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
視線聚焦處。
眾人目光之下。
坐在那里,抱著吉他的少年。
他的指尖從吉他弦上一晃而過。
“我曾被無數的冷風,
吹透我胸口。
我曾被遙遠的夢,
逼著我仰望星空。”
林南開口,視線看著前方。
略帶幾分滄桑的嗓音,落入眾人耳畔,所有人面色頓時一驚。
他們心頭微顫。
“這音色…”
“以前好像很少聽到這樣唱歌的聲音,不只是這首歌,更多的是聲音!”
“我滴媽呀,他第一句話,就讓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第一句,就讓我想起當年老媽帶我去老師家學鋼琴,那天大雨,我坐在媽媽自行車的后座上,媽媽用她的身子幫我遮風擋雨,那時候家里窮,彈得鋼琴很舊,后來我想我一定要在鋼琴上有所建樹,靠彈鋼琴賺很多錢,才可以對得起那些年媽媽為我吃過的苦,可惜后來我爸發了財,我發現彈一輩子的鋼琴,都可能沒我爸公司一個月交的稅多的時候,我的夢想破滅了。”
一個體型稍有些旁的女生,神情怔怔。
來自于各種各樣的眼神,聚焦在林南的身上。
那些目光中帶著的驚訝。
那些目光中帶著的欽佩。
全都匯集于舞臺之上。
林南并未理會下面各種各樣的目光與聲音。
他看著前方,目光卻是忽然失去了焦點。
他的腦海中,想起這么些年吃過的苦。
經紀公司的解約。
無人相信他可以。
他被人視作失敗的無法出道的歌手。
他的歌曾被人鄙夷,他的粉絲也一個個離他而去。
有時候。
林南也會覺得,這一條路或許真的很難。
也許該停下。
停下音樂,
停下夢想,
甚至于…
停下生命。
“我曾被無數的嘲諷,
讓我放棄我的音樂夢。
我曾被無數的黃土,
淹沒我的澎湃洶涌。”
林南眼眶微微泛紅。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更加沙啞與滄桑。
那聲線,飽含著這些年,他感同身受的苦。
人世冷暖。
現實如鋒。
林南的感觸,比同齡人更加深刻。
聲音一出。
“我的鋼琴天賦并不如何出眾,當年考音樂學院的時候,很多人都覺得我注定失敗,但是我每天練琴練琴練琴,不為別的,只是希望我可以證明我可以,我每天練二十個小時的琴,睡四個小時的覺,最后我成功了。”
女評委坐在那里,神情微怔,眼眶中,分明帶著幾分晶瑩。
“如果時間可以重置,我或許真的不會走上這一條路,那年沒人看好我,我的父母離婚,我一個人去另一個城市學鋼琴,無人站在我身后,老師覺得我很笨,不愿意在我的身上多花時間,但是我告訴自己,如果你自己都放棄,那沒人可以替你往前走!”
另一個男評委深吸一口氣。
往事一幕幕,浮現于他的腦海中。
坐在下面的不少學生,全都驚在那里,神情之中,復雜難明。
有人想起當年喜歡過的姑娘,有人想起曾經說過的豪言壯語。
最后。
付之于一嘆之間。
距離最近的褚優整個人都驚呆了。
她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認真唱著歌的少年。
滿心震撼。
滿眼都是復雜。
她比其他人更加可以感覺到,此刻少年身上突然涌現出來的那股子倔強。
“我曾想要我的歌聲,
無盡沉淪的感動。
我曾把他們當做,
我風雨過后那一道彩虹。”
林南聲音緩緩,沙啞的聲線像是針,刺入人心。
蘇幼寒坐在后排。
旁人只覺得林南唱的好聽,深入人心的音色,有著難以言喻的特別的力量。
而蘇幼寒…
蘇幼寒只覺得有些心疼。
“這么多年,你吃過多少的苦,才能唱出這樣的歌來…”
蘇幼寒眼眶微紅。
她忽然覺得,她似乎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林南。
她也無法理解,無法理解坐在臺上的林南,那個少年,當年吃過多少的苦頭,才可以彈奏出那一首首絕妙的鋼琴曲,才可以一次次技驚四座。
“我曾把墮落的原因,
都丟給時間。
我曾把機會,
就扔在我眼前。”
林南微微抬頭,視線略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
他的聲色不停,飽含滄桑。
當年失意的時候。
林南有過抱怨。
抱怨上帝不公平。
抱怨自己的無能。
抱怨這個世界太黑暗。
但是…
那又怎么樣?
最后的林南還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的孤寂,沒有將那時候心底的煩悶與憤怒,宣泄給家人。
他只是默默的扛著。
扛下所有。
那年,
因為卑微。
今日,
所以榮耀。
“我曾把完整的鏡子打碎,
夜晚的枕頭都是眼淚。
我多想讓過去重來,
再給我一次機會。”林南彈奏著吉他,聲線如刀。
“我喜歡過她,可她不愛我。”
一個男生聽到這里,忽然忍不住,流淚滿面。
“要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希望時間重來,我可以有條不紊的安排好每一件事,每一個細節,悉心為她準備好她想要的每一份禮物,在最合適的時機為她開門,幫著她擰開那個發了芽的罐頭盒子,在她生日暴雨的那天為她準備好她喜歡的那把傘,最后告訴她我喜歡她。可是我也知道,哪怕再給我一次,兩次,無數次的機會,我把每個細節一遍,兩遍,無數遍的演練,做到極致,做到完美無瑕,可都比不過她不喜歡我這四個字。”
有男生苦澀笑起。
音樂像是刀一般,刺入在場人的心。
時而惶惶。
有人突然無聲的淚流。
有人只是看著前方發著呆。
世界哪有那么多的美好。
世間最多的就是遺憾。
你把握不住的彩票號碼,終于還是成全了別人的財務自由。
你抓不住的那份幸福諾言,最后也是別人替你完成了你的往后余生。
“我想說過去的時間,
我誰都不為。
除了空談,
也就是事事非非。”
林南聲音緩緩。
歌聲臨近于尾聲。
所有人坐在下方,遙望著舞臺上抱著吉他的少年。
他微微低頭,看著手中的吉他。
余音不見。
人聲皆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