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缺失的下半頁
黃沙漫漫的道路上，一隊人和動物組成的商隊正緩慢地行進著，仿佛地面上一隊微不足道的甲蟲。
嘎納恩引領著駱駝商隊，慢慢地向前走著。由于攜帶貨物太多，為了保證駱駝的行進能力，他們自己甚至不舍得騎上去，干脆牽著駱駝在前面步行。
但我這次的遠行就沒那么多負擔了，在裝載好路上所需的一切物資后，駱駝還顯得悠哉悠哉，因此我就騎在駱駝背上，居高臨下地和杉樹氏族的老商隊首領交談著。
“尊貴的大人，您這樣放著領地不管，自己出來闖蕩真的合適嗎？”老頭領對我的行為十分的不解，畢竟我上一次就消失了足足三個月，這一次才回來幾天就搞出大事，然后又要在荒野里亂逛，行事確實有點詭異。
我坐在駱駝背上，看著這頭牲口微瞇著長睫毛的眼，嘴巴緩慢咀嚼著，寬大的蹄子踩在虛浮的沙道，平穩得像是走在水泥路面上。
“老頭領啊，你知不知道作為一個領導者，為什么往往只有歷史形象和藝術形象，卻沒有自我評價形象？”
嘎納恩搖頭問道：“不明白。”
我緩慢地說道：“因為正經人誰寫日記啊…呸嘴瓢了！那是因為沒有人在意領導者自己嘴里說的那些功績。想讓人記住，要么靠著身體力行干出的事業，形成歷史上不可磨滅的印記，要么依靠人們口中代代相傳的故事。我與其做一些人們認為領導者應該做的事，還不如做一些真正有意義的事，而只留給他們一個背影。”
事情的原因大概就是這樣子的了。目前自由貿易區的環境可以說是平穩過渡，短期也不可能出現戰爭。現在的逆閃電軍團負責戰后重建、整軍備戰，四六零軍團運輸完物資之后，也需要承擔領地巡邏護衛的責任。
更不要說伊頓得訓練士兵、胖子要盤點物資、伯內特在管理市場，通盤看下來，還真的只有我一個人閑著沒事干！
哦對，光頭男早我半天先出門了。
我特意給他配了一件縫縫補補的斜披外袍，又讓鐵匠鋪打了一根帶鐵環的長杖，還在酒杯里撒了一抹土逼他喝下去。這算是給他加了最有力的buff，就算是路上碰見黃袍怪、白骨精、九頭蟲之類的也能逢兇化吉，得到一句“洗洗再吃”的緩刑續命機會。
嘎納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就轉頭呵斥分心二意的商隊年輕人，“你們要好好記住了！這些都是真知灼見！”
走神的幾個年輕人趕緊點頭，然后才小聲說：“明白…”
嘎納恩借機有教訓了一番年輕人，體現了長者的智慧后，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是大人…您出門為什么你會帶上這些動物？這個和領導者的行為有關嗎？”
我不滿道：“別小看這些動物啊！三藏法師要是不帶猴子和豬，連流沙河都過不去！當然了還有帶猴子和雞的桃太郎組合、彭彭和丁滿的獅子王組合，都要視情況而定。”
沒錯，除了這支商隊外，道路上還游弋著一群活蹦亂跳的動物，緊緊地跟在我們身后，分別是兩頭獵豹、四匹野馬、和一頭充滿了好奇心的表情包小馬！
就以這個組合，我組建一個馬戲團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在我出門的時候，這些動物就非要跟著我出來。鑒于這條路到杉樹氏族領地，都不算是什么高危路段，在我確認了路線之后，完全可以委托嘎納恩把動物送回來，所以就任由它們跟隨了。
如果可以，米奇不妙屋領地里我還想養一頭熊，小時候可以賣萌，長大了可以偷袈裟，用處多大啊！
“老頭領，正好說到了故事，你們部落里有沒有什么流傳已久的故事？比如奇聞逸事之類的？”
漫漫長路當然要找些話題打發時間了！
按照胡克老爹的說法，在杉樹氏族的領地范圍內，應該有一處明顯的空間錨定點，可能會有異象被土著觀測到，問一下他們準沒錯。
嘎納恩本來就有好為人師的特點，說到這個就得意了起來：“說到這個問我就對了！我早年是部落里經驗最豐富的采集者，確實知道一些無法解釋的奇怪事件…”
身后的年輕人表情怪異地問道：“嘎納恩頭領，您說的是哪一件…跟我們說過嗎？”
嘎納恩涂鴉的臉頰晃動著，似乎陷入了回憶里，低聲說：“不，這事我只和老酋長說過…”
隨后，他就緩緩開始了故事的敘述。
“那年我才二十多歲，就和你們的年紀差不多。那時候，杉樹氏族在部落大戰里落敗，整個部族只剩下老弱病殘，又被驅趕出草原，整個部落都處在人心惶惶中，每個夜晚都有人驚叫著醒來，伴隨著連續不斷地抽泣。”
“我們這些幸存的年輕人都要外出打獵采集，而為了避免被敵對部落的獵手追蹤，只能趁著深夜悄然外出，分散行動，獨自在荒野里游蕩…”
嘎納恩拍了拍駱駝背上的袋子，似乎想在現實世界里找到一些寄托，“事情就發生在部族全體翻越希奧拉山脈后，靠近狼牙湖的那天。我們身上攜帶著一袋弓箭和一柄石刀，在野地里尋找獵物的腳印。”
“大概在午夜時，我在湖邊見到了一座燈火輝煌的大屋子。那是一棟有著鋼鐵外墻和巨大喧囂的世界，無數人影在里面搖曳。直到現在，我也從沒見過這么光彩奪目的城鎮！”
“那一年的我還年輕，也有你們身上好勇斗狠的脾氣，所以想趁著這個據點陷入沉睡后，再呼喚野外的同伴去劫掠一番，為部落提供存活的糧食。”
“很快，我就發現不少同伴也游蕩到了這里，用杉樹氏族特有的隱藏法與荒地融為一體——我知道他們的想法和我一樣，都在等著獵物露出破綻的一刻。”
嘎納恩說到這里，才對我們笑了笑，仿佛在為自己當初的稚嫩感到好笑，但我看見他眼睛里極力掩藏的一抹陰霾和異樣。
“在下半夜，這座據點里的喧囂人聲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樣戛然而止，燈光也瞬間黯淡失色，陷入了我們預想的沉寂。”
“對這種突然的轉變，我們都感覺到不解。但是杉樹氏族血與火的精神鼓舞著我們前進，主動靠近了這只似乎毫無防備的獵物。”
“但隨著我們越靠近，這里的氛圍就越詭異，周圍的空氣散布著一種微妙而又帶有一絲驚悚的氣息，使我們的汗毛豎立…那味道像是燒焦的人肉，又像香甜的蘋果…”
嘎納恩的描述忽然中斷，就像是一位朗讀者發現面前的故事稿子缺失了下半頁，臉上都是茫然無措的愕然。
他張著嘴卻不知道如何表達，甚至用無助而迷茫的表情看著我，仿佛回到了那個魔幻而怪異的午夜，正對著一處從未見過的怪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