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6章 老邢,節哀
“愿降！”
“關將軍，我等愿降！”
于禁開了個頭之后，聚在山坡上的曹軍士卒，便開始高聲叫嚷。
這個時候，還有什么可堅持的呢？
保住性命，方為上上之策。
況且他們就算是想要逃，放眼望去，皆是水面，上面漂浮著昨夜袍澤的尸體。
存活的曹軍士卒，可不想步入他們的后塵。
有了死人的刺激，更是極大的激發了他們求生的本能。
關羽對于禁投降的行為，先是詫異了一下，本以為他會垂死掙扎。
沒想到他會投降的這么痛快！
畢竟于禁是曹操麾下第一外姓大將，地位超然，最受曹操倚重。
每戰必是先鋒或者斷后之人。
連張遼、徐晃等人皆是不能與他相比。
隨即關羽又釋然了。
于禁縱橫沙場數十年，絕對不會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勢。
除了死，便是降，沒有第三種選擇。
其實關羽都做好準備，于禁反抗，他便會下令射殺曹軍的有生力量。
要打就打成一個殲滅戰，曹操勢大，擊潰之后，總會卷土重來。
莫不如殲滅戰來的實惠更大一些。
畢竟，戰場上，哪有跟敵人講什么溫情的！
要講，也得等他們投降之后，收服人心的時候，再用！
關二爺隨即把銅制喇叭扔給身邊的親衛，然后派出小船，把于禁接到大船上。
讓他跟隨自己一同降服曹軍士卒。
現在俘虜于禁的七軍，那也算是打了一個殲滅戰。
尤其是后期，可以把俘虜轉化為自己人。
俘獲敵人的全部武器裝備和大量人員，用于補充自己，同樣也是十大軍事原則之一。
于禁方才所言是舉軍投降！
關二爺看著遠處山坡上的曹軍，這些可都是自己的俘虜，誰都別想跑。
于禁依舊淋著雨，沉默的站在荊州軍戰船的船頭。
關羽也沒有與他交談，手里拿著于禁的鉞，至于于禁奉上的環首刀，則是扔給了親衛保存。
有了這個玩意，于禁便可以在戰時，直接斬殺軍中觸犯軍令的將士，無需向魏王稟報。
確切的說，于禁是被魏王曹操封的左將軍、假節鉞，屬于大魏的臣子，而不是漢官。
因為漢官都被曹老板一刀切死在鄴城了。
關平站在另一側，不想打擾這個昔日的兩個“舊識”的會談。
但他發現，這兩人都沒有什么談興。
全都是沉默，各自看著船前的大水。
邢道榮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少將軍，你說于禁都投降了，他的話，在曹軍還管用嗎？”
“想活的人，他的話就管用，想死的人，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下達的命令，也不會鳥你。”
關平扶著船幫，心想該怎么最大的利用好于禁，壓榨出他身上的最后一絲價值。
現在于禁被打上了沉默，連話都不言語了。
好在前面小山坡上出現曹軍士卒，不能于禁招呼，便大喊愿降。
雨勢減小，荊州軍戰船所到之處，主動投降，或者被于禁招呼，皆是投降。
唯有龐德、董超兄弟與成何幾人，足有數百人，站在山坡之上。
于禁面對他所督的舊將，一時間有些張不開嘴。
龐德倒是直接跳出來大喊道：“關羽，吾不懼你，有本事就殺上來。”
關二爺聽到龐德的聲音，也沒勸降，大手一揮，戰船四面圍定，上來就是幾波箭雨洗禮。
曹軍士卒本就是連夜逃生，身上的鐵甲早就脫了，甚至皮甲都扔了。
唯恐身上因為一點重量，就沉在水中起不來，小命不保。
故而箭雨一下，這些無甲的士卒被箭矢一射中，直接就接連倒地。
不像龐德披甲持弓，甚至還可以進行反擊。
雙方對射。
龐德箭無虛發，一箭一個，山坡上的曹軍已經用尸體壘好了防箭的肉墻。
董超眼睛尖，直接就看見了戰船上的主將于禁，連左將軍他都投降關羽了。
大家還有什么可抵抗的呢！
