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與王安成功抵達臺灣。
因為有福建與臺灣雙方官員與將士們的護送,途中自然一切順利,并未引來倭寇或海盜的騷擾與襲擊。
王安第二次來,對他來說很熟悉。
可李太后是頭一次,沒想到臺灣竟是如此之遙遠,又坐車又坐船。
來到臺灣后,給她的第一感覺,這里太窮了,與京城有著天壤之別,對大兒子朱翊鈞的愧疚更是增添了兩分。
馬棟與王喜姐等人早等候多時。
趙用賢那些官員們也都來迎接。
恢宏的場面自不必說。
雖然這里許多人都還是第一次見過李太后的本尊,但沒有一個人不清楚李太后的地位與才能。
不說別的,只說代萬歷皇帝秉持國政十年一點,誰不佩服?
此時來到臺灣,以馬棟為首的官員自然給予最高的待遇。
馬棟一行人恭恭敬敬地將她迎至王喜姐所在的前番王府。
其他人在府外候著,只有馬棟及趙用賢幾位重要官員跟隨進去。
由于李太后本身的威勢與強大的氣場,加上她這次來臺灣的可能目的,所以馬棟他們都感覺有點緊張。
好在李太后也沒讓他們陪著,因為李太后只想先與王喜姐單獨一敘。
如此甚好,可以緩解一下,馬棟大松一口氣,與王安一道出來。
這時候馬棟最想與王安說話了。
雖然王安年輕,可在馬棟眼里,王安猶如一劑安神藥,能讓他安心定神。
所以剛一出府,馬棟便笑道:“王公公,沒想到這么快我們又見面了哈。”
“偶然,這純屬一次偶然。”王安搖頭而笑,說道:“要不還是回馬將軍,哦,現在應該稱呼你為馬巡撫,要不咱還是回馬巡撫的衙門里詳談吧。”
“好,正有此意,王公公請。”馬棟客氣地一抬手,笑道,“至于稱呼隨便,王公公怎么叫著舒服怎么來。”
“哦,這樣啊,叫你馬將軍似乎更有威勢。”王安咂摸著嘴道。
“那你就叫馬將軍。”
“馬將軍,請!”王安也是一抬手。
這樣,他隨馬棟來到巡撫衙門。
衙門雖然簡陋,但也算有模有樣建起來了,日常可以在此辦公處理政務。
臺灣條件艱苦,想一口吃成胖子也不現實,需要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
馬棟對目前的狀況還算滿意,比起剛到臺灣那會兒什么都沒有強多了。
現在只要沒有外國列強、倭寇或海盜登陸襲擊搶劫,便能保證這里的人安居樂業,基本上不會餓肚子了。
可以說朝廷對臺灣各項的支援措施都已經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回到值房,馬棟讓部屬全部退下。
這樣就只有他與王安兩人。
而另一邊也就是前番王府里,同樣只有李太后與王喜姐兩人。
兩邊都進行了一場對話。
對話是李太后與馬棟期待的,而王喜姐與王安則處于被動解說的位子。
兩邊兩場對話交談的時間,都長達三個時辰,只是到底談了什么,唯有兩場對話中的那兩個人彼此知道。
第二天李太后約見馬棟。
這在馬棟與王安的意料之中。
約見的地點既不在前番王府,也不在巡撫衙門,而是在朱翊鈞的墓碑前。
盡管王喜姐、王安以及一眾官員也都到了現場,但除馬棟誰也沒有近前。
墓碑前只有李太后與馬棟兩人,顯然他們要進行一次交談。
王安與王喜姐遠遠地站著。
“王公公隨我來,借一步說話。”王喜姐忽然開口對王安說道。
“奴婢遵旨!”王安立馬兒隨王喜姐走到距離眾多官員的另一邊。
王喜姐平靜地道:“聽說王公公深得皇上的信任,已經升到司禮監隨堂的位置上,并掌管乾清宮。王公公小小年紀可真了不得,前途無量呀。”
“托王妃的洪福,借王妃的吉言。”王安恭敬地朝王妃施了一禮。
“這次陪太后來臺灣,途中太后肯定問及番王爺的死因以及過程吧?”
“是的。”王安點了點頭。
“那不知王公公是如何回復的呢?”
“實事求是。”王安立即想到朱翊镠叮囑他的一個詞,故脫口而出。
“實事求是?”王喜姐詫異。
“對,奴婢將當時兵變沖突中所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太后娘娘。”
“包括你的動機?”
“奴婢沒有動機。”王安忙搖頭,繼而鎮定地回道,“如果說有,那也是為了臺灣的穩定與更長遠的發展。”
“太后相信你的話嗎?”王喜姐又問。
“當然相信了。”王安篤定地回道。可見王喜姐一副疑慮的神情,隨即又笑了笑說,“王妃是個聰明人,其實相不相信并不重要,番王爺人都已經不在了,太后娘娘就萬歲爺一個兒子,難道還會做什么令萬歲爺傷心的事兒嗎?”
“王公公果然聰明,難怪皇上如此倚重你。再問你,太后明明知道你是皇上的人,為什么還要點名帶你來呢?”
這個問題在出發前朱翊镠便與王安談及過,所以王安不假思索地回道:“想必一來太后娘娘是想查明真相,二來帶奴婢來是為了讓萬歲爺安心。”
“哦?讓皇上安心?此話怎講?”王喜姐又有幾分詫異。
“因為奴婢是萬歲爺的人,萬歲爺自然相信奴婢不會在太后娘娘面前胡言亂語,萬歲爺當然放心了。”
“這也正是太后娘娘的高明之處。”緊接著王安又補充道,“太后娘娘執意前來臺灣,從諸多細節中都可以看出,她對兩個兒子的深厚感情。”
“王公公的確心思細膩!”王喜姐由衷地贊道,“難怪馬將軍說有你在,他心里就踏實,用不著他操心。”
“那是馬將軍對奴婢的謬贊,王妃切末當真。”王安謙虛地道。
“是不是謬贊姑且不論,但王公公剛才的分析可謂明若秋毫,將太后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
“其實奴婢起初不這樣認為,后來途中與太后娘娘多次交流,才逐漸得出這樣的結論。太后娘娘終究是個深明大義胸有格局的女強人。”
“皇上的眼光果然超絕!”王喜姐深感佩服,如果說王安是千里馬,那朱翊镠就是伯樂了。
“萬歲爺對王妃的評價才叫高呢。”王安這句話不然算恭維。
“王公公那么聰明,那你說,此刻太后與馬將軍正說些什么呢?”王喜姐望著墓碑前的李太后與馬棟問王安。
“奴婢猜想應該是讓馬將軍好好鎮守臺灣吧,這樣萬歲爺自然就少了一方的憂慮。哎——”
王安忽然感嘆一聲,喃喃地道:“自李皇后娘娘駕崩,萬歲爺精神狀態看似逐步恢復,可實際上沒有,萬歲爺憂慮的大事太多。太后娘娘嘴上不說,但心里清楚萬歲爺太不容易了。”
王安這一席話讓王喜姐再次刮目相看,感覺就好像王安聽見了李太后昨天與她之間的對話內容一樣。
畢竟按理,李太后昨天與她之間的對話內容絕不會與王安說的,因為王安是朱翊镠的人。
那也就意味著,王安剛才的分析與猜測,全部是他通過與李太后的交流中得出來的結論。
一個十幾歲可以說還是個孩子,竟有如此細膩的心思與見識,王喜姐不知道是該稱贊王安這匹千里馬,還是該稱贊朱翊镠這個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