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那些年
一下子。
音樂越來越順暢。
整個音調進入了一種很平和的狀態。
吉他聲清脆，甘冽，像是一汪泉水。
就那么輕輕淺淺的，從所有人的耳畔之間，滌蕩而過。
那些沖著林南怒目而視的觀眾。
那些對著林南惡言惡語的群眾。
那些之前對林南報以不屑與譏諷的人群。
此刻。
突然全都，莫名的安靜了下來。
他們悉數扭頭。
望著舞臺上的少年。
“這…”
“這音樂怎么聽起來感覺…好像還不錯？”
“挺舒服的，本來剛才還亂糟糟的，居然一下子，忽然感覺，挺好的？”
有人小聲的嘀咕。
而終于。
林南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在豎著的話筒前，終于開口。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記憶中你青澀的臉，
我們終於來到了這一天。”
林南微聲而起。
少年特有的清澈嗓音，才出口，更如清泉略過山間，輕輕緩緩，不緊不慢，如傾如訴。
一下子。
上一秒還沉浸在林南音樂聲中的一群人，這一秒忽而瞪大了眼睛。
“好…好聽！”
“這…他唱的歌也是關于愛情的嗎？”
“不知道為什么，只是聽到了他唱的第一句，我忽然就想到了初中時候的同桌女生。雖然她不是很好看，還有點胖胖的樣子，可她是我見到過的最溫柔的女孩。”
有人喃喃自語。
有人忽而望著舞臺上的林南，發起了呆。
也有人頓住了準備追隨著安東曉進入藍海酒吧的腳步。
安東曉原本已經準備走了。
他的手都按在了酒吧的門上。
可是…
他忽然渾身一顫，腦子一陣嗡鳴。
這歌聲！
這音樂！
怎么可能會那么好聽！
他的手停了下來，身子雖然沒有轉過去，可是擺在面前的酒吧大門，卻終于沒能被他推開！
“桌墊下的老照片，
無數回憶連結，
今天男孩要赴女孩最后的約。”
林南微微閉著眼睛。
他的歌聲從口而出，沒有之前對龍杰和對安東曉的劍拔弩張。
有的只是一個少年，此刻最干凈，最純澈的歌聲。
林南的腦海中，仿若出現了一個畫面。
男孩正在工作，忽然收到了一個信封。
他在辦公室里將信封開啟，里面是女孩送來的婚禮請柬。
男孩望著手中的請柬，沉默了許久。
他的目光看向眼前工作著的電腦，電腦的熒光撲在他的臉上。而電腦屏幕的桌面，用的還是女孩當年的照片。
大概…
大概有些人，有些事，經久不忘。
男孩呆坐好久，一下子整個人情緒莫名，他的回憶穿過了時空，似乎又回到了當初的那一天。
那天女孩還未嫁人，她還是純情的模樣。
她坐在身旁，認真讀書，寫作業，鉛字筆在稿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還有頭頂上夏天中，正在呼呼旋轉著的電風扇。
林南聲音微微低頭。
下面。
已經有人眼眶微紅。
大概是…
這歌聲，讓他們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他的歌…他的歌是什么歌？”
鄒詩雨站在那里，目光呆呆，心頭跳的很快。
那干凈的嗓音，那引人入勝的歌詞，那充滿了一種種難以言語的情緒，在她的胸腔發酵。
她從來，從來就不曾想過，會有這樣的歌聲，以那般平靜而悠遠的姿態，令她的情緒，波瀾起伏。
“沒聽過。”
欒薇搖頭，面色復雜。
她仰著腦袋，望著展在舞臺上的少年。
聚光燈落在他的身上，周圍的街道上，那些密集的觀眾，悉數望著他。
他站在眾人視線焦點的位置。
如遺世獨立。
有些消瘦的身形，此刻看去，給人難以比擬的一股純澈感覺。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呆呆地站在鏡子前，
笨拙系上紅色領帶的結。
將頭發梳成大人模樣，
穿上一身帥氣西裝，
等會兒見你一定比想像美。”
林南嘴角微微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腦海中。
收到請柬的男孩脫去了工裝，褪去了稚嫩，換上了一身革履的西裝。