董超兄弟二人當即走到射箭的龐德面前吼道：
“龐德，勿要再讓兄弟們送死了，左將軍他已經投降關羽了。
如今一同避水的士卒損傷大半，我們逃無可逃，莫不如投降！”
龐德聞聽此言，先是仔細看了一眼荊州軍戰船上的于禁，大罵道：
“呸，于禁，無膽鼠輩！我深受魏王厚恩，豈能降賊！”
“難道你想讓兄弟們送死嗎？”董超大吼道。
連主將都降了，龐德還在這里堅持什么？
襯托大家全都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他董超為魏王出生入死的時間，可比龐德要多出許多。
今日之敗，是己方作戰不利嗎？
絕對不是！
乃是天意弄人，非戰之罪！
董超心里也十分憋屈，但又能怎樣？
龐德刷的抽出環首刀，一下子就劈死了董超，在董衡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又順便抹了他的脖子。
“今天便是我龐德的死期！我生是魏王的人，死的魏王的鬼！
絕不投降！
再有敢言降者，董超董衡二人便是汝等的榜樣，眾將士聽令，隨我一同廝殺！”
不得不說，龐德如此狠辣的手段，嚇懵了周遭的曹軍，在這種環境之下。
大家很難再出現挑頭反對龐德之人。
成何雖然與董氏兄弟交好，但龐德一言不合就殺人，著實讓他頭皮發麻，不敢反抗。
龐德能夠與關氏父子戰平，武力值當真不是吹出來的。
成何懷疑自己真的干不過他！
偷襲也干不過他！
可是龐德說的氣勢磅礴，激奮人心，但大家都想要保住性命啊！
荊州軍士卒一下船，跳上山坡短兵相接，部下便全都投降。
龐德無奈，只能伙同成何，伍伯二人（五人曰伍，五長為伯），奪取荊州軍小船，企圖逃到淯陽城去。
可關二爺早就瞄著龐德，張弓搭箭，一箭射去，將軍成何中箭落水。
人從小船上掉入水中，而伍長伯長二人也不怎么會劃船，左搖右晃，因為水大，直接翻入水中。
“老邢，機會來了！”關平急忙提醒了一聲：“快跳！”
“啊，少將軍，什么機會？”
邢道榮話音剛落，就聽見噗通一聲，周倉便直接跳入水中。
“老邢，機會又走了，節哀吧！”關平長嘆一聲。
邢道榮瞪著眼睛，還沒反映過來，便見周倉浮水，已經擒住了落水的龐德。
周倉素來是關羽的副將，水性又好，那在水里帶個人完全沒問題。
他直接潛水把龐德給拽入水中，等他掙扎不動，才給他浮出水面，最后在士卒的幫助下，直接就扔上了大船。
看見倒在甲板上昏迷不醒的龐德，邢道榮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周倉，心里一個臥槽！
多好的機會啊！
就這么沒了！
“多謝少將軍指點。”面色黝黑的周倉笑呵呵的抱拳。
“周叔不必道謝。”關平倒是無所謂的拍拍邢道榮的肩膀：
“是老邢他腦子轉的不夠快，錯失良機，哈哈哈！”
邢道榮面色微苦，這少將軍麾下第一猛將，不當也罷！
至今自己都沒有個臨陣斬將的記錄。
唯一的一次斬殺江東大將呂蒙，那還得秘而不宣，按在了曹休的頭上！
老邢心里苦啊！
總之，昨夜的一場大雨，直接就報銷了于禁的七軍，不管是誰抓住了龐德，那都是大功勞。
關羽命令水軍撤退，小船繼續搜尋會水的曹軍士卒，能抓的全都給抓起來。
于禁已經投降，不必再說，只是矗立在一旁。
此時雨勢以停，荊州水軍正漫山遍野的抓俘虜。
龐德被弄醒了之后，見雙手被縛，知道自己被俘，見到關羽后，立而不跪！
關二爺瞧著龐德的模樣，倒是覺得不錯，軍人至少要有骨氣！
他便難得的開口道：“龐德，你兄長在漢中為我大哥效命，某要任你為將，何不早降？”
龐德當即化身大噴子罵道：
“關羽你要殺就殺，何須多言，就算我大哥在此，我也要殺了他！
我深受魏王厚恩，忠臣不事二主，豈能向你投降！”
