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斬
連飲三杯美酒，私來比才緩過氣，依舊心悸不已。
他伸手摸了摸頭，暗自慶幸沒有被大漢天兵所殺，至于那匹駿馬被扣留，早就被他忘記了。
人終究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而私來比的命，重于駿馬。
跟著他去的小廝卻對班超欽佩不已，連偉大的私來比宰相在大漢面前都如此不堪一擊，這些事已經對他的世界造成了極大的沖擊。
軟玉在懷，私來比對美婢揮動著安祿山之爪。
就在這時，私來比看見了眼前的小廝，怒氣沒由來的涌上心頭。
“你個廢物，能不能有點用？在漢使面前丟盡了我的面子，就會浪費我的糧食，早晚我要把你拿去喂狼。”
看著他兇狠強硬的樣子，似乎差點嚇尿的不是他，似乎小廝每年沒有給他生產幾百斤的糧食。
大概，這就是窩里橫吧。
不提這些，班超和郭恂等人正在圍著這匹駿馬，滿目歡喜。
畢竟，這匹馬可是純種烏孫馬，和大名鼎鼎的汗血寶馬一比，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夏成等，早已得了班超吩咐，準備著兵甲箭弩。
第二天，早已得到了私來比消息的巫師，在他的陪伴下，早早的來到了漢使駐地。
至于匈奴使者，則暗中派人時刻關注著他們的情況。
“這就是那大漢使者的駐地？”
老巫師披頭散發，把玩著一個骷髏頭，和身邊的私來比說道。
此刻陽光正好，但是私來比卻感覺有一股寒風吹過他的身體。
“正是正是，里面就是漢使駐地，巫師大人請。”
雖然私來比是于闐宰相，但是也不敢輕易得罪有匈奴插腰的巫師。
冷哼一聲，望向私來比的眼神充滿了不屑，巫師邁步向駐地走去。
進了大廳，只見班超正襟危坐，早已等候多時。
來到班超面前，巫師環視一圈，只見夏成等衛士正站在兩側，郭恂坐在班超下首，手卻緊緊抓著椅子。
巫師瞇了咪眼睛，正欲說話，離他僅有兩米左右的班超卻搶先開口了。
“就是你想要我的馬？”班超笑著說道，那和藹的樣子和之前在鄯善國手刃六人的漢使截然不同。
“就是本巫師要的，你覺得怎么樣？”巫師似乎胸有成竹，語氣里沒有一絲一毫的尊重。
“我覺得怎么樣？我覺得很好啊，非常好，特別好。
所以，我特別送你一樣東西。”
班超這幾句話，讓巫師無比得意，私來比卻是困惑不已，班司馬似乎要服軟？
“哦，是什么東西？”巫師貪心大起。
班超大笑不已，連帶著郭恂也面帶微笑。
這讓巫師皺了皺眉頭。
“斬！”
班超怒喊一聲，拔劍挺身，忽地一下就從座位上沖了出去，快得就像是一道風。
劍光閃耀西風里，胡人喋血黃沙暗。
隨著砰的一聲，郭恂面色發白，擦了下臉上熱乎乎的液體。
私來比愣愣的看著地上的球狀物不停滾動，留下了一條長長的帶子。
這顆球狀物，私來比很熟悉，它正是巫師的頭顱。
班超從夏成手里接過絲巾，輕輕擦拭著劍上的血液，那云淡風輕的樣子，讓人以為他剛剛吟了首好詩呢。
如果不是親臨現場，誰能相信面前這風度翩翩的男子剛剛殺了人？
巫師就這樣死了？
反應過來的私來比癱坐在地，一臉恐慌，悄悄的望向班超。
他怕下一刻，刀就架在他脖子上了。
“我送你的禮物，就是讓你離開這美好的世界啊！”
班超欣賞著他的劍，輕飄飄的說道。
吏士們欽佩得望著班超，心悅誠服。
