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托著無力的身軀走出了那片渾濁之地——廁所。
已是晚,他不想吃飯,肚子還在咕嚕咕嚕的叫喚,但不是需要攝取能量的那種催促,而是督促著要打開閥門的呼喊。
“桃之助…”
李諾感覺把這輩子的煩惱都排了出來,踉踉蹌蹌的走到陽臺,扒在扶手想吹吹風。
“出來了?”
茶白的聲音從后傳來。
“嗯…再也不想進去了…”李諾無力答道,長舒一口氣后便問道:“你不和他們吃飯去來這干嘛?”
“忘了嗎,我不需要進食。”
茶白走到他身邊,迎著晚風同樣深吸一口氣。
“因為你的原因我們得在這留宿一晚。”
“不對…明明是桃之助…”李諾否定道,轉身靠在扶手,擺著一副生無可戀的臉孔問道:“都說完了?”
“嗯,怪物海岸的問題潔麗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職責是尋找援軍,剩下的騎手留在怪物海岸調查怪物異動的原因,馬爾杰暫時推測和進階的珍珠有關,還有主線任務可能與這件事也有關系。”茶白冷靜的將李諾不在時討論的答案托盤而出。
“另外…”她繼續說道:“馬爾杰和鄧元洲他們吃過飯以后要去城里采購物資,他讓我告訴你,哪也別去,安心在廁所呆著,怕你走在街噴了。”
“呃…”
茶白看他一臉難色,便好奇道:“你剛才在廁所做的事情,就是所謂的…排泄?有那么痛苦嗎?”
“這個…”李諾無奈道:“有時候在一件事里,根據不同的情況會分別呈現出爽天堂與痛入地府兩種結果,我顯然是后者…不過和你說也沒用,畢竟你不會…”
他說到這里立刻意識可能有些不合適,用這種口氣和人造人講生理問題,總有一種以人類身份姿態居高臨下的意味,這不是李諾想表達的。
茶白無言,雙手扶在欄桿。
短暫的沉默后,李諾一臉愁容的看著已染藏藍色的天空。
“失算啊…沒有火龍的話,未來幾天的行程不好辦了…”
他說著便對著天空吹了個口哨。
“你想召喚火龍把這個城市滅了,還是想讓王把咱們趕回空間?”
李諾面對茶白百年難遇的調侃,選擇了默不作聲的等待著,片刻后,他嘴角揚起了苦笑。
“沒來,估計真的是受了重傷,喂,茶白。”
“嗯?”
“我想明天出發以后去找找那條火龍的行蹤。”
“時間來不及吧?”
“我盡快,畢竟那家伙救過咱們。”李諾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火龍那身騷味,我記得很清楚。”
“隨便。”茶白歪了歪頭,顯得很無所謂,“我發現你對幫助過自己的人或者物都非常在意。”
李諾無力的說道:“嗯……這個和我地獄難度的成長模式有關,養成了這種有點病態的想法,不想欠別人的情分。”
“把我帶回空間也是因為這個嗎?”
茶白突如其來的問題叫李諾一愣。
“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人類做事的行為模式。”她解釋著,同時手中多出一個本和一支筆。
不用那么認真吧…李諾懷疑茶白最近是不是學傻了,但既然問了,還是象征性的回答一下比較好。
“你就當我犯賤吧,一種隱藏在靈魂深處的本能,適用于任何生物。”
“總感覺你在瞎說…”
茶白埋怨一句收回了本子和筆,“我先回屋了,不知道為什么潔麗卡好像很喜歡我在她身邊。”
“你是想去吸貓吧…”李諾將腹誹的話說出,在茶白剛邁到門邊的時候忽然叫道:“等會。”
“嗯?”茶白回頭。
“那個…”李諾撓著臉,“以后那個別再用了,你不是寄葉部隊的人造人了,沒必要用那種龜孫子才能設計出來的自殺式襲擊。”
茶白一愣,忽然笑了出來。
李諾看的一臉茫然,“姐姐…你這個笑有點嚇人啊…”
茶白微笑著搖搖頭,“沒什么。”她揚起纖細的手指點在自己太陽穴,“在這里,保留著寄葉部隊留給我的使命,保護人類,聽從命令,舍棄‘生命’,不過…”
“不知道為什么在你們真的人類面前,這些東西全被否決掉了。”
李諾說道:“和你的笑有什么關系?”
