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地獄見
被耶塵用體重拖向懸崖的瑪琪沙，僵硬的臉龐，寫滿了震驚，寫滿了茫然，寫滿了不解。
這個家伙，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她錯愕地思索道，原先瑪琪沙還以為耶塵是個陰險狡詐，萬事求穩，貪生怕死之輩。
但是，她卻萬萬想不到，耶塵居然會主動拉著她一起進行這種破天荒的墜崖行為。
要知道，縱使耶塵與瑪琪沙二人的肉體，分別經過了奧靈之力與圣光之力的異變和錘煉，區區十幾米高度的墜地，對他們的生命根本起不到什么威脅，但是如果這個高度數據再翻個幾十倍，那情況可就大大不一樣了…
此時此刻，耶塵與瑪琪沙墜落的山崖，與下方地表的距離足足有兩百米。
而這兩百米，雖然不至于將二人的身軀當場摔成肉醬，可是再怎么樣，至少都能將耶塵與瑪琪沙給摔成半殘的下場。
所以，對如今各自身負重傷的他們來說，這個結果其實與死亡沒什么區別。
誰傷勢重一些，就將成為倒地不起的待宰羔羊。
誰傷勢輕一些，就會成為幸免于難的最后贏家。
瑪琪沙的發絲被猛烈的氣流吹得漫天飛舞，她的雙眼望著下方那越來越近的碎石灘，動搖瞬息之后，隨即恢復了冷靜。
瑪琪沙注視著面前與自己一同下墜，臉色堅定不移的耶塵，內心旋即做出了決絕的回應。
呵！來就來，你以為我會怕么！
緊接著，她那纏著鎖鏈的雙臂即是大力猛舞，將鎖鏈抖出一條弧度，猛地向耶塵套來，竟然在空中嘗試用鎖鏈將耶塵與自己緊緊綁在一起，不容得他有半點掙脫的機會。
想僥幸逃脫？做夢。
要死…
就一起死吧——！
瑪琪沙內心如是咆哮著，臉龐甚至在這一刻露出了笑容。
那是將死之人在臨行前所露出的瘋狂笑容。
瑪琪沙堅信，就算自己在此地戰死，她英勇的靈魂也會被圣神安格里諾昂德所接納。
遠在天堂的戰友家人們，也一定會喜極而泣，向她投來溫暖的懷抱。
所以，死亡對她來說，將會是莫大的榮譽與幸福。
正因如此，瑪琪沙這番自殺式舉動，做得毫無猶豫，做得毫不遲疑。
然而，耶塵的反應，卻再次出乎了她的意料。
只見獵人被鎖鏈纏住的雙臂，其手掌竟然早已攥著一張手帕。
在一陣奧靈之力光芒的涌現下，一把沾血短劍憑空浮現于他的掌心。
然后，耶塵則是將這把短劍，置于連通自己與瑪琪沙的那條單一鎖鏈下方，然后猛地往身旁山崖那平坦光滑的巖壁上一插。
喀——！
在血之奧靈術的強化下，鋒利劍尖輕而易舉地沒入巖層，旋即引發出一連串刺耳的巖石碎裂聲。
耶塵與瑪琪沙墜落的沖勢，也在這一刻猛然遲緩下來。
只不過，由于耶塵事先把短劍架在兩人之間的鎖鏈下方，因此兩人一停，其恐怖的勢能便是灌輸于那條夾在劍鋒上的鎖鏈。
然后，在二人沖勢與鋒利劍刃的共同作用下，它不出意外地斷了。
緊握短劍的耶塵，在巖壁上繼續下滑。
而長戟斷裂的瑪琪沙，卻是單獨一人朝著崖下繼續墜去。
從二人摔下懸崖，到發生這番變故的時間，不過是短短的兩秒鐘。
但是，這區區兩秒，卻被耶塵與瑪琪沙各自賦予了不同的意義。
瑪琪沙，在墜崖零點五秒之后，就決定要將耶塵與自己捆在一起，同歸于盡，光榮赴死。
但是，耶塵，卻早在墜崖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割斷鎖鏈，獨自求生的計策。