他站在鏡子前面，系上領帶，看著鏡子里面已經不是少年的自己，忽而發起了呆。
發型不再是當年的學生時代的板寸。
他已經忍不住的開始去想。
今日已然長大，成為別人新娘的她，會是怎么樣的模樣。
思念如潮水涌動。
男孩嘴角掛著笑，也不知是苦澀還是慶幸。
終于長大了。
終于還是長大了。
“我突然…突然有點難過。”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穿西裝，那還是昨天，穿在身上的一瞬間，我知道，可能我已經不再是一個純粹的學生了。”
“這就是社會吧，這就是社會啊，大家都長大了，以前覺得時間好慢，好希望可以快點進入大學，可以放飛自我，可是回首一看，我竟然已經畢業好多年…”
有人聞言嘆息。
有人仰頭滿臉都是迷茫。
似乎時間不曾留下半點痕跡。
可每個人，確確實實的長成了大人。
“這…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安東曉渾身發顫。
他幾次試圖推開眼前的這一扇門。
他想要走進去，走進藍海酒吧。
他是安東曉！
他根本沒必要去搭理身后舞臺上的那個少年！
那個家伙，名不見經傳，就是一個沒名氣的東西！
可是…
他發現他根本動不了！
那首歌似乎有著某種說不出來的魔力，將他牢牢的釘在了原地。
“好想再回到那些年的時光，
回到教室座位前后，故意討你溫柔的罵。
黑板上排列組合，你舍得解開嗎。
誰與誰坐他又愛著她。”
林南忽而仰起頭，聲音逐漸由低往高。
吉他的琴弦之音，也從最初的平靜悠遠，多出來了幾分的變幻與不定。
那似乎是回憶越深，乃至于導致情緒也隨之有了波瀾。
林南彈奏著吉他，絲毫沒有去顧忌周圍傳遞而來的種種視線。
他的情緒徹底沉入了歌聲中。
人群中。
一個穿著簡單的體恤衫，打扮的很年輕，可眉眼之間，滿滿都是滄桑的男人，卻是紅著眼眶，一下子變得哽咽：“我好想回到從前的那個夏天，在熾熱的驕陽下，看著笑容燦爛的她。我好想她，真的好想好想她！可是她結婚了，她結婚了！我沒有機會了，我只有回憶，只剩回憶…”
有打扮靚麗的女孩，此刻滿臉呆呆的模樣：“我忽然想起來，初中時候的同桌，后來高中在我的隔壁班級，有一段時間他總是從我們班級門口走來走去，上課的時候也總是遲到，然后慌張的跑錯教室，到我們班級這邊來高聲喊著報告。我笑他好笨啊，他只是笑著撓撓頭，然后說是他是挺笨的。”
“他…他是不是喜歡我？”
女孩一下子反應過來，又突然紅了眼睛。
“那些年錯過的大雨，
那些年錯過的愛情，
好想擁抱你，擁抱錯過的勇氣。
曾經想征服全世界，
到最后回首才發現，
這世界滴滴點點全部都是你。”
林南聲音一下子變得高昂而起。
連帶著下面，所有人的情緒，也跟著徹底起來。
歌聲中帶著遺憾。
歌聲中帶著說不清的復雜情緒。
那是懷念的味道。
那是青春的味道。
過往的記憶如同泛黃的信紙，在腦海中一遍遍翻過。
欒薇忍不住微微眼紅。
鄒詩雨站在那里，一臉驚嘆。
姚陽已經傻了。
龍杰差點跪了。
李青瓷望著林南的目光，滿是溫柔的味道。
下面的人沒人再說話。
所有人安靜的聆聽。
只是偶爾，可以聽到有人啜泣的聲音。
那是青春。
那是青春里面喜歡過的那個人。
那是他們…
所有人都曾經歷過的時光！
安東曉豁然轉身，目光死死的望著站在那邊舞臺上的少年。
他的身子忍不住的顫抖。
他的眼睛中滿滿的都是復雜的神情。
太好聽了。
即便安東曉再如何的不想承認。
可是好聽那就是好聽！
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這首歌…
這首歌比他的歌要好聽的多！
“那些年錯過的大雨，
那些年錯過的愛情，
好想告訴你，告訴你我沒有忘記。
那天晚上滿天星星，
平行時空下的約定，
再一次相遇我會緊緊抱著你，
緊緊抱著你。”
林南聲音漸小。
歌聲不再。
取而代之的，是尾音之后，平緩的吉他聲。
曲調再次恢復了平靜的狀態。
直到一切歸于平寂。
直到歌聲與音樂，全部不見。
直到塵埃落定。
站在舞臺上的少年，也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