怒殺逆賊而面不改色，危機在前而云淡風輕。
真乃我大漢風氣！
“放心，我不殺你。夏成，把他帶下去關好。”
看了眼似乎被嚇破膽的私來比，班超隨口就安排好了他的命運。
“現在，就讓我們去見見那于闐王吧。”
班超帶著二十吏士，向者王宮奔去，郭恂則帶著剩下的人留守駐地。
巫師的頭被班超掛在馬上，一路上嚇得于闐人語無倫次。
就在快到王宮時，一行騎士縱馬向城外跑去，聽到了馬蹄聲的班超眺望城外，心里有了猜測。
“韓利，你帶個人去看看是誰出城了。”
韓利卻是不想去，兩個人在城里太危險了，不過見沒有選擇的余地，他嘟囔著和同伴離開了隊伍。
王宮守衛本來想要阻攔一下，但是看到巫師的頭顱之后，嚇得連連后退。
班超冷哼一聲，高舉巫師的頭，帶人直奔于闐王所在。
得到消息的于闐王面色慘淡，比鄯善王還不如。
畢竟，鄯善王好歹還好吃好喝的安排了班超一段時間。
“于闐王殿下，早上好。”
雖然做了一些轟動于闐的事，但是由于動作迅速，所以現在還是早上。
“班司馬，不知清早來訪，所謂何事啊？”于闐王強作鎮定。
“呵呵，我來這里，是為了救你的命啊。”
“此話怎講？”
嘴上說著救我，其實已經想好怎么殺我了吧？
于闐王恨恨想道，但是卻不敢說出來。
“這是什么誰的頭顱？”
班超將手里的人頭扔了出去，慢悠悠的問道。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這巫師還是你殺的呢。
于闐王面無表情：“這是我國巫師。”
“哈哈哈。我知道他是于闐巫師。這巫師罪當萬死。
阻攔我大漢與于闐交好，當斬！
欲謀害大漢使臣，輕辱我大漢天子之威，當斬！
其心有異，勾結匈奴逆賊，當斬！
霍亂朝綱，宣揚邪神，當斬！
誤于闐國運，礙大漢雄策，當斬！”
班超雄赳赳氣昂昂的姿態，再配上他雄渾的嗓門，滿殿無聲。
于闐王子已經淚流滿面，于闐王則在思索著自己的死法。
班超說的雖然正大光明，但是誰都知道他是故意找茬，就是想占個理而已。
于闐王相信，就是他吃個飯，都會是班超殺人的理由。
“于闐王，這匈奴雖然在西域強盛，和我大漢斗了近三百年。
但是自白登之圍至今，匈奴國勢衰敗，國力漸弱，其領土和冒頓時比，小了不知道多少倍。
反觀我大漢，雖有王莽之亂，但是國力日益強盛，領土越發廣闊，番屬四處皆是。
匈奴日益衰敗，我大漢日益強盛。
世間怎么有離強附弱的道理？
該選和誰一起，我想于闐王應該很清楚吧。
莫要自誤啊！”
如果單聽言語，誰都會相信班超是于闐王的忠臣。
然而事實并不如此。
于闐王的臣子戰戰兢兢口不能語，他國臣子反而滔滔不絕。
匈奴確實強盛，但是他的未來并不好，有很大趨勢敗給大漢。
大漢沒有在西域出現已經很多年了，所以一些小國才有了異心。
看了看死不瞑目的巫師，再看了看愁眉苦臉的臣子，還有虎視眈眈的大漢使臣。
于闐王心里發苦，幾欲張嘴，但是又像是嘴上沾了膠水一樣。
韓利快步來到了王宮里，掃視了一圈，洋洋得意，充滿了對于闐王的蔑視。
他故意大聲說道：“班司馬，那匈奴人，跑掉了，東西都沒有來得及收拾呢。”
聞言，漢使面帶微笑，于闐君臣則是終于絕望了。
沉默良久，于闐王閉上眼睛，掙扎著說出了那句讓人悲喜交加的話：
“我于闐，愿朝見大漢，永不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