“也沒什么,就是有一種奇怪但卻讓人不討厭的感覺…算了。”茶白扶著門框轉過身,沒什么可說的了。
“再等會。”李諾忽然又叫住了她。
“還有什么事?”茶白回頭問道。
“咨詢你一件事。”李諾的突然嚴肅,道:“如果我把桃之助燉了,會怎么樣”
“會死。”
深夜。
李諾撬開了秦壽和鄧元洲的房門。
迎面就是一個鐵管,所幸他反應夠快躲開了,鐵管沒入進身后的墻面里。
“大哥!你是想弄死我!?”李諾沒好氣的關門。
秦壽一驚,“喂…大半夜的撬鎖溜進別人屋子,你還理直氣壯!?”
“嗯,習慣了。”
“看來你沒少當賊。”秦壽虛著眼,鄧元洲響亮的呼嚕聲幾乎把他的聲音掩蓋住。
秦壽看了眼睡得死死的鄧元洲,無奈問道:“半夜不睡覺,來這干嘛?”
“馬爾杰還沒回來。”李諾說道。
“那家伙啊…”秦壽說道:“采完貨資后,說想屋頂思考一下迷失在十字路口的人生。”
李諾問道:“…是不是拿了個繃帶去的?”
“好像是。”
“好吧,看來是思春去了,晚安吧。”李諾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話便要轉身離開,但剛邁出步子便突然停住。
“瘦哥,問你個問題。”
“你也想思考人生?”秦壽調侃道。
李諾淡定的說道:“我在九年義務教育結束的時候,基本就把這輩子的人生思考完結了。”
然后就不做人了是吧…秦壽腹誹著。
“你對于《尼爾》這款游戲后來有沒有研究過。”李諾問道。
秦壽說道:“回去后研究過,怎么了?茶白出事了?”
“不是。”李諾輕皺眉頭,“在人造人體內是不是有一項命令叫做‘愛戴人類’?”
“有,這個我記得很清楚,在設定集里面寫的很詳細,無條件服從人類的任何命令。”秦壽說到此處神色忽然出現了一絲鄙視,“…你終于要對人造人下手了。”
“別扯淡…”李諾撇了他一眼,便轉身說道:“晚安,我回去了。”
秦壽擺了擺手,“麻煩學會敲門,別再撬鎖了。”
李諾關門,獨自走在漆黑的走廊里。
他看著茶白今天或是說一直的樣子,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尼爾》中的人造人自出產之時就被賦予了各種強制的命令,簡單地說就是對級絕對服從,對人類更要服從。
但茶白在面對人類的時候從沒表現出過那種服從的意味,譬如今日,如果是人類去和茶白說不要再使用,她的反應應該是像個軍人一樣默許服從,而不是開始思索她奇怪的人生。
“總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
馬爾杰躺在屋頂,臉蓋著一條繃帶。
面色沉凝的看著夜空的繁星。
不一會他坐起身子,把繃帶規規矩矩的繞起來握在手,埋著頭無聲嘆氣。
“嗯?”
他注意到了在旅館旁的道路,有幾個黑漆漆的人影。
那些人步伐極快,在萬籟俱靜的環境下聽不到他們的腳步聲。
“三個人…”馬爾杰神色一亮,“獵殺者。”
李諾站在走廊里,站在自己房門外。
他敏銳的聽覺察覺到了奇怪的腳步聲,就在這家旅館內。
當回過頭,看到了在走廊盡頭隱入黑暗的人影。
走廊外刺耳的聲音驚醒了分布在不同房間的秦壽和潔麗卡。
兩人幾乎是同步的步出房門。
見到在走廊的陰影中,佇立著三個人影。
啪——
一聲打火機按響的聲音,微弱的火苗照出了站在陰影中的李諾,馬爾杰和茶白。
而在他們腳下,躺著三個穿著黑衣皮甲的陌生人。
“發生什么了?”秦壽壓著心頭的驚慌。
按著火機的馬爾杰說道:“獵殺者。”
潔麗卡陡然一驚,捂著嘴壓抑著驚恐的情緒。
“怎么回事?吵吵鬧鬧的在干嗎!”旅館老板的聲音順著樓梯下方傳來。
李諾立刻沖馬爾杰使了個眼色,前者走到樓梯前用迷惑住已經來的旅館老板,后者將地的三個人拖進屋里。
片刻后,除了鄧元洲和桃之助,其余的人已經都在屋中,點開油燈后秦壽和潔麗卡才發現了李諾和馬爾杰身的傷口。
地的三個獵殺者只剩一個還喘著氣,剩余的兩個一個雙眼被捅破,一個臉部受外力強壓而變形。
“你們的傷…?”潔麗卡看著李諾臉翻著皮肉的傷口,看著馬爾杰一只眼睛已經淤血,心中不免擔心。
他兩人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點傷算不什么。
其實若不是李諾出色的夜視能力和茶白聞聲支援,這三個獵殺者確實能構成不小的威脅。
“你們所說的獵殺者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壽問道。
“公會專門處理自由獵人的殺手…”李諾說道,并補充了一句,“存在于設定集的野歷史里。”
“設定集野歷史?”潔麗卡聽不懂這個解釋。
“就是一種文案…”李諾隨意敷衍一句,便轉向秦壽,問道:“瘦哥你不知道獵殺者的概念是吧?”
