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扭曲的本質
耶塵的眼皮緩緩拉開。
一片黑暗的世界隨即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里空無一物，漆黑寂寥，并且不存在空氣，到處都充斥著不真實的質感。
耶塵安靜注視著眼前的一切，意識并未接收到任何近似于窒息的反饋，僅是感覺身體的每一塊部位都塞滿了脫力感，令得他一時間完全無法活動自如，只能夠像是沉落于深水的溺水者，在無形力量的牽引之下漫無目的地緩緩飄浮。
許久之后，黑暗的前方突然多出了幾分光亮。
于是耶塵定睛望去，隨之發覺那是一片灰色的景象。
只見三十一道模糊人影以斷肢彼此緊緊地黏合于一起，再是被當做磚瓦般共同堆砌成了一堵歪曲的高墻。
他們的姿態半分凝實，半分虛幻，無法以正常的固液氣來區分，仿佛就像是小說或插畫當中所描繪的“靈魂”之形象。
見到這般古怪的事物，耶塵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眼神不自覺地認真起來，由此開始進一步仔細觀察著這些靈魂的外型。
安靜的數十秒時間過去，他終究是意識到這些家伙的樣貌，原來便是先前與自己交戰的三十一名小丑。
然而對于他們是如何與自己一起來到這片黑暗世界，又為什么會變成眼下這副靈魂的模樣，耶塵完全是毫無頭緒，因為他根本想不起那場戰斗的具體過程以及任何細節。
如今，耶塵只能夠看出這些異變小丑的意識并未逝去，每個人的面龐都在此刻充斥著慘痛絕倫的抽搐與猙獰。
緊接著，一片殷紅的火海便是憑空浮現而出，當著耶塵的面將“小丑之墻”完全淹沒。
突然深陷于這片血色火焰之中，小丑們的靈魂面色頓時痛苦得更加無以復加。
其虛幻的身軀仿佛就像是在遭受著肉眼不可見的千刀萬剮之刑，一個個旋即就忍不住開始瘋狂地掙扎與蠕動，可是卻又根本無力從那堵高墻之間脫離下來，于是只能夠在耶塵的眼前嗓音嘶啞地慘叫不停。
絕望的哀鳴與凄厲的吼叫組合在一起就是令人眼花繚亂的音符，隨之共同交織成了一首震人心弦的交響曲涌入耶塵的腦海，令得青年的雙眸隨之不自覺地微微發亮起來......
不久之后，一道稚嫩的童音便是自耶塵的身后傳來。
“怎么樣？感覺很棒吧？”
耶塵轉頭看去，望見一道矮小的身影隨之從自己的身旁走出，正是他先前在第五重噩夢當中所遭遇到的神秘男孩。
稚嫩的面孔，微卷的毛發，潔白的襯衫，黑色的長褲，發亮的皮鞋，依然還是和上次一模一樣的禮裝打扮風格。
于是耶塵即刻陷入了沉默。
“你一直想要這么做，不是嗎？”
男孩慢悠悠地走到耶塵的身邊，接著面帶微笑地繼續開口說道：
“并非是將這些垃圾痛快地殺死，而是把它們當做牲口一直蓄養下去，然后不停進行著各種非人的折磨與凌虐。”
“這才是你內心真正渴望為這些垃圾帶來的結局，只因為他們做了讓你無法寬恕的行為，哪怕這些事情與你本人實質上無利益關系，你那份偏執到了極端地步的道德觀念也會覺得自己的精神利益受到了侵犯，于是就會渴望著能夠以比他們殘忍上億倍的手段來反過來盛情款待著對方。”
“并非嗜殺，而是嗜虐，耶塵，這便是你扭曲的本質。”
“只不過，由于獵人的工作風格，一直以來你都沒有找到機會能夠在私底下這么做，同時也完全不敢和別人說，包括你自己。”
“但是，這些掩飾在我面前都是無用的，因為我和你可是一心同體，所以從某個角度上來講，我要比你更加了解你自己。”
耶塵注視著男孩，聆聽著話語，沒有做出回應。
男孩保持著爽朗的笑容，面朝慘嚎不絕的小丑高墻，隨即將自己纖細的雙臂微微張開。
“但是，看看吧，耶塵。”
“現在有了我的幫助以后，你長久以來一直積壓在心底的愿望，不都能夠得到完美的實現嗎？”
“你知道嗎？真正的深淵是從來不會殺人的。祂的眼里從來就只有‘吞食’這個概念。而被深淵吞食的活物都不會迎來真正的死亡，因為它們的生前精神將會繼續沉淪于深淵的體內，就像是眼前這堆小丑的靈魂一樣。”
“在這里，時間已然定格于一點，死亡的概念也早已被抹除，因此所有淪陷者的思維靈魂只會迎來永不停歇的命運輪回。”
“愛惜肉體者將會在其中永遠遭受著各式各樣的酷刑伺候，重視信仰者將會在其中不停地遭遇到信仰的背叛與唾棄，愛護血親者將會在其中不停經歷著自己的珍愛受盡折磨而凄慘滅亡的美妙光景。”
“反反復復，無窮無盡，而且永遠不會出現‘習慣’或者‘適應’這類狀況，只因為深淵會不斷刷新淪陷者的意識，從而保證這里的每一位成員都能夠永遠保持著直至巔峰的苦痛。”
“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沒有人能夠在這里獲得名為麻木的寬恕，沒有人能夠有機會從這片深不見底的囚籠獲得解脫。”
“這便是整個宇宙的末路。”
“所有惡意匯聚于一體的最終形態。”
聽完男孩的一番描述，耶塵的面目倏然凝固。
直到此刻來臨為止，他這才逐漸意識到，真正的深淵原來并不只有無盡的再生與兇殘的力量這么簡單。
它的本質能夠顛覆所有人的想象。
那是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如今這個時空的存在。
然后，男孩再是喀喀發笑起來。
“呵呵，怎么樣，聽起來是不是要比你原先的愿望還要厲害多了？”
“放心吧，就拿現在這群小丑來說，他們已經與外界的時間徹底斷開了聯系，再也不會感受到除去‘痛苦’以外的其它情感了。”
“大大超過了你原來的需求，不對嗎？”
“而且，雖說你或許記不清楚了，但是先前發生于現實中的那場混戰，應該也會讓你殘留一些印象吧？”
“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血液，無限再生且沒有弱點的肉體。”
“這是無敵的象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