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命運之輪(上)

　　一袋袋水，被匈奴人倒在了地上。疏勒城上的漢軍將士咽了咽喉嚨，眼里滿是渴望，他們嘴唇已經微微開裂了。

　　估摸著疏勒城已經沒水之后，匈奴人便天天帶水誘惑疏勒城軍民，并許以重利招降。

　　耿恭脫下身上的衣甲，拿起工具縱身跳進了土坑里，用力的挖著泥土。

　　見校尉大人都親自動手挖井，其它的青壯士卒也充滿了干勁，輪換著在城里勘探好的地方動手挖井。

　　太陽高高升起，在空中照耀著大地。耿恭臂膀上的肌肉扭動，汗珠順著脈絡流下，身后一群群壯漢吭哧吭哧的揮動工具。

　　鋤地耕作的農具在他們手里，硬生生搞出了刀劍交鳴戰場肅殺的感覺。

　　寧羽也拿著農具，在耿恭身邊一起挖著土。

　　歇息之時，耿恭也像是平常漢子般，和大家吹牛打屁，說著些葷段子。

　　某個士卒大著膽子說道：“大人，你這使用農具也很厲害啊。”

　　耿恭哈哈一笑，“你是不是以為我出身世家大族，自幼衣食無憂，就五谷不分田土不沾？”

　　眾人燦笑，不過眼里的神色說明了他們心里的想法。

　　耿恭也明白，便自顧自的繼續說著，“我父兄祖輩，都靠軍功為家里掙下了一番家業。不過我耿家子弟，每年都要去軍營、鄉間磨練，以求血性不失。

　　現在整日在軍營里，倒是沒什么機會去種種地了。”

　　耿恭一臉懷念，神色莫名。

　　被耿恭這一說，其它人除了對他充滿敬佩之外，也似乎想起了老家田里的瓜果稻栗，一時間相顧無言，仰頭望天。

　　就在這時，被耿恭派出去巡查的人回來了，上報說其它的地方也沒有挖出水來。

　　耿恭眉頭一皺，徑直跳進先前的那個坑里，一言不發，狠狠挖著。

　　一堆堆泥土被耿恭拋出來，在坑邊形成了一個個大土堆。

　　太陽不知不覺中移了些許位置，土坑已經挖了快十米深了。

　　在西域地界，如果十米都挖不出來水，那么基本就可以放棄了。

　　耿恭在下屬的幫助下，拉著繩索回到了地面。

　　看著面前的一堆堆泥土，耿恭臉色發黑。

　　“拿圖紙來。”

　　身邊親衛連忙把地圖拿上來，上面畫著疏勒城，一個個紅點代表著可能有水的地方。

　　紅點上又畫了個黑叉，代表著已經挖過，無水。

　　整個圖上，僅有寥寥幾個紅點還沒有去挖過。

　　“走，去最近的那個地方。”

　　眾人也無言，跟著耿恭往不遠處走去。

　　這段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隨著耿恭的移動，疏勒城的其它民眾也跟在其后。

　　漸漸得，隊伍越來越大，人越來越多。

　　終于，來到了目的地。

　　只見耿恭取出佩劍，猛地插在地上。然后口中振振有詞，恭敬的行禮。

　　在漢家兒女統治中原大地的時候，跪拜之利禮分為很多等級。一般是跪拜父母、老師、恩人等有大恩者，連見皇帝也不是時時次次跪拜。

　　在漢唐宋等朝代，朝臣朝見議事，很少需要跪拜行禮。

　　年長者甚至可以有權坐著。

　　可惜的是，辮子戲盛興，讓很多以為古代人日日月月年年都要跪著。像跪安、奴才等事，也就滿青大力鼓吹流行而已。

　　跪著，從來不是漢人的日常。

　　只見耿恭行三拜九叩之禮，恭敬的向天地禱告。

　　這種行禮方式，日常生活里是很少用到的。就算是皇帝，也只有在重要場合等時候才能享受臣子行這種禮。

　　可見此刻，耿恭是多么的莊重了。

　　“皇天后土在上，我耿恭代表疏勒城萬千軍民，懇請上天保佑！”

　　“皇帝陛下在上，微臣耿恭懇請您施恩降福，保佑我等漢家臣民。”

　　拜叩之間，耿恭還虔誠的向上天與皇帝祈禱。

　　寧羽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班超出使疏勒，金蒲城之戰等事，讓寧羽對自己所產生的作用越發迷惑。

　　是我的原因，才讓金蒲城之戰的經過和歷史上記載的一樣？還是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其它因素讓金蒲城和歷史上記載的一樣？

　　歷史是會按著定好的軌跡前行，還是會受其它因素的影響？

　　最開始的時候，寧羽都謹小慎微，生怕影響歷史的軌跡。但是在長久的接觸中，寧羽漸漸放大了膽氣，開始主動參與一些事情。

　　就在寧羽想東想西的時候，耿恭已經站直了身子。

　　只見他拔出插在地上的佩劍，抽劍出鞘，在眾人的注視下，猛地往手上一割，然后用帶血的劍在地上畫著神秘的圖案。

　　本就少的血在接觸泥土之后，很快就滲入地下，留下了黑紅的土塊。

　　接著耿恭一聲令下，帶頭領著眾人下地開挖。整個疏勒城的好手都集中在這里，很快就挖出了一個五米有余的深坑。

　　此時依然還沒有水，但是見耿恭作為校尉，也還在挖，所以眾人也就硬著頭皮繼續挖著。

　　當到達七米多深的時候，還是沒有水。不少人心生絕望，動作也慢了不少。

　　八米，無水。

　　九米，無水。

　　就連耿恭也停了下來，苦澀的望著眾人。

　　“難道這次，合該我們遭殃？”耿恭呢喃。

　　“不，我不甘心！”

　　似乎眾人低沉的心情讓耿恭甚是壓抑，耿恭大喝一聲，猛地將手里的農具用力插進了土里。

　　他和寧羽對視著，似乎想要寧羽給他出謀劃策。畢竟，寧羽先前諸多事跡歷歷在目，耿恭自然是把他當作了救命稻草。

　　“大人，大人，我們有救了！”

　　旁人激動的叫喊聲打斷了兩人尷尬的對視。

　　“怎么慌慌張張的？”

　　耿恭一邊問一邊向四周看去。

　　這一望，讓耿恭寧羽二人也是激動的語無倫次。

　　只見那被耿恭深深插入土里的農具旁，一股股黃漿水沿著鐵壁冒出。

　　水！水！水！

　　就在大家都放棄的時候，耿恭氣憤之舉，反而讓大家有了生的希望。

　　很快，大家在寧羽的帶領下，揮舞工具擴大洞口。

　　耿恭則回到了地上，在親衛的幫助下包扎手掌。

　　隨著眾人的挖掘，水越涌越多。

　　吃過干酪，匈奴人和往日一樣，帶著水繼續搞誘惑。

　　蘇力等人也在不遠處，看著這有趣的一幕。

　　在缺水的漢人面前浪費水，是蘇力目前能夠稍微解氣的一項“娛樂項目”了。

　　不過就在匈奴士卒和往常一樣繼續浪費水的時候，疏勒城里傳來一句胡語。

　　“你看爺爺手里是什么？”

　　聞言，氣憤的匈奴人抬頭一看，不禁呆住了。

　　只見十來個漢人，手端陶盆，用力一潑，清澈的水沿城墻下流，在城墻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跡。

　　這痕跡在蘇力眼里，分外扎眼。

　　眾貴族也是一片震驚，蘇力更是氣的把手里的酒壺給扔了出去。

　　“疏勒城怎么可能會還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