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保護,也是囚籠
陳行熙從書包里掏出一個小本本，翻開有些卷曲的封皮，在其中的某一頁寫下了幾筆。
只見這一頁的最上端，用紅色寫著“步槍”二字，底下的四行分別是“殺意”“咒釘”“絕魂”“魔影”。如今，陳行熙又在第五行寫下了“siyu”。
小燁手臂隨意搭在哥哥的肩上，問道：“校長竟然告訴你了一個技能的名字，太不可思議了。”
一般來說，大人們對適者的世界總是諱莫如深。如何修煉，如何變強，“配件”的具體信息，全世界通用共享的“體系技能”的名字…統統都不告訴我們！
陳行熙和弟弟查閱了多少書籍，偷偷做了多少努力，到最后也不過是獲得了一點點兒零碎的信息罷了。
“體系技能”，是適者們通用的戰斗技能，全世界共通。
除了手槍之外的其他七種槍械，都各自擁有五個全世界通用技能，這些技能，就被稱作體系技能。
在這個世界剛剛步入適者時代的時候，全世界的覺醒者同仇敵愾，凝心聚力，一起努力創作的智慧結晶！也正是由于世界各國通力合作，人類才在那個災難時代，打出了一片天地，開辟了人類生存的樂園！
陳行熙嘆了一口氣：“小燁，你說…為什么書里都沒有寫關于適者的事情呢？”
陳行燁略作思考：“不是書里沒寫。應該是，關于適者的書籍，我們都接觸不到吧…只有成為適者，才能接觸到這些東西吧…這也是適者世界對普通人世界的一點保護，就像大人們有什么難過的事情，都不會和我們說一樣。”
陳行熙：“可是我們不小了啊！都十七了，明年就要完成解鎖，正式成為適者了！”
小燁笑了笑，安慰到：“所以說吖，我們現在還不是適者。在其位而謀其政，現在的我們就應該好好學習，等到明年成為適者之后，就可以接觸到大人的世界了。”
陳行熙還想說些什么，但上課鈴聲已經響起，只得作罷，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最后一節，是自習課，同學們可以自由學習。當然，要注意紀律，不可以說話，不可以隨意走動，走廊里邊可是有值周老師檢查各班級自習紀律的。
這節課沒有老師過來講題輔導，因此大家都掏出了作業本，開始寫今天的作業。
陳行熙隨手翻開一本數學試題，剛做了兩道選擇，就握著拳頭，心里想到：“我以后一定要看好多好多書！”
“叮鈴鈴～叮鈴鈴～”
要說什么比下課鈴更好聽的話，應該就是放學鈴聲了吧。
同學們都收拾起書包，陳行熙則是心不在焉。作業全都做完了，第二天的功課也都差不多預習好了，真是不知道帶點什么書回去。
隨手裝了兩本練習題，陳行熙又把自己的“適者筆記”裝進書包。
早已收拾好東西的陳行燁等著哥哥收拾書包，見他隨身攜帶“小本本”，笑著說道：“哥，你又帶‘筆記’回去啊。”
陳行熙：“嗯！我就帶，怎么地！”
小燁微笑著，擺手投降。兄弟倆之間，永遠是陳行燁主動認慫，讓著自己這個長不大的哥哥。陳行熙也是，對不熟悉的外人，永遠是一副冰山臉，對著自己愛笑的弟弟，卻也被傳染著，臉上掛著微笑。
兄弟情，真好。
陳行熙問道：“小燁，一會兒要不要去‘訓練中心’打一把訓練賽啊？”說著便勾上了陳行燁的脖子和肩膀。
陳行燁假裝反抗地推了一把，便任由哥哥摟著：“不了吧。玉叔應該在外面接咱倆回家，晚上咱們就在軍營里鍛煉身體吧。”
陳行熙：“嘿嘿，好！今晚咱倆比一比，看看誰是小辣雞！”
小燁：“哼，好久沒鍛煉了，感覺身體都不聽使喚了…都怪你！昨晚拉著我，弄得我現在身體哪哪都不得勁！”
身邊的同學無意間聽到，傳來怪異的眼神…
陳行熙急忙解釋：“學習！學習！”轉過手來在小燁的后腦勺拍了一下：“咋不會好好說話呢！不就是昨晚沒跑步，拉著你把這學期第一個月的所有知識都預習了嘛！今晚補上！咱倆跑他個…‘不醉不休’！”
