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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5章 朱翊镠離京后

  朱翊镠出征一離開京師,申時行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了。

  雖有太子監國皇后聽政,可朝中大小事務都得請教他這個首輔。

  從前倒也是請教他,但有朱翊镠坐鎮,難以抉擇的事不用他做主,甚至各部院堂官跳過他直接覲見去。

  基本上沒什么壓力。

  所以他一直覺得朱翊镠當皇帝,他這個首輔做得好輕松。

  可現在不一樣,皇上出征,去了遼東那邊,雖有皇后聽政,總不能讓朝臣有事便去求見皇后吧?

  一來,皇后不是說見就能見的。

  二來,太子年幼,都不到三個月大呢,皇后每天還得帶孩子,總不能指望皇后與太子母子二人吧。

  再者,皇后之前是淑嬪,可以說只有馮保一人熟悉,外臣非但不了解,連見面的機會都少之又少,根本不清楚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樣,朝中大小事務理所當然落到他這個首輔頭上。

  盡管朱翊镠臨走前告訴他,倘若遇到難以抉擇的大事,也可以去請教他的座主張居正,但僅限于大事。

  總而言之,沒有朱翊镠坐鎮,申時行感覺心里一點都不踏實。

  對外廷其他官員倒是無所謂,反正有事便去請教首輔。皇上在時程序也是這樣,畢竟覲見還是少數。

  而對馮保的感覺就不一樣了,朱翊镠不在,他反而倍感輕松。

  無它,只因朱翊镠平常時不時地總習慣敲打他,總感覺時時刻刻有一個人盯著他,必須時刻謹慎小心。

  由鄭妙謹代為聽政,這個壓力自然要小得多了,他與鄭妙謹的關系…朝廷內外就沒有更好的吧?

  因為取消了例朝制,故對于鄭妙謹而言,也不用抱著太子上朝,只當朝中有大事時,她才會與大臣打交道,平常還是在坤寧宮帶孩子。

  與李太后代萬歷皇帝秉持國政時肯定也不一樣,那時朱翊鈞已是皇帝,需要上朝與朝臣會面。

  而此刻不過是太子監國,兒子還不是皇帝呢,不需要與朝臣見面,她代為聽政也僅限于首輔難以抉擇的大事,畢竟這種時候并不多。

  加上大明王朝本就有一套特殊的運作機制,即便像嘉靖、萬歷皇帝那樣不理朝政,國家機器照樣運轉。

  說得不好聽點,皇帝只是掛個名號而已,只要有,至于管不管事兒,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所以鄭妙謹不覺得有什么壓力。畢竟外有申時行內有馮保,上頭還有李太后,她能有多大壓力?

  再說了,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即便讓她主政,她也不怕。

  想著曾經朱翊镠在朝時,好多點子不也是她出的嗎?

  對于陳太后而言,沒什么兩樣,本來她就一直沒有管事兒,原來李太后代萬歷皇帝秉持國政時,她在后宮的日子就過得很安逸。

  現在每天照看孫女,反而樂趣多不覺得郁悶,至于朝中大小事務,她一概不會插手,最多李太后遇事問她兩句算是征求她的意見。

  而李太后的心思也不在朝政上,盡管朱翊镠出發前叮囑過,有時候或許需要她給鄭妙謹提點。

  但提點的前提是什么呢?在她看來肯定是鄭妙謹難以抉擇。而鄭妙謹什么時候難以抉擇呢?肯定是申時行與馮保都難以抉擇的時候。

  所以能反饋到她這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前面有好幾個人把關呢。

  她的重心還是放在照顧孫兒上,盡管她照顧的孫兒也不是太子。

  這樣看,朱翊镠出征后,朝中內廷外廷中人,數來數去感到有壓力的,其實,好像只有申時行一人。

  多數人一如既往沒什么兩樣,有個別人如馮保反而倍感輕松。

  盡管申時行感覺壓力陡然猛增,但他心態好,倒也想得通:平時輕松慣了嘛,總得有壓力的時候。

  人這輩子不就是這樣?

  這段時間過得舒服了,那段時間就會痛苦,不會一直舒服,也不會一直痛苦,這是人生的常態。

  可以說,對于任何人都成立。

  就在朱翊镠出征的第三天,朝廷便發生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兒。

  前內閣大學士張四維去世。

  生老病死乃人間常態,張四維兒孫滿堂,虛歲剛好六十,也算是白喜了。

  對于朝廷而言,本不叫事兒。

  這又不是什么特例,一切禮儀規矩按慣例來便是了。

  難就難在張四維兒子張泰征身上。

  之前朱翊镠就提醒過張泰征,特意讓王安去了一趟真定府,預言張泰征的父親張四維今年或許會走。

  其時剛好真定府知府錢永良被捕入獄,真定府知府一職空缺。

  而張泰征原本就是知府助理,想著剛好接任真定府知府一職。

  那么問題來了,他父親去世,依照大明的禮儀規矩,他必須回家守制二十七個月,將近三年時間。

  當時王安封朱翊镠之命,與張泰征商議此事,如果回家守制,便不能接任真定府知府了,剛接任沒幾個月,就要回家,那不是白折騰了嗎?

  只有不準備回家守制,才能接任真定府知府。但區區一個真定府知府,皇帝應該不會為之奪情。

  當時王安傳達了這樣的理念,同時也隱隱透露出朱翊镠的本心,希望張泰征接任,因為有心改革守制禮儀。

  張泰征幾經考量后,最后決定答應接任真定府知府一職。

  這就意味著他父親張四維去世,他不奪情卻不能回家守制。相當于他要對抗大明兩百多年來的禮儀制度。

  這個壓力難以想象…當時的張泰征只想著接任真定府知府,畢竟與他同科的其他同學升高官了。

  他心里憋得慌,就想證明自己的才能并不比其他人差。

  而且當時他抱著一絲僥幸心理,皇帝的預言難道真那么準嗎?他爺爺活了七十多歲,他父親六十還不到呢。

  他多么希望他父親長命百歲,可誰知皇上的預言又一次成真了。

  難道讓他放棄才剛到手幾個月的知府嗎?可若不放棄,難道讓他在不奪情的情況下與大明禮儀制度抗爭嗎?那可是大明無比推崇的孝道啊!

  張泰征頭大了。

  關鍵是此時此刻皇上還不在朝,御駕親征去了遼東、建州那邊。

  這可如何是好?

  按照禮儀規矩,收到父親去世的訃告,第一時間就要請辭回家。

  至于朝廷是否保留他的職位,決定權在吏部。但通常情況下,守制三年回來后,基本不可能再履任原職了,除非這個職位無關緊要。

  真定府知府官兒雖然不算很大,但也是正四品司牧一方的父母官,三年后不可能一回來就能接任。

  總之,回家守制仕途指定受阻,不回家守制便要面臨巨大壓力。

  路只有這兩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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