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妖司正堂上,此刻只有陸銘和鐵梨花兩人。鐵梨花將他召過來,卻不言不語,沉默了一刻鐘有余。
陸銘一時半會也猜不透鐵梨花在想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坐著,也不便與鐵梨花對視。
良久,鐵梨花幽幽嘆了口氣,道:“陸銘。”
“屬下在。”陸銘急忙抬頭看向鐵梨花,拱手稱是。
“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走到了這一步。不論于公于私,我都應該給你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鐵梨花盯著陸銘的雙眼,鄭重道。
陸銘心中一動,但也沒有過多猜測,拱手道:“請大人明示。”
“你這次立下大功,又順利突破九品圓滿,可以說是實力和功績都達到了九品之巔,我能給你的獎賞也會越來越少。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青嵐城鎮妖司?”鐵梨花盯著陸銘,略顯干澀地問道。
陸銘神色一肅,急忙拱手表忠心:“屬下不愿!青嵐城鎮妖司就是屬下的家,只要統領不棄,屬下愿一直輔佐左右。”
“你不用著急推拒,以你現在的資歷,放在任何一個縣城都足以獨當一面。甚至,你如果愿意的話,我可以舉薦你到東華府鎮妖司擔任一堂之主,難道你不想平步青云嗎?”鐵梨花目光灼灼地看著陸銘,接連道。
“當然不去。”陸銘心底暗道。
若是放在以前,陸銘還想著去其他地方當個統領,或者加入東華府鎮妖司這個更大的平臺。
但是,現在陸銘越加認識到青嵐城的地理優勢,怎么會輕易離開這個能與妖邪頻繁較量的地方?
青嵐城可以說是皇朝南方的旋渦中心,背靠東華府甚至云空道,直面南疆鎮南軍與蠻妖領,隨便漏出點小魚小蝦,都夠陸銘吃的了。
如果讓他去了歌舞升平但暗潮洶涌的東華府甚至云空道城,每天與那些官員們勾心斗角,那就太乏味了,也不利于他長遠發展。
心思電轉,陸銘已經再次拱手,堅決應道:“大人,屬下還是想留在青嵐鎮妖司效力。”
鐵梨花微露笑意,道:“也罷,既然如此,此次我會伺機舉薦你為從八品副將,以后你可做青嵐鎮妖司副統領。”
陸銘心中一喜,這樣的安排他喜歡,地位和權勢畢竟是每個男人的追求。而且,從八品副將的俸祿,也會上漲一倍,每月百兩都只是底薪。
“屬下多謝統領大人栽培。”陸銘急忙感激道。
鐵梨花含笑道:“不用謝我,我也只有舉薦之權,能否勝任,還要看東華府那邊的態度,所以此行很關鍵。你明白嗎?”
陸銘急忙應是,他也清楚,九品圓滿任從八品官職,其實算得上是高配了。甚至有許多初入八品的鎮妖使,都得排隊等空缺才有機會上任。
鐵梨花能硬著頭皮舉薦他,也著實是很大的恩情,但能否爭取到手,還得看他自己的表現。
尤其是這一次親自去東華府鎮妖司,陸銘必須要給那邊的大人們留下印象,才好順勢上位。
“既然你已經到了九品圓滿之境,等到了東華府鎮妖司,你盡可以挑選一門八品武技,以你此次的功績,也沒有人會說什么。”鐵梨花又叮囑了一句,這才讓陸銘離開。
看得出來,因為陸銘的大表忠心,鐵梨花對他更加信任和關照了。
其實,陸銘說的并不是違心話。他的確將這里當做了他在這個世界的家園,不論是老黑和鐵梨花,還是鎮妖司其他鎮妖使,都能帶給他絲絲溫暖。
能留在青嵐鎮妖司守護自己的家園,陸銘覺得并沒有什么可笑的。至于以后會不會離開這里,還是等有必要的時候再看吧。
當晚,執法堂一眾鎮妖使自是又在望月樓中一醉方休,這一次行動,每個人都有不小的功績和獎賞,自然是皆大歡喜。
十月二十,天剛亮,陸銘就帶著朗淞和牛璧等半數執法堂鎮妖使,整裝待發,準備同鐵梨花一起押送孫勝夫入府。
鐵梨花很快現身,一身錦衣加上暗紅披風,顯得英姿颯爽,氣勢逼人。
這位統領大人,顯得十分肅然,走過陸銘身邊的時候,小聲道:“小心護持,此行可能不太平。”
隨即,鐵梨花登上最前方的高頭大馬,一聲令下,十幾輛囚車和滿載藥材的馬車滾滾而行,從鄰近的南城門出城而去。
陸銘騎馬跟在最后方,其他六位鎮妖使則是分散在車隊中,小心戒備。
“難道,真的有人敢半路伏擊?”陸銘想到鐵梨花剛才的提醒,又看了看車隊,心思浮動起來。
別的不說,那一輛裝滿藥材的馬車,倒是的確價值不菲,值得出手。但是,鐵梨花親自押送,想要劫財,至少也得出動八品中后期的高手。
但堂堂八品高手,會為了這些藥材得罪鎮妖司嗎?鎮妖司,鎮的就是這種人。
“如果不是為了劫財,那就有可能是…截囚?”陸銘悄然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孫勝夫,此人還有這個利用價值嗎?