葉雁扭扭捏捏地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本粉色的筆記本，怯生生的說：“陳行熙，這是我的歷史筆記…你上課的時候在走廊，應該沒有記全吧，借給你…”
面前的大班長，雙手握著筆記伸向自己，頭卻低著，不抬頭看自己。
和別人說話要正視人的眼睛！這是最起碼的禮貌！
某直男在心里這樣想著。
陳行熙撓了撓頭，笑道：“謝啦班長，先不用啦，班長再見。”說完便拉著小燁急忙回家。
葉雁的臉蛋兒低著，快要拱進自己的領口，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一樣：我是不是把陳行熙同學嚇到了。我以前不這樣的吖，為什么今天我這么主動想要借筆記給他…
手中握著筆記，葉雁感覺自己暈乎乎的，輕風吹來，拂過了她的劉海，耳邊傳來書被風翻動的聲音。葉雁轉頭看去，陳行熙桌子上放著的歷史書被風吹著，上面密密麻麻寫著他記好的筆記。
“字真好看。”葉雁呢喃一聲，然后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自己的粉色筆記本放回抽屜里，小跑著離開教室，生怕被人聽到她剛剛說的話。
另一邊，陳行熙則是糾結著：“班長為啥要借我筆記？以前明明兩年都沒有說過幾句話啊？女人啊，真難懂！還是槍械和修煉有意思！”
小燁看著自己的哥哥，說：“鋼鐵直男！”
陳行熙：⊙ω⊙
兄弟倆勾肩搭背，啊不，是陳行熙摟著弟弟，陳行燁被迫勾肩搭背，走出了校園大門。
每天放學時，校門口總是停著一輛又一輛車，家長們來接孩子放學，一起回家。
陳行熙張望著，從人海、“車海”中看到了一張生無可戀的熟悉面孔。
那人看上去應該只有三十歲，劍眉銳利，鼻子高挺，目光炯炯閃亮，只是不知為何，現在卻是一臉頹廢。
穿著便裝，身旁也是一臺普通的車。當然，若是開著軍隊車牌的車子出來接人，多么扎眼啊！
玉金鼎狠狠的踢了一腳車輪胎，口中小聲說著：“真討厭！天天都要接這兩個倒霉孩子放學！你看我一會兒不打死這兩個小兔崽子！放學還這么墨跡，一會兒堵車了該出不去了！唉，麻煩！”
“玉叔。”小燁禮貌地拍了玉金鼎后背一下。
玉金鼎轉過身，面帶笑容：“哎呦，可算是出來了，我的兩個小祖宗，快上車，怎么樣，今天在學校有沒有好好學習吖～”
陳行熙：…
你剛剛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果然任何人都逃不了真香定律！
玉金鼎回想到剛剛陳行燁對他的稱呼，正色道：“說多少次了！不許叫叔，我今年才整三十！叫玉哥！”
陳行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說道：“嘿嘿，玉哥。”
玉金鼎十分滿意，望向陳行熙。陳行熙百般不愿地說道：“玉哥。”
這下子玉金鼎開心了，仿佛剛才罵罵咧咧的和他不是同一個人一樣，又是主動開車門，又是提醒系安全帶。五星好評般的完美服務！
兄弟倆在后座坐好，玉金鼎也坐上駕駛位，系上安全帶，說道：“坐好了，我們要回去了！”
兄弟倆住在軍營大院里，那里是軍屬小區，軍人們的家屬，都可以免費住進這里。而軍齡較長，等級較高的軍人的家屬，則可以住進海邊的一小排三層別墅區。
第一幢別墅，就是陳行熙的家。
這是福利，也是自警和約束！
家人就在身后，我們更要守護好結界防線！
陳行熙看向正在駕車的玉金鼎。他雖然身穿便衣，但是作為一名適者，胸前的徽章一般是不會摘的。
適者徽章象征著力量和地位，許多企業家雖然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去城外戰場殺過魔獸，但是他們還是會在胸口佩戴著“兵衛”級別的徽章作為炫耀的資本——以他們的天資，也只能修煉到如此。
修煉一途，傳聞共有九個等級。陳行熙這十多年來，日日夜夜從玉金鼎這個“大嘴巴”口中東套西套，也套出來不少信息。
