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申用嘉向朱翊镠辭行。
由于王姽婳主動開口與他說話,讓他昨晚激動得一個晚上都沒睡。
而且昨天說的話還真是不少。
朱翊镠知道申用嘉當日答應大欽島與砣磯島居民停留兩島一年的事兒。
“既然許諾人家,那就去唄。”
“可如此一來,就不能為陛下作畫掙錢了。”申用嘉還惦記著這事兒。
“缺錢的是你,又不是朕。”
“不過到了那邊,我會作畫派人送到陛下這邊來。”申用嘉道。
“嗯,這樣也好。”朱翊镠點點頭。
“陛下若有時間,懇請您與姽婳交交心。她現在的情緒還是十分低落。”
“放心去,有朕與淑妃,只要你不變心,姽婳應該還是你的妻子。”
“有陛下這句話,臣就放心了。”申用嘉大喜,對著朱翊镠磕頭致謝。
“有沒有與你爹寫信?”朱翊镠問。
“上次救姽婳出烏蟒島時寫過,后來就沒有了。”
“沒有告訴姽婳受傷的事兒吧?”
“沒有。”
“那你爹娘這會兒肯定著急,按理說如果你與姽婳沒有和離,就該回京。你這一去又是一年,還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京,與你爹娘解釋清楚,為什么暫時回不去。”朱翊镠交代說。
“可不知道怎么解釋。”申用嘉一臉難色,望著朱翊镠。
“就說當日為了救姽婳,答應大欽島砣磯島兩島居民為他們作畫一年,至于姽婳的事暫時就不要說了。”
“明白。”申用嘉點點頭。
“需要人手嗎?還是你一個人去?”
“多謝陛下!不需要人手。”
“有困難說話。”
“沒有。”
“那你去吧,如果不出意外,在你服務期間,朕應該會去一趟的。”
“好,屆時再與陛下絮叨。”
“這事兒不要透露給其他人知道。”
“明白。陛下保重!”申用嘉跪下給朱翊镠磕了三個響頭才離開。
那是發自肺腑的感激。
申用嘉離開后。
徐文穎喃喃地道:“姽婳妹妹怎么突然讓申用嘉去渤海海峽那邊呢?”
“不應該嗎?”朱翊镠反問,“當日申用嘉可是許諾了兩島居民。”
“我不是這個意思,答應人家那當然得遵守諾言。”徐文穎似有所思。
“那你想什么?”
“我是在想,姽婳妹妹為何突然讓申用嘉離開。”徐文穎緊鎖眉頭。
“你這句話與剛才那句話有什么分別嗎?”朱翊镠凝望著徐文穎。
“女人的心思,你們男人有時候猜不懂。”徐文穎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在想什么?直說。”朱翊镠已經感覺到與徐文穎話里有話。
“我在想姽婳妹妹是否有了身孕?”
“什么?懷有身孕?”朱翊镠一驚,忙問,“孩子是誰的?”
“如果我估計得沒錯,那應該不是申用嘉的。”徐文穎道,“不然這時候姽婳妹妹不會讓他離開。”
“你的意思,是海盜留下的?”
徐文穎點了點頭。
朱翊镠有點無語。
老天爺要不要這樣玩人啊?這豈不是增加申用嘉的壓力?
徐文穎又猜度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姽婳妹妹要不想將孩子生下來,剛好申用嘉出去一年時間正好;要不想將孩子做掉,沒打算讓申用嘉知道。”
“姽婳眼下身子那么虛弱,她腹中的孩子能保住嗎?”朱翊镠擔憂地道。
“現在還早呢,孩子吸收不了多少營養,幾個月以后或許才知道。”
“你只是懷疑姽婳有了身孕,還是已經看出來了?”朱翊镠又問。
“感覺。”徐文穎回了兩個字。
“你看能不能得到一個確切的消息。”
“我正在想要不要直接問姽婳妹妹。”
“這事兒搞清楚好。”
“假若姽婳妹妹真有了身孕,孩子是海盜留下的,你會讓姽婳怎么做?”
“孩子是無辜的。”朱翊镠感嘆地道。
“可如果申用嘉知道,勢必會影響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也許孩子就成了他們夫妻間永遠跨不過去的一道坎兒。”
“只怪海盜們可惡,總不能剝奪一條無辜的生命。”
“你是建議生下來?”
“在不影響姽婳健康與生命的前提下當然建議生下來。我們任何人都沒有權力剝奪孩子的生命,包括父母。”
“可你想過后果沒有呢?讓姽婳如何見人?如何面對申用嘉?以后的日子又如何與申用嘉相處?”
“現在還只是猜測中,你想辦法去確認一下。”朱翊镠道。
“女人的感覺有時候很準。”
“我原本以為他們不久必將和好,你這一說,讓他們中間忽然橫插一道難以逾越的坎兒。”朱翊镠喃喃地道。
“其實很簡單,不要孩子就是嘛,反正又不知道親爹是誰,生下來沒有一個開心的,包括孩子,何必要生呢?”
朱翊镠沉默不語,他感覺自己的觀念與這個時代又有點格格不入了。
其實父母到底有沒有權利決定要還是不要自己的孩子一直存在爭議。
無論東方還是西方國家都有爭議。
“看來你是不同意我的做法了。”徐文穎心領神會地道。
“你先確定,然后看姽婳怎么想。”朱翊镠也感覺頭疼。
畢竟他也不能跳脫這個時代,孩子有權利,父母也有權利,在這個時代這是一個道德而非法律的問題。
幾百年后即便有法律保護,其境況依然不樂觀。無故流產、引產,將孩子扼殺于腹中的父母依然存在。
“需要我表達你的看法嗎?”徐文穎弱弱地問道。
“暫時先不必。”朱翊镠道。
“可瞧你的神情似乎很痛苦,最痛苦的人應該是姽婳妹妹。”
“沒事兒,我只是多想了一些。”朱翊镠故作鎮定,但思緒飛馳。
說曹操曹操到,兩人正說著,近侍進來稟報說王姽婳來了。
朱翊镠便去了巡撫衙門。但還在想著,如果徐文穎的感覺是對的,那他這時候需不需要表態?
只要他表態,多少會影響王姽婳的判斷。他傾向于孩子是無辜的,可如果王姽婳拒絕生育,這個時代沒有明確的法律,誰又能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