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衙門這一下子炸開鍋了。
從六品兵部主事破例提拔為三品兵部右侍郎,妥妥的三級跳啊。
歸德府別管什么知府、通判,見了三品侍郎還不像見了爺一樣?
加上象征至高皇權的龍泉劍,又有小水牛這樣牛叉的貼身護衛…
靠,這差事好像,確實可以啊!
哪怕最后死在歸德府,也可以光宗耀祖留垂千古了。
要知道,從一個兵部主事升到兵部侍郎,如果按照六年一考平常的晉升速度,最少得需要十幾年時間。
人家一步到位。
況且皇上如此重視,辦案興許順利死不了呢?那不就牛逼哄哄了?
這時候終于羨慕得不行,對于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悔恨自己在例朝之上為何不敢站出來答應去歸德府呢?
“娘,又出事了。”
朱翊镠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去慈寧宮李太后那里一趟。
“娘昨天也聽說了。”
李太后緊鎖眉頭,感慨地道:“镠兒的改革得罪了很多人呀!”
“孩兒知道,但孩兒必須這么做。”
“接下來镠兒有什么打算?”
“孩兒已經破格提拔湖廣巡撫王之垣的兒子王象乾為兵部右侍郎,并特賜他龍泉劍前往歸德府辦理此案。”
“娘不是問你這個,”李太后輕輕搖了搖頭,“娘是想問接下來镠兒還要繼續將目標對準天下豪強權勢大戶嗎?”
“娘,孩兒若不這么做,我大明的國祚將延續不了多少年。”朱翊镠痛心疾首地道,“娘代大哥秉持國政十年,也該知道我大明王朝已經爛到骨子里了,若非張先生力纜狂瀾推行一系列的改革,現在還不知道成什么樣子呢?”
“這個娘當然清楚。”
“所以必須得改,必須得重建,必須得打破現存的關系讓利益再行分配,這樣才能激活我大明,否則我大明只會潰爛更快,距離大明亡國就不遠了,孩兒可絕非危言聳聽。”
“娘是擔心镠兒應付不過來啊。”
“孩兒年輕,還扛得住,這個娘不必為孩兒操心。今日來,是有另外一件事想問問娘的意見。”
“說來聽聽。”
“孩兒想在京城興建一個大型軍事基地,做訓練、研究、改制之用。”
“為什么忽然想做這件事?”
“這些天孩兒一直在關注軍隊,發現我大明軍制有太多的漏洞與弊端,孩兒既然要全方位改革,軍事必在其列。朝廷沒有一支強大的軍隊做后盾,很難應付各種意外與戰爭。”
“這些方面娘也不懂,只是我大明軍不夠多、不夠強嗎?”
“娘,數量上沒問題,無論在籍軍戶還是實際軍戶都夠用了,關鍵是戰斗力水平與朝廷的統籌、調度能力。且不說邊境的戰場上,像這次保定府與歸德府發生這樣極有可能針對孩兒的案子,倘若擁有一支服從命令做到迅速出擊的軍隊,結果未必像現在一樣毫無進展,甚至連頭緒都沒有。說起來我大明軍隊很龐大,可事到臨頭孩兒卻發現好像只有錦衣衛、神機營、三千營、五軍營的人馬可以調動。總不能每次出事,都要從中央調度人馬支援地方吧?”
“镠兒,娘不懂軍事,但知道地方軍也不能太強。”李太后感慨地道,“這里面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牽涉到太多太多的問題。就比如本朝的成例絕不允許一個武將握有一省以上的兵權,身居總兵就是登峰造極,即便再有升遷,也不過是增加官俸和官銜。”
“孩兒知道。”朱翊镠點點頭,“孩兒決定重建一個軍事基地,就是要研究軍制改革,重整軍備。再說得具體明白一點,眼下孩兒想做的,是放棄落后陳舊的衛所和軍戶制度,而代之以先進的募兵制度,將零碎的軍餉糧食供給,改由中央集中統一管理。”
“這又是一項宏大的改革呀!”李太后有幾分訝然地望著自己兒子。
“是,但不改怎么辦?本朝的軍制太落后了。沒有一支像樣的軍隊,我大明如何披荊斬棘乘風破浪?”
“可廢除衛所與軍戶制,屆時會不會出大亂子?娘也不懂那些,只擔心镠兒能不能應付過來。就像當初張先生勵精圖治的改革,娘基本不過問,只要他覺得行,娘支持就完事了。要不,镠兒還是將張先生請回來吧?雖然他不會露面主持政務,但私底下你們可以溝通,問他比問娘強多了。”
“好吧!”朱翊镠點點頭,“就不知張先生現在心態如何?反正之前他沒想過來京,不然這次請李時珍進京,孩兒便將他一塊兒接過來了。”
“幸好沒有與李時珍他們一道。”李太后立馬兒警惕地道。比起李時珍,她當然更關心張居正的安危。
“還是讓張先生偷偷地來吧。”李太后接著又囑咐道,“他得罪的人可不比镠兒少,況且外界都有傳言,镠兒登基即位有他的功勞,恨他的人也多。”
“孩兒明白。”
“镠兒以后做事還是不要聲張,就像這次請李時珍進京,險些害了人家。镠兒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處境。”
“多謝娘的提醒。”
“娘相信镠兒是一位明君。明君與昏君最大區別在于心中是否裝著百姓,可心中裝著百姓勢必就要得罪豪強權勢大戶,這與昏君恰好相反,然而娘發現自古以來昏君反而過得快樂一些。”
“那當然,昏君沒心沒肺,只顧自己逍遙快活,可不比明君快樂。”
“所以镠兒想做什么盡管去做,娘支持便是,但盡量別出亂子。把張先生請回來吧,他經驗多,格局大,有什么事多與他商量,娘心有余力不足,想幫镠兒也無能為力。”
“孩兒還是那句話,娘負責支持,孩兒負責干,分工明確。”
“好好好,娘什么時候反對過你?”
“多謝娘!那孩兒先回了。”
說著,朱翊镠便起身離去,剛一走到門口,迎頭碰到王淑蓉抱著孩子朱常洛正回來。
王淑蓉本能地想要躲閃一邊。
朱常洛卻盯著朱翊镠,已經脆脆而清晰地喊了一聲:“爹。”
朱翊镠:“…”
王淑蓉:“…”
兩個人都是愣了愣。
隨即,王淑蓉“啪”地一下子,給了朱常洛一個嘴巴。
“你又欠打,娘教過你多少遍了,叫`叔叔`、`叔叔`。”
朱常洛兩眼一閉“哇”的一聲哭了,嘴里還在喊著“爹”。
“這孩子…”王淑蓉抬手又要打。
“算了算了。”朱翊镠一抬手,“孩子還小,不懂事兒,長大一點自然知道。”
“皇上,這…”王淑蓉滿臉的歉意。
“來,常洛,叔叔抱你。”朱翊镠從王淑蓉手里接過朱常洛。
朱常洛立即不哭了。他現在已經會走路,能說幾個簡單的詞。
尤其“爹”這個字的發音最清楚了,好像打從娘肚子生出來就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