見秦壽搖頭,李諾便將其信息簡單敘述了一番。
在說獵殺者的時候,恰好可以將《怪物獵人》游戲里存在的幾個人類武裝勢力說一下。
其一,公會獵人,目前歷代玩家操控的所有獵人,都是錄屬于獵人工會的工會獵人,工會有好幾個,覆蓋整個大陸的人類活動范圍,每個而公會的規矩也不盡相同,但公會獵人都有一個守則:接任務,打怪物;不接任務,不得打怪,哪怕黑龍騎臉。
其二,貴族騎士團,土豪,有錢,從來不打怪卻可以通過花錢買素材做一身裝備,同時一般不打怪,如果真要打也不會考慮4人法則之類,屬于那種喜歡裝逼但戰5渣的類型,就像那種第一次踢球卻穿著球衣帶著護腿板的愣頭青。
其三,民兵團,各種城鎮的守衛力量,裝備很差,基本全是鐵制武器這種,戰斗力同樣低下,在遇到怪物攻城的時候,會聯合工會獵人一起保衛城鎮,李諾他們在與恐暴龍交戰的時候,那些在城墻放炮的士兵可以理解為一種進階的民兵團,這種組織通常在沒有獵人的幫助下基本就是等死。
其四,自由獵人,就是自由離職或被公會開除的自由獵人,嚴格來說這樣的“獵人”是沒有權力進行狩獵的,但架不住人家本事還在,可以接一些護送商隊的任務,也就忍不住就成偷獵者了,這種行為,通常是被認定是違法,其后果極其嚴重。
問題就出在了自由獵人身。
這幫家伙平時的做法嚴重影響到了公會和國家的利益,民兵團和公會獵人掙得都是人民和貴族的錢財,自由獵人狩獵怪物的價格通常比較低,競爭力要遠超過任何組織。
為了保住自身利益,國家和公會間默許了一條處于這個世界較黑暗的法則——獵殺自由獵人。
而選定的獵殺者,也就是李諾他們腳下的這群家伙。
獵殺者又稱做暗影獵人,別看普通的獵人能應對怪物,但讓他們去應付伸手敏捷的暗影獵人就不成了。
就像老虎棒子雞一樣的克制關系,若是偷獵者被獵殺者盯,那將注定要面對一種極其恐怖的死法。
只不過,這次不巧,李諾他們本來就不是獵人。
如果說獵殺者是老虎棒子雞里的雞,那李諾他們就是雞里面的戰斗雞。
“我不明白…”潔麗卡搖著頭,“咱們到底做了什么會被獵殺者盯…”
“估計是恐暴龍這件事…”
李諾連想都不想就得出了這個結論,他們在沒有委托的前提下和恐暴龍交戰,這一點本來就是違規操作,當時面對士兵的問話時,原本李諾想用旅人的說法將這件事糊弄過去,但未曾想,還是把這個世界隱藏在水下的渾濁想的太透明了。
獵殺者大概率是附近公會派來的,通知的人肯定是這個國家的士兵在去向公會求助時走漏的消息,不然三個獵殺者怎么可能知道他們的住址。
“無所謂,怎么被盯的為什么要殺咱們都不用去想,反正咱們也不會摻和政治方面的事。”馬爾杰說道。
“嗯…”李諾微微叩首,“瘦哥,叫醒洲哥,連夜出城。”
李諾將地唯一喘氣的獵殺者打暈,從背包里拿出一套備用衣服。
茶白見他這樣便問道:“你要做什么去?”
“還用說嗎…”李諾一邊扒著那人的外衣一邊說道:“用他打入敵軍內部,弄個雌火龍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