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烈深幽而冷厲的目光越過紀長安的身影,直視著王座上沉睡的女子君王。
絲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濃濃惡意與敵視。
毋庸置疑,躲藏在這座群星之巔遺骸中的女子,正是他昔年一直未曾放棄尋找,卻始終沒有尋得一絲蹤跡的天國第三主君,曾經的群星第一王權者——
黛爾希斯·蓋勒西!
哪怕是當年搜尋盡天地間的安格烈也絕然沒有想到。
這個婊子竟然將自身最根本的部分存世之基,藏匿在了“諸神凈土”中!
對于這座名為“諸神凈土”,實則為“諸神墓地”的不祥之地,哪怕是當年處于鼎盛時期的天國至上者也是敬而遠之。
若非源頭那位親自傳語,他決然不會將神系的王庭建立在此地!
安格烈眼眸瞇起,心中盤算著另一件事。
無論是在自己生前身后,蓋亞序列都有主君先后現世。
那么蓋亞序列的這位,究竟是在何時知曉此地存在的,又為何遲遲未對這個叛徒下手?
執掌大地根源的蓋亞最想得到,就是天國的權柄與榮光。
而當年正是蓋亞的蠱惑,這個婊子謀奪了屬于自己的部分“天空”權柄!
此地地界之外有亡靈看守,足以證明那位大地母親是知曉黛爾希斯長眠此地,只是礙于真神盟約,無法親身蒞臨凡世出手。
但在自己之前,這天地間曾先后誕生兩位蓋亞序列的主君。
而在自己之后,阿普斯的口中,某位繼承了群星巴澤爾傳承的生靈,重演力之極盡一脈,將這一脈真正從大地與山脈一脈中抽離,迫使那位大地之母承認力之極盡一脈為獨立的第三途徑,掌握“力”之權柄。
這三位,是絕對有足夠的實力與手腕,對與蓋亞撕破臉皮的黛爾希斯出手的!
當然。
不排除這三位中有人與蓋亞不和,拒絕無視了祂的命令。
這等看上去似荒謬至極的可能并非不存在。
譬如曾經的深淵序列,就曾誕生出一位視源頭如無物,甚至差點取而代之,號稱“天上天下,唯吾獨尊”的女帝!
而這位女帝,也正是深淵序列名為“深淵”的根本原因所在。
安格烈強行按捺心中激蕩橫行的殺意。
他冷冷注視著紀長安的背影。
眼瞳中充滿了譏諷與冷哂。
沒想到一手致使群星之巔墜亡的罪魁禍首,最后竟還有臉割據了群星之巔最重要的“王殿”所在,將其作為自身的長眠之地。
沉睡在此地,她難道就聽不到昔日摯友同胞們的憤怒指責以及最惡毒的詛咒嗎?
而今日,報應也終于降至!
被這個婊子視為最堅固倚仗的群星之巔,在紀長安面前,就如同一層薄紙。
戳之即破。
只因過去的群星之巔,正是紀長安前身,也即是某個高坐群星之巔的男人的神國核心所在!
原本足以將王座之下所有生靈拒之門外的“星河之遙”,被如今的紀長安彈指告破。
他輕易便撕下了隔絕“內外”天地的屏障,讓這座塵封在高天原最深處,或者說介于高天原與星界之間的殿堂現世。
在踏入此地的第一時間,紀長安便完成了反客為主,重新將此地的威權握于手中,開始驅逐這個婊子烙印在這座神國殘骸的精神印記!
只是…
安格烈不得不承認,當前局勢的發展已經漸漸脫離他們掌控的范圍。
開始脫軌而行了。
他此時此刻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是——
這一刻紀長安被鎮封于心神世界中的神性所吞沒,究竟仍在那個男人的預料之中,還是說…
那個戲耍了他近十年的男人,也沒猜到會出現當下這種局面?
面色漠然,瞳光冰冷的安格烈開始緩步退后。
席卷此地的風暴愈發暴躁,狂流奔涌在此地上空,肆意切割著流云,仿若風的眷屬者露出了尖利的獠牙,盡享狂歡。
以這座懸空的大半座宮殿為中心,天國的權柄盡情彰顯于此。
而因為這座塵封的神國殘骸被紀長安強行拽出,很多屬于某人的隱秘布局不告而破。
最直觀的,便是一直籠罩在高天原內部的隱秘神權徹底瓦解、崩潰。
安格烈能清晰感受到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與喜悅。
他側頭望去。
那個方向懸掛著一輪“金色大日”。
那種歡呼雀躍,仿若游子歸家的興奮和孺慕之情源源不斷地傳遞到他的心神世界。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那正是他當年丟失的部分“天空”權柄!
身為“天空之主”,安格烈執掌著所有依附于天空的權柄,風雨雷電皆握在手。
他當年所丟失的…則是“太陽”與“月亮”的權柄!
前者可近似看做是“白晝”的代表,后者則是“黑夜”在此方世界的主要顯化。
而失去“晝夜”雙重權柄的安格烈,便如戰士失去了盾牌,只剩下手中長劍。
安格烈望向右側的目光閃爍不定。
對于他而言,當前最重要的,無疑是奪回屬于自己的權柄。
他如今的狀態是“寄人籬下”,依附于紀長安的存在。
那日紀長安沒猜錯,雖然繼承了那個男人剩余的部分存世根基,但要想行走外界,他還差了些。
籠罩此方世界的“終焉”神權一日不散,似他這一類不屬于當下時代的生靈,就絕無獲得“大自由”的可能性!
