的那一刻,楚雄才湊過去說道:“我見著溫有良了。”

  溫支書瞬間回過了頭,滿臉驚愕。

  楚雄才知道溫支書一定會是這種表情,從他千方百計攔著自己報警開始,老楚就覺著這老小子一定和這件事有關系。

  “我打了他,這小兔崽子受不住打,和我說了全部的事,我們家嬌嬌就是溫有良殺的,而他,是你放跑的!”

  溫支書又往楚雄才身后看了一眼問道:“人呢?”

  “跑了!”

  “溫有良才多大,我一個沒注意他進了山就和兔子似得沒影了,誰能追得上?”

  溫支書有了底氣般說道:“那你這是空口無憑啊。”

  “少來這套!”

  “姓溫的,你不認也行,我立即出山報警,嬌嬌身體里肯定還有你兒子那東西,到時候警察來一查,我看你還有什么話說。”

  “老楚,你這么做整個村子就完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

  楚雄才把所有氣都撒到了溫支書身上,咆哮著說道:“哦,殺人兇手是你兒子,你就徇私枉法把人放了;你媳婦當年在蒙山逃跑,你就拿起石頭把人給砸死,溫支書,怎么什么規矩到了你那都有兩套應對方法?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嘛?”

  “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光知道,還知道你把買來的那個女的埋在哪!”

  “老楚!”這回溫有良慌了,全村沒什么事就往山里跑的只有楚雄才一個,萬一他要是真看見了,別說是他,就連他兒子溫有良都得吃槍子,這叫一命償一命:“你得替其他人考慮考慮,再說了,你那媳婦就不是買的么?這么做對你有什么好處。”

  楚雄才大吼:“我痛快!”

  “那這么著,我把下聘時準備給你們家的老母豬和那套做豆腐的設備明天都叫人送到你們家去,能不能讓你痛快?”

  楚雄才胸口劇烈起伏著,痛罵:“你以為我來是和你要錢的?”

  “外加我銀行里全部存款一共一萬六千五,你能不能痛快?”說話間,老溫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了柴堆,在柴堆旁邊有一把斧子,今天剛剛磨過,那是本打算讓溫有良回來劈柴的,此刻卻已經開始閃爍寒光了。

  “我說了,不要錢!”

  “再加上我們家地里整整三年的收成,全部!”

  為什么是三年?

  溫支書有自己的考慮,即便是沒了收成,他依然能靠村官的工資養活一家人,而這三年里沒有結清舊賬的時候楚雄才就不能繼續勒索,等三年過去了,溫有良已經到了天涯海角,到時候計算你報警,死的也是老溫頭一個人。當然,要是這個時候楚雄才還不同意,那也只能魚死網破了,希望他沒有把這個消息和家里人說…

  楚雄才不說話了。

  在山坳村,誰讓溫支書這么低三下四過,平時都是人家上說上句,更何況這是實打實的進項,原是來發泄的楚雄才沒想到自己從村支書手里逼出了這么多錢,一時間有點進退兩難。

  溫支書繼續勸道:“老楚啊,你就看在全村老老小小的份上,饒了有良吧,總不至于為了他一個糊涂蛋,讓整個村子都跟著遭殃。犯不上。”一見有了緩和的余地,溫支書當然要穩住楚雄才,這個時候不管人家說什么他都的陪著笑臉。

  “可我女兒沒了!”

  “我有!”。

  溫支書大包大攬:“你兒子過幾年不得結婚么?到時候我把我姑娘送過去給你當兒媳婦,這你不就又兒女雙全了嗎?”

  楚雄才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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