目前，只知道前四個等級為——青鋒、兵衛、軍士、尉長。
再往上的等級，就不知叫什么了。據說，應該共有九個等級…但也許不是…
誰知道這些大人是不是在騙我讀書少！
玉金鼎的胸口，佩戴的是一枚紅底徽章，上面鐫刻著一銀一黑兩顆星星，象征著軍士境界。
每次看到這枚徽章，陳行熙都會忍不住調侃他，于是，張口就來：“一般來說，槍械解鎖的時候，適者就會達到青鋒境界。隨著不斷的修煉，境界越來越高。軍人幾乎一整年都在與魔獸戰斗，相對城市內自主修煉的適者來說，進步應該相當快啊。當兵這么多年，你怎么到現在還是個軍士啊，玉叔？”
玉金鼎開著車，氣急敗壞：“叫玉哥！玉哥！”
“好的玉叔。”
玉金鼎：“…小王八蛋…”
陳行熙壞笑：“小燁，給玉叔來一套數據分析！”
玉金鼎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手指上的骨節被攥的發白。
我真想打死你們兩個小混蛋！哼！天天氣我！
相對于陳行熙來說，陳行燁就乖了許多。不過，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聽哥哥的話。于是，陳行燁不顧玉金鼎從后視鏡里傳遞給他的“威脅”的眼神，按照哥哥的指示來了一套有理有據的“數據分析”。
“軍人的平均標準，十八歲解鎖后成為青鋒適者，參軍后新兵訓練和接下來的幾個月，則是一個實力井噴期。即便是資質最差的人，在成為軍人的前半年里，也會達到兵衛境界。”
“新兵兩年。如果可以修煉到軍士等級，就可以升遷軍銜，擔任低級軍官。境界越高，軍銜級別也越高。因此，且不論其他國家，就華夏而言，適者等級的命名，也都使用類似于軍銜的名稱。”
青鋒——祖國大好青年的先鋒隊。
兵衛，普通士兵。
軍士，士官軍官。
尉長，尉級軍銜。
以后的等級雖然暫時不清楚，但是應該也是同理吧。
小燁笑了笑：“玉哥，你都三十了啊，而且你還是我爸的貼身警衛員，為啥才…軍士等級…”
準確來說，周校長并不是專職的戰斗人員，只是偶爾去野外打打魔獸。即便如此，他都能修煉到尉長境界。玉金鼎常年征戰，在南區軍營里更是隱隱坐到了二把手的位置，沒理由等級如此低啊…
陳行熙：“就是就是，你怎么等級這么低。”
玉金鼎漲紅了臉：“胡說！適者的事情，能叫低么？！”顯然是變身成了“玉乙己”，“我的情況和別人不一樣！我…我是個特立獨行的天才！我有我自己的修煉方式！”
玉金鼎解釋著。
陳行熙和陳行燁報以禮貌又不失懷疑的微笑。
玉金鼎：“…”
陳行熙打破了沉默：“玉叔…”
玉金鼎咬咬牙：“叫玉哥！”
陳行熙：“…玉哥…你說，為什么不對我們普及適者的相關知識，像兩百八十年前那樣，全民皆兵，全民適者…那才是適者與槍械的盛世！”
玉金鼎打斷了他的幻想：“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以后有了孩子，你會讓他年紀輕輕就上戰場拼命嗎？”
陳行熙：“…”
玉金鼎平穩地開著車，目光看向遠方：“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們，十來個人便組成一個小隊。被扔到野外，沒有人煙，沒有生機，只有無處不在的危機和魔獸！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會有一個和你睡上下鋪的兄弟，死在你面前…”
“被魔獸活生生咬碎！連條胳膊你都搶不回來！你的長官死死拉著你！帶著你跑！丟下所有行李食物，像是丟盔棄甲的逃兵一樣屈辱！”
兄弟倆沉默著。
一聲尖銳的剎車聲，玉金鼎停在了紅燈前。
“小熙，如果是小燁他…咳咳…”，玉金鼎舉了個例子，似乎是感覺不妥，說到一半就止住了。