關羽微微皺眉，沒想到龐德竟然是如此性情薄涼之人，連他大哥都可以不在乎。
關羽心中不喜，遂對龐德起了殺意。
“龐德。”關平往前走了兩步，扶劍笑道：“龐德，給句痛快話，你投降不投降？”
“關平，殺了我，我決不投降。”龐德盯著關平，他可不是曹操心腹。
不像于禁就算是投降，曹操也會善待他的家人。
但龐德一家老小全都在鄴城，若是他死了，家小可活。
若是他沒死，家小不保！
“怎么，你想一心求死啊？”
“是。”龐德環顧四周：“今日之敗，我就沒想活著。”
“沒想活著，那你方才為何要奪船逃走？”關平看著龐德道：
“你看看你前后言行是否一致，話都讓你自己說了！”
“哼，若是有一線生機，我自是要逃，以報今日之仇。”
龐德盯著關平惡狠狠的道：
“關平，你多說無益，不必勸降，再浪費口舌了。”
“龐德，你想死的話，可以求我成全你。
要不然就憑你罵人想讓我憤怒，在這方面你就是個弟弟！
對我絲毫沒有影響，甚至都沒有我三叔父的垃圾話更善于讓人生氣。”
龐德努力的掙扎，想要上前近距離大罵關平。
關平無所謂，命人拿一把椅子來，坐下來，就聽著龐德喝罵。
甚至偶爾還打斷，點評一下，這里重復段落，剛才說過了，讓龐德發揮聰明的大腦，快想想新詞。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龐德本就是半夜疲于奔命，被大雨澆了半宿，天亮還在雨中激戰，甚至連弓都軟了。
如此強的勞動，又滴米未進，龐德現在都虛了，嗓子都啞了，還在喝罵。
但是關平不為所動，甚至還掏了掏耳朵，讓龐德再大點聲，怎么跟沒吃飯似的！
“老子就是沒吃飯。”
“早說啊，咱倆誰跟誰！”關平招呼道：“給整碗面來。”
龐德暗暗咽了下口水，面好，連湯帶水的。
就算是死，也得做個飽死鬼！
“少將軍，面來了。”
關平接過大海碗，攪拌了一下：
“龐德，實不相瞞，其實我這個人愛吃雞蛋鹵，
但行軍打仗嘛，哪有那么多的條件，這肉鹵就湊合著吃唄，你說呢？”
龐德愣了，敢情這不是給自己的斷頭飯？
緊接著便是吸溜面的聲音響起。
龐德忍不住喉嚨滾動，忘記了他罵人的初衷，盯著那面條，聞著肉鹵的香氣。
“哎呦，這面老香了！”關平卷著面道：“龐德，你聞聞，仔細聞聞，香不香？”
“香。”龐德下意識的應了一聲，等他回過味來，大怒道：
“關平，你羞辱我！士可殺不可辱！”
“我還就辱你了，你能怎么地？”關平說完之后，繼續吸溜著面。
龐德氣的咬牙，對此卻毫無辦法，甚至還偷偷咽了下口水。
船邊的周魴，忍不住吐槽道：“少將軍真的是老折磨王了！”
邢道榮瞧著不遠處的龐德，心中一個勁的懊悔，怎么就不是我呢？
多好的機會！
怨不得少將軍讓我節哀，周魴說的沒錯，他就是一個折磨王。
少將軍就不該當眾提醒我，怎么也得悄悄扒拉我一下！
這個龐德怎么還不死呢！
邢道榮心煩意亂，要不自己意會申請當行刑人，砍了龐德？
于禁坐在一旁，瞧著眼前戲劇的一幕，大抵選擇投降后，他的心勁就泄了。
如今看到龐德被關平如此擠兌，倒是有些慶幸自己的選擇。
至少關羽沒有為難自己。
至于關二爺沒有理會眼前的鬧劇，等到兒子膩味了，便直接殺了龐德。
這種人留著也沒什么用處。
如今掃清外圍，把這俘虜的三萬曹軍步騎送到襄陽城去，正好讓元直好好隔離一番。
畢竟大水過后，會有疫病，這都是共識。
接下來便是要借此機會，乘船逼臨淯陽城下，急攻曹仁。
關二爺又瞥了一眼于禁，倒是可以讓他來勸曹仁投降，就算不成功，也足可以打擊守軍士氣。
“怎么，你想讓我成全你？”
關平把空碗放在甲板上，站起身來，打了個飽嗝：
“龐德，我憑什么要成全你！求人辦事，你就是這個態度？
現在，你得跪下來求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