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用嘉在門外聽著哽咽難鳴。
其實,當大欽島與砣磯島居民代表告訴他,海盜除了劫財還劫色時,他與老丈人就隱隱感覺到了不妙。
那幫海盜根本就不是人。
明知將人扔至烏蟒島必死無疑,又怎能奢望他們有一絲憐香惜玉之心?
申用嘉哭,心疼王姽婳。
經歷過這一遭,他是不在意,可王姽婳能過自己心理那一關嗎?
這對于女子,意味著什么?
申用嘉哭,痛恨他自己。
當初為什么不對王姽婳好一點?正如他丈母娘所指責的一樣,不與王姽婳鬧和離,就不會出事兒了。
自王姽婳失蹤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后悔、自責…
如今對王姽婳造成如此大傷害,讓他除了往后余生對王姽婳好一點外,還能做什么呢?
一念及此,申用嘉一抹眼淚,決定直面這個問題。
他沖到王姽婳跟前,跪了下來。
王姽婳怔愣地看了他一眼,但隨即將目光瞥到一邊兒。
他老丈人與丈母娘都是明白人,也知道怎么回事兒了。
申用嘉深情地道:
“姽婳,我知道現在說什么都無法彌補你心靈的創傷,但今天我要當著爹娘與你的面表明我的態度。”
王姽婳沒有作聲,也沒有扭過頭。
申用嘉徑自說道:“第一,我非常后悔曾經對你不夠好,心里全都裝著畫作而冷落了你,我奢求你原諒我,但相信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
“第二,我以后再也不會提和離,只會一心一意對你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忘記它,希望姽婳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好嗎?”
王姽婳從來就不是一個懦弱逃避困難的女子,她扭過頭來。
雖然仍淚流滿面,但緩緩言道:“你沒有錯,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談何對錯?所以你不需要我的原諒。”
稍頓了頓。
“呵!”王姽婳忽然凄然一笑,接著說道:“過去的你能忘,我忘不了。我已被畜生玷污,再不是原來的那個我了。你以后再也不提和離,只會一心一意對我好?呵,是在可憐我嗎?”
“絕不是。”申用嘉篤定地回道。
“即便不是,我也只會認為你是在懺悔,而不是因為你有多愛我。從前都沒有,現在又怎會有呢?”
“姽婳,要怎樣你才能相信我?”
“除了爹娘,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我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那就在未來的日子里用行動證明吧。”
王姽婳忽然站起來,說道:“你看看我現在的模樣兒,身心俱已碎裂,還配擁有你的愛嗎?以后圍繞著我,會有許多不中聽的閑言閑語,我都不愛我自己了,你拿什么愛我?都不是孩子了,不要自己欺騙自己好不好?”
“說得再好聽,確實沒有用。”申用嘉道,“岳父岳母大人今天都在此,那我只說一句,看我以后的表現吧。”
“不用。”王姽婳決絕地道,“等到了遼陽,我們立即和離。”
“我不答應。”申用嘉也堅決,“我們不久前可是有約定的。”
“你曾經的約定可以變,我為什么不可以?”王姽婳道。
“…”申用嘉無言以對。果然,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老天爺都已經在暗中偷偷標好了價格,直到有一天,全部都要算到自己頭上。
他與王姽婳曾經有個兩年之約,還是他提出來的,可后來并沒有遵守。
倘若遵守,這時候還沒有與王姽婳成親,王姽婳自然不是他的妻子,那就沒有現在的這么多事兒了。
這一刻,他不知王姽婳怎么想,但感覺是不是后悔嫁給他?
見女兒一句話把女婿問啞了,王象乾幫襯女婿道:“婳兒,和離的事兒暫不提,讓嘉兒先起來吧,讓一個大男人跪在你面前,成何體統?”
“爹,女兒沒有讓他跪。”
“岳父岳母大人,我是真心懺悔,甘愿跪的,和離一事我不同意。”
“這件事先不說。”王象乾還是想幫女婿,“你與大欽島砣磯島兩島居民有一年的約定,準備什么時候履行?”
“回遼陽,待姽婳身子好些,心情好些,我再去履行我的諾言。”
“好,你先起來。”王象乾一抬手。
申用嘉站起身。
“你今天跪在姽婳面前把話說清楚也好,我很欣慰,男人就該這樣。”王象乾道,“你說得對,話說得再好聽沒用,要看行動。救姽婳這陣子,你的表現我看在眼里,如果真心想對姽婳好,以后留在她身邊,多陪陪她。”
“岳父大人,我知道。”申用嘉點頭。
“但姽婳剛才也提到,假若以后你與姽婳在一起,需要面臨很大的壓力,你需要有一個心理準備。”
“岳父大人,我已經準備好了。甚至都已經想好,接下來的日子怎么過。當然,前提是姽婳愿意。”
“以后怎么活?”
“我可以帶姽婳去往世界各地,一邊作畫一邊旅游,看看世界各地的人情風貌,不必拘泥于我大明。”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哈!”王象乾贊不絕口,一半出于真心,一半出于鼓勵女兒,開懷地道,“以你的作畫水平,相信吃得開,這樣每天都有一個好心情,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
王姽婳話一直默不作聲,為什么要等到現在?如果從一開始就這樣規劃未來,那她有多高興多開心!
“夫人覺得咱女婿這主意如何?”王象乾見女兒一言不發仍在流淚,只好沒話找話似的扭頭問他夫人。
“好好!”夫人點頭附和。她剛才也只字未吐,感覺女婿誠意是有,不過要讓女兒心境變得通暢,這條路還很長,恐怕沒那么容易。
在島上,女兒就幾次求死,若非她與老王一再相勸開導,女兒早就沒有勇氣活下來。對女兒而言,死并不難,難的是好好活下來。
女婿如果真有這份心倒是不錯,讓女兒世界各地旅游式地生活,總比生活在一個地方好。
即便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定居,也難免被人問及過往。這對女兒是一種痛苦乃至二次傷害。
女婿剛好有這個本事,可以一路旅游一路作畫養活自己。
就看需要多長時間化解女兒的心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