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將隱,海天之際灰灰紅紅的云霧間的第一縷金光,落在了粼粼的波光上。
此時在洞府中,張世平運轉完《火鴉訣》中的火正之法,肌膚之間琉璃熒光與那朦朦的青銅靈光,亦隨之漸漸地收斂了起來。
他睜開雙眼,輕吐了一口氣,感受著全身澎湃不絕的氣力,仿佛龍象,心中便涌出了一絲喜意。若是在對付風虞時,他有這般體魄,手臂也不會被火玲瓏所傷。
可看著身前這又重新變成綠銹斑斑,一如原本模樣的青銅燈時,臉上又不自覺地露出凝重之色。
此處孤島遠在海外,本不是修行的好地方,張世平本來也不想在這里長呆。可當日他煉化出一縷黑炎,以火正之法運轉之時,這兩百余年來毫無動靜的青銅燈,突然褪去了那斑斑的銅銹,燈身上的那一道畢方印記竟顯化而出,散化成青瑩瑩的靈光,瞬息間沒入了他體內,而后與黑炎一般,順著他所運轉的火正之法,沿著體內經脈穴竅周天流轉不息。
一時之間,張世平心中大驚。
因為這火正之法終究是他新得,尚沒有好生鉆研。之前他也就想試一試這運轉之法,完全沒有馬上修習的打算,當然更重要的是他最為倚重的青銅燈,發生了幾百年來不曾有過的變故。
他明白青銅燈這懷的種種妙用若是沒了,那自己想要修行到金丹后期乃至圓滿,怕是要多生變故了。
以張世平三靈根資質,正常的打坐煉氣,對于金丹修士而言,這積累法力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即便是服用增益法力的靈丹妙藥,除非不計代價將丹藥當豆子吃,不然他想要晉階至金丹后期乃至圓滿,怕也是要多花個一兩百年之久,而若是自身運道再差些,今生更與結嬰無緣。
這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的說法,不止在世俗中流傳著,在修仙界中也不乏有修士篤信著。
靈根有無,便是仙凡之別,這就是命,上天所定,一生下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勉強是勉強不來。
修仙界中雖有天華丹這等能讓凡人徒生靈根的奇丹,但這種丹藥卻不是凡人所能獲得的。也許是天地規則的緣故,修行之人修為越高,誕生后代的幾率就越低,不過相應的,所生的后代資質都不會差,但這并不是絕對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這天機尚有變故,萬物亦然。修行界中人族大乘修士、妖族真靈大圣所誕下的后代也有過沒有靈根的情況,所以才有了這天華丹的出現。有了這等大能祖輩的庇護,便是天地也要為之讓步,這是命,也是運。
當然對于一般的修士而言,得逢機緣是運,逢兇化吉是運,豁然頓悟也是運。
有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這青銅燈便是張世平的運,有了它,年輕時候的張世平才能擺脫自身三靈根所限,以天靈根幾乎無異地修行著,才能不斷地修行著《換元術》,壯大自身的神識,直至今日的金丹期修為。
修行了那么多年,張世平已明了自己今后要走的路。其實世上的修行皆逃不過精氣神,籠統來說也就是肉身、法力、神魂。而這盞青銅燈于他法力、神識兩方面的助力極大,一旦出了什么變故,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但當張世平想要停轉功法的時候,冥冥之中心有所感,自己要是失去了此次機會,便會后悔莫及,這種感覺極其地強烈,幾乎撼動著他的神魂,因而他這才繼續修行了下去。
后的日子,他就沉浸在那朦朦青光中了。
不知過了多久,到了今日張世平方才自然地轉醒過來,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運氣好的緣故,這期間并沒有什么妖物,或是其他修士發現了這處臨時開辟的洞府,驚擾了他。不過看著洞府中聚靈陣中那一堆靈石所化的灰燼,還有眼前零落在洞府四處的陣盤陣旗,以及四處的浮塵,張世平知道這時間少說也有半年之久了。
看著燈油早已燃盡的青銅燈,張世平衣袖一揮,放出了一小堆靈石,置于聚靈陣中,而后取出了一方油壺,倒滿了燈盞,緊接著他指尖上一縷橘黃焰火無端燃起,點著了銅燈,火光躍動。
張世平深感受著聚靈陣中所散發出來的靈氣,不斷地朝他涌來,吐納煉化成一縷縷法力的時候,他這擔憂的心才放了一些下來。
一個時辰后,張世平將這百余塊靈石的靈氣全都煉化成自身的法力以后,他起身衣袖一揮將身前的青銅燈收入儲物玉帶中。
而后他張開了手,那落在洞府內外的十數桿顏色各異的陣旗,‘倏倏’幾聲,陸續飛落到手心上,白光一閃,被他翻手收起。
處理完這些善后的事情,張世平便毫不遲疑地走出了洞府,他可不想在這里再呆下去了。
此地作為一個臨時歇腳的地方還行,可真的不是一個能長期修行的好地方。一來島上連半條靈脈都沒有,靈氣極其稀薄,甚至還比不上張家以前的白猿山,二來這里地處滄古洋,太過于靠近海族妖族疆域了。修士在這里修行,除了要耗費海量的靈石以外,還要時刻小心萬一修行突破時,陡生異象引來海族妖族或是人族修士的偷襲。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粗粗的怪吼聲從某個方向遠遠傳來,接著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陣陣的爆裂轟鳴聲同時響起,似乎是法術碰撞后的余聲。
“蛟龍?”張世平剛要破空飛去,但聽到聲音以后,皺著眉頭說道。在滄古洋上,他最不想招惹的就是蛟龍、玄龜兩族了,特別是其中血脈精純的家伙。不過聽這聲音,應是斗法的余波,且這頭蛟龍似乎落了下風。
張世平臉上閃過一絲異色,神識頓時透體而出,朝著同一方向快速地蔓延而去,瞬息之間便越過了十數里,直至八十余里處,一觸即而后又快速地收回,而后搖身一晃,人立馬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一座珊瑚島附近的海面上。
一處藍色霞光閃動的禁制,籠罩著數里方圓的海域,從外頭隱約可見一道十余丈長的黑影,而在陣法之外,有三名金丹修士分立三角,其中兩人是金丹中期,一人是金丹后期。
“是哪位道友再此,還請現身一見。”一名留著著三綹長須的中年修士突然高聲喊道。
聽到聲音以后,不遠處的灰發老者與妖嬈美婦兩人手中的動作一滯,冷眼旁觀著四處。
“燕兄,應該是路過的道友吧?”十余息之后,那灰發老者臉上露出疑色,問了一聲。
“燕道友,那道友在哪里?”另一名妖嬈美婦眉頭緊蹙,繼續放開了神識,警戒在四周。
而那中年修士并沒有立馬回話,而是左顧右盼了起來。
倒是陣法中所困的蛟龍,趁著這喘息之機,愈發地掙扎起來,使得三人身上的壓力大增。
“該死的畜生。司徒道友、陳道友別留手了,趕緊滅了這頭黑蛟。”中年修士怒罵一聲,而后朝著兩人厲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