墜崖開始的一瞬間，他就利用空間存取召喚出了短劍，實施起自己冒險到極點，荒唐到極點的計劃。
二人在心機上的差距，在此刻直白地呈現了出來。
那是一條不可跨越的溝壑。
至少，瑪琪沙這輩子沒有機會再去跨越它了。
“為什么…”
望著上方那在巖壁上急剎的少年，獨自墜崖的少女，臉色因為驚愕變得無比僵硬，大腦一片空白，就連四肢都在空中停止了揮舞。
不是要比誰的覺悟更高嗎？
不是要看看誰更不怕死么？
少女的思維，凝滯了整整一秒鐘之后，終是化作為那絕望的怒火，被她以沙啞尖銳的喉音，向上方那道停留在山壁上的人影嘶聲怒吼道。
“你這個該死的騙子啊啊啊啊啊 瑪琪沙的嘶喊，響徹起整片樹海。
不過，在她整個身形猛塞入懸崖下方的碎石灘之中后，這道嘶喊即是戛然而止。
一朵血花，自石灘中央無情地綻放開來。
而掛在山崖四分之三高度的耶塵，則是睜著他那對湛藍色雙眸，一臉冷漠地欣賞著下方的血腥光景，嘴角無意識地向上撇了撇。
“呼…”
少年如釋重負地深呼吸，而后施展著傷痕累累的四肢，將短劍從巖壁的縫隙中勉強挪出，整個人向下又掉落了一段距離，隨后將沾血短劍再次插入巖層，以此停緩自己的墜勢。
在反復進行這般行動之后，耶塵的雙腳終是安穩地踩在山崖下的石灘上。
他雙手頂著膝蓋，彎腰低頭連喘數口大氣后，眨了眨沉重的雙眼，隨后將視線向前方那癱倒在血泊中的人影望去。
如今瑪琪沙的身形，慘不忍睹，原本潔白的輕甲已是滲滿了鮮血，兩手兩腿也皆是內折成了扭曲的角度，在耶塵眼中，已是徹底喪失了威脅。
獵人的視線，從騎士軀體上冷漠地移向一旁，很快發現了他從山崖掉落下來的修長直刀。
“哈…”
耶塵又不禁喘了一口大氣，而后拖著劇痛的雙腿，一瘸一拐地朝自己的長刀走去。
不過，就在他踉蹌經過瑪琪沙那血肉淋漓的軀體后，對方那瘋涌著血水的雙唇，卻是再度張了開來。
“你…這個…卑鄙小人…”
少女側著摔斷了脖頸的腦袋，盯著少年的背影，有氣無力地說道。
耶塵沒有理會她，慢慢地彎下腰，再是慢慢地將刀柄握起。
“你…不得好死…就算如今僥幸逃過一劫，報應也終會找上門…”
“圣神…會見證你我的行為…我將前往天堂…而你則將下地獄…”
“到時候，你將會淪陷在你罪行的業火中…永遠受苦，永遠哀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繼續有氣無力地開口說道，而后露出她那被摔得粉碎的血牙，雙眼浮腫地盯著少年的側影，最終展現出一道瘆人的猙笑。
耶塵撿起長刀后，一邊向瑪琪沙靠近，一邊向瑪琪沙同樣回以了一道笑容。
“你們這群瘋子，倒真敢說出這種話啊…”
“若不是你們想要對翠鳥商會的無辜人出手，我又哪至于和你們搏命？”
“一群肆意妄為，視人命如草芥的渣滓……你們才是最應該在地獄里被焚燒殆盡的蛆蟲。”
少年話說到此，已是持刀走到了少女的身前。
望著對方那幽藍色的眼眸，瑪琪沙的笑容不自覺地凝固，好似在耶塵的瞳孔深處，看見了什么極端恐怖的東西，令得她原本視死如歸的面孔，此刻突然急劇地動搖了起來。
不過，耶塵卻是沒有理會瑪琪沙的異樣，慢慢地將沾血刀尖舉于空中。
“我們…地獄見。”
少年的嗓音，冰冷地落下。
而后，一刀穿心。
少女甚至連句慘叫聲都發不出來，雙眼保持著與耶塵對視的狀態，就這么永遠喪失了光芒，迎接了她那死不瞑目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