此時的他,是以放棄絕大多數權柄為代價,僅掌握少數幾種可堪自保的權柄出現在外界。
雖沒紀長安口中孱弱 到隨意一個生靈都可欺的地步,但為了極力降低自身“存在感”,也如身纏十數重枷鎖,就連呼吸都是一種負擔。
而這一切,等到他拿回遺失的權柄,就可瞬間完成逆轉。
但如今的問題在于…
為何他只感應到了代表“白晝”的“太陽”神權,而無代表“黑夜”的“月亮”神權顯化?!
比之前者,他更需要的是后者的隱秘權柄!
這能幫他極力遮掩去自身的存在,躲過“阿賴耶”與某些存在的目光,雖說還不至于讓他完整地行走人世,卻也能擁有鼎盛時期的六、七成之力!
屆時,他會讓那個傲慢自大的老頭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些年里,他總會收到來自某位老人的“禮物”。
尤其是一年多前,紀長安只知“小老弟”莫名其妙地安分許久,卻不知這一切皆因某位老人趁著夜色深沉,在某個男人的配合下“送”了自己結結實實的一拳!
美曰其名:問拳!
想到此處的安格烈眸光陰沉,再不猶豫,果斷轉身走向殿外。
原本躲在他身后的阿普斯幾人連忙跟上。
“等等,不是說好了通力合作嗎?!你們這是準備拋棄長安?”薩迪怒目而視。
安格烈頭也不回,冷漠道:“你盡可叫他,看看他是否會回應你。”
阿普斯緊隨在主君的身側,若有所思地回頭,望向那位自之前起就有些不對勁的紀長安,眼瞳中閃過心悸之意。
如今這位冕下給人的感覺,與當年被諸神暗算,灌注了五成神性后的自家主君極其相似!
一樣的冷漠無情、高高在上,仿佛萬靈于他眼中,不過蟲豸!
阿普斯一把抓住睚眥欲裂,就欲憤然脫離主君領域庇護的薩迪,嚴肅道:
“莫要任性!”
“冕下如今狀況不對,這不是你我能插手的,神性與自我之爭,唯有當事人自己才能解決,哪怕是吾主也無插手的能力!”
“而今的冕下,已不再是你等原先認識的‘紀長安’,而是被神性侵染的‘神明’!”
不等薩迪質問這是何意,阿普斯一邊緊跟主君步伐,盡快離開這座即將淪為戰場的殿堂,一邊解釋道:
“所謂神性,即是高位生靈在向上攀升過程中被神權侵染而誕生的‘負面’。”
“這既是以凡靈之身執掌神權的代價,也是世界本源對窺探規則神權的生靈的約束。”
“神性越濃,失去的情感欲望也就越多,所剩的唯有貼近天地規則本源的‘冷漠無情’,直至最后化身‘真神’,與神權本源相合,回歸根源之海。”
“冕下如今被曾經的龐大神性吞沒,但他的位格卻遠未恢復昔日水平,神性正在取代他的自我!”
“這種事情上,哪怕是吾主也沒有能力插手其間,僅能靠冕下自我克服!”
“你我上前,更是除了添亂以外,沒有任何用處!”
完整聽完了阿普斯的言語,目光猙獰的薩迪突然停下了所有掙扎動作。
他怔怔望著身后漸行漸遠的同時,背影越發高大威嚴,身后隱有金色神國虛影顯化,恍如一尊神明行走世間的紀長安,喃喃道:
“這是什么狗屁說法?難不成你要老夫就這么坐觀他沉淪下去?老夫日后又該如何與青云交代?!”
阿普斯毫不客氣地罵道:“恕我直言,用東境的話來說,你這是咸吃蘿卜淡操心!”
“冕下即便無法在此時解決神性與自我的矛盾沖突,以他的身份,也只需靜待自身位階‘回升’!”
“而身處這方屬于他前身的舊日神國,就等于坐鎮主場,更別說此地還是昔年神國核心所在!”
“坐鎮此地,哪怕受限于當前位階,真實戰力連圣者都沒有,也能借助此地特殊性,將一切敵人拒之門外!”
而就在此時,阿普斯的話語戛然而止。
走在最前方的安格烈猛地停步,目光冷冽地轉頭,注視著那個突然脫離自己身邊的領域庇護的金發小女孩。
這一刻。
女孩的眼瞳中迸射著最純粹熾烈的金色碎芒。
她毫無怯弱地與安格烈對視,眸光威嚴而不可侵犯!
“那你我便在此地分離。”
短暫的對視下,安格烈收回目光,淡淡丟下這一句,轉身大步走向殿外。
而與此同時薩迪也奮力一躍,跳到了紀暖樹的懷中,朝著安格烈與阿普斯消失的地方呸了一聲。
突然之間!
不等薩迪與紀暖樹溝通,轟然巨震從身后處傳來,宛如從源頭處迸發的地震波一股接著一股!
薩迪驚呼一聲,卻見囡囡抱著自己朝著與安格烈二人相反的方向大步跑去,在短短的時間內逃離了這座殿堂,縱身一躍,竟是直接離開了這座殘缺的浮空之城!
薩迪極目向身后望去。
最后一眼,他看到王座上沉眠的女子猛地睜開了赤金色的瞳孔,震怒而驚恐!
“汝為何人,怎敢入侵本尊神國?!不…你…”
驚怒交加的怒吼聲突然只剩下倉惶與驚悸。
與此同時。
隨著一座巍峨輝煌的金色神國顯化世間,腳踏神國的年輕男人單手平伸而出,抓向王座女子的脖頸!
那只如白玉鑄就的右手,徑直無視了無數雷霆暴風冰雪的阻隔,跨越了星河的距離。
輕描淡寫地將王座上的女子擒拿在手。
而這一幕同樣落入了安格烈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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