陳行熙拳頭握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刺耳，令人牙酸。
玉金鼎繼續說道：“世界就是這么殘酷。人類現在雖然在城市里站穩了腳跟，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一滴魔獸的血…”綠燈亮起，車輛嫻熟地發動，“但是這不代表，每一個人都可以享受這安逸的和平啊…總歸是要有人…為此付出生命的…”
玉金鼎從后視鏡里看著陳行熙和陳行燁兄弟倆：“如果有一天，每個人都不去送死就能讓全世界安寧和平的話，你們會那么急切的希望自己的親人去刀尖上摸爬滾打？”
“說不定哪天親兄弟就會在你眼前化成一段殘骨。或是一對兒原本可以安享天倫的老夫妻，一早起來，就收到自己孩子的…”
“不讓你們過早接觸這些…其實也是一種保護啊。”
陳行熙猛地抬頭：“總歸是要有人去拼命的不是嗎！你看著我們哥倆兒從小長大，別人家的孩子也是！如果人人都畏畏縮縮，結界早就被魔獸攻破了！”
玉金鼎淡笑：“臭小子！別跟我嗆聲！這些道理我一個腦袋別在腰帶上的兵還不懂？！唉…明知有人會死，明知自己的親人一去便是生死難料…卻不得不有人前赴后繼，用血肉筑起結界長城。明知道這個道理，卻舍不得讓自己家的孩子去送死，又知道，不得不有人去戰斗…這種糾結，才是最痛苦的啊…”
“你倆可知道為何15歲覺醒，卻要到18歲才會讓你們解開封印之鎖？”
小燁想了想：“為了…讓我們懂得…這份責任。？”
玉金鼎看向陳行熙，陳行熙說道：“為了…讓我們懂得，為誰而戰！”
玉金鼎滿意地笑了：“算你們兩個臭小子過關了！這點覺悟還算是我華夏的好男兒！”
槍械，不是為了逞兇斗狠，而是一種責任。
為親人而戰，為故土而戰，為祖國而戰…為人類而戰。
所以，高中三年，才會讓我們重點學習思想品德吧…
槍械在壞人手中，會是多么大的隱患啊。人類本就活在魔獸的陰影之下，若是連城內還出現動亂…
人，應當有信仰！應當為和平做奉獻！而不是只為了自己。
玉金鼎：“沒到十八歲，差一天都不算成年人！你們都是孩子啊！不讓你們這些人知道更多東西，是為了讓一部分人，淘汰在適者的群體之外。”
兄弟倆一臉震驚。
玉金鼎繼續道：“魔獸，不光是靠人海戰術就能堆死的。與其讓那些級別較低的適者去圍攻高級魔獸，白白送了性命，不如干脆一開始就讓他們從這股熱情里邊走出來，慢慢的沖淡自己的一腔熱血，老老實實待在城市里。”
“一萬個低級適者，可能還比不上一位巔峰強者。這么簡單的道理，不用我多說吧。倒不如節省些資源，留給那些資質更高的人。聽起來或許有些不公平，但是…實力，也是責任啊。若是你不想承擔這份守衛祖國的責任，便早早在年輕時打消這念頭！龜縮在城市里，為國家做出點經濟貢獻，也不算是白活一遭。”
玉金鼎開著車，又過了兩三個紅綠燈路口。
小燁從這番言語中回過神，看向自己的哥哥。陳行熙目光里盡是不甘與執著，小燁握住哥哥攥緊著的手，心中默念：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陳行熙抬頭，緩緩說道：“還是不公平！”
玉金鼎：“哦？”臉上有些疑惑。
我都說得這么清楚了，小熙還有什么想法？
陳行熙：“不該去拼命的人被限制獲取信息也就罷了，那像我這樣執著地想要為國而戰的人呢？我們也要被封鎖消息，和其他人一樣，對那個世界一無所知嗎？！如果我能更早地接觸到一部分，也許會在修煉的路上走的更快、更遠呢！”
玉金鼎聲音小了些，有些被陳行熙帶入了他的節奏：“這…等到十八歲再接觸，也不算晚吧。這也是希望你們，可以在未成年的時候，更加無憂無慮一些吧…大人們總歸是愛自己的孩子的…這…是一種保護。”
陳行熙嗤笑著：“是保護…”
“也是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