不管怎么說,陸銘已經戒心大起,隨時做好應對準備。
車隊出城之后,又轉向東,隨后沿著青嵐山腳下的官道,一路向北。這一趟,他們要奔走千里,大致足足半個月才能趕到東華府城。
沿著官道,陸銘優哉游哉地盤坐在馬背上,隨著顛簸的馬背起起伏伏,卻晃而不亂,這也算是一種對身法的錘煉。
每經過一處驛站,鐵梨花都會讓眾人休整半個時辰,從不用膳,只吃自帶的干糧,大多時間在趕路。
這樣十天下來,他們竟然就已經靠近東華府兩百里,只需要再一天,就能進入東華府地界,再無憂患。
但也是到了此地,陸銘發現,不論是鐵梨花還是朗淞等老資格的鎮妖使,都變得謹小慎微起來,甚至鎮妖使們相互之間也很少交流,氣氛變得肅殺了許多。
當晚,鐵梨花罕見地沒有再讓他們連夜趕路,而是在一處驛站駐留下來,不用膳只住宿,等到天亮再出發。
“堂主,前面就是東華山官道了,過了此地,就能進入東華府城地界。”驛站中,朗淞拿出地圖,向陸銘解釋道。
“難道這一帶常有危機潛伏?”陸銘不解道。
既然已經靠近東華府城,附近又有東華山伏魔者出沒,難道不是更加安全嗎?
朗淞搖了搖頭,道:“很難說,但上一任青嵐鎮妖司統領,就是在附近被伏擊身亡的。”
陸銘微吃一驚,追問道:“后來查到兇手了嗎?”
朗淞凝重道:“沒有,誰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高手。這一帶也并沒有常駐的悍匪強人,一無所獲之下,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陸銘略微沉吟之后,問道:“可知道緣由?”
“據說,當時的統領正在追查縣衙疑案。”朗淞神色古怪道。
“原來如此,難怪鐵梨花這么慎重。這武德,還真是慣犯了…”陸銘想起鐵梨花的叮囑和一路上的機警,心中更加了然。
“縣衙背后,還有高手,可能是來自青嵐山,也可能是…東華府?”陸銘暗暗揣測起來。
“對了,提醒眾兄弟,一旦遭遇強敵,自保為上,其他的都不重要。”陸銘又對朗淞囑咐道。
雖然鐵梨花提醒過他,孫勝夫和藥材對陸銘的升遷很重要,但是在陸銘心中,更重要的還是己方人馬的安危,陸銘不愿自己人出師未捷身先死。
朗淞神色微動,欲言又止,對著陸銘一拱手,退了出去。
夜深了,天氣大寒,驛站外風聲呼嘯,吹得人不愿出門。
就在四更時分,盤坐在床上的陸銘突然睜開雙眼,暗道一聲:“來了!”
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敢在驛站下手,這不只是藐視青嵐鎮妖司,更是對整個東華府的轟然挑釁。
幾乎就在他有所察覺的同時,一聲冷喝已然炸響夜空,“何人膽敢冒犯鎮妖司?!”
鐵梨花的聲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然飄飛出去,護體金光刺破寒風與暗夜,照亮了驛站外的官道。
“久聞鐵大人盛名,今夜正要領教一番。”驛站外,一個渾身籠罩在夜行衣下的身影,手持長槍,聲音沙啞而低沉。
陸銘沒有急于出去,而是立刻傳令朗淞等人,將囚車和藥材集中在一起,所有人護持四周,以防對方聲東擊西。
等到這邊布置妥當,陸銘才將注意力放到外面的蒙面客身上,暗道:“八品后期?”
陸銘從對方暴露出的氣息判斷,此人應該是八品后期的真武者,與鐵梨花同境。
鐵梨花根本不與對方多言,手中柳葉刀已然暴起劈下,一出手就是達到圓滿之境的開山刀法。
這門刀法在鐵梨花的手中,綻放出了尤為強悍的威力,她身前的官道都在這一刀之下,裂出一條溝壑。
而正面迎上這一刀的蒙面客,則是長槍舞作轉輪,將刀勢引偏了開去,舉重若輕。
“鐵大人莫要藏拙了,這般刀法,可破不了我的長槍。”蒙面客很是自在地喝了一聲,長槍自轉輪中心殺出,如同一點星芒,直刺鐵梨花的面門。
“這是…八品武技!”陸銘暗自吃驚,這般對氣血之力的運用,完全超脫了九品武技的范疇,如同云泥之別,令人望而生畏。
“鐵姑娘也有八品武技傍身的吧。”陸銘不由擔心,他還不曾見過鐵梨花全力出手,不知道自家這位大嫂能否扛得住對方的八品武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