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4章殺一人以利天下
“將軍，我軍遭逢大敗，若是陷入被動防守，這是示弱，必會被敵所趁。
不足以挫敗敵軍的進攻態勢，他們不清楚丞相他率領大軍是否離開。”
軍司馬郭淮沉聲道：“依我之見，不如遠離漢水列陣，誘敵渡河。
待其半渡而后擊之，如此劉備是可以被打敗的。”
徐晃聽完軍司馬郭淮的建議，覺得此言在理，劉備他拿不準丞相是否在軍營當中。
至于那些普通降卒，他們也不清楚丞相在不在，反倒可以迷惑劉備。
若是依據漢水排兵布陣，必定會被他料定丞相不在，如此一來，他可放心大膽的進攻。
如今若是模糊處理，劉備他可不一定敢全力以赴。
新任臨時主帥徐晃決定采用郭淮的計策。
劉備本想要乘勝追擊，但是見河對岸的曹軍采取半渡而擊的應對方案，一時間起了疑心，故而沒有馬上渡河。
黃忠在神醫張仲景的救治下，緩緩恢復了力氣，大嚷著還要繼續率軍出擊。
被劉備好生命令，暫且修養一陣，如今敵我態勢不明。
曹軍戰力依舊強大，莫不如先讓主帥張郃被殺，后路長安被斷等消息，多給些時間，傳播開來。
以此來動搖敵軍軍心，促使曹操最快做出決斷，自漢中出走。
曹操在南鄭縣的軍營內，接到上庸郡與西城郡的降書，即申氏兄弟。
他們二人是本地豪強，在上庸、西平二郡聚集了數千家，與張魯勾結密切。
雖然不是太守之職，但行的卻是太守之事。
如今聽聞曹操他攻破陽平關，攻打南鄭縣，不等曹老板派人招降，直接主動派出使者，前來見面。
雖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但面對曹老板這頭巨龍，他們不敢扎刺，只能乖乖請降。
曹操見到申氏兄弟的使者大喜，這才漢中該有豪強大戶的覺悟。
當即就任命二人為此二郡的太守一職，借此來收攏人心，跟他們一個名正言順占據上庸西城的名頭。
正好也可以擺脫與張魯之間的聯系，完全的臣服于自己，給一個官職，那簡直就是如同呼吸一樣尋常。
曹老板此時美滋滋，心情大好，無論是上庸等地，還是城固南鄉縣，皆是投降，沒有與張魯一樣選擇死守。
這兩縣的百姓也正在被驅趕來的路上。
只是曹操奇怪鐘繇，為何一直沒有給自己回信。
關平那小子不會又搞出什么事情來了吧？
想到這里，曹操又派人率領一小股部隊，出褒斜道，前去與鐘繇取得聯系。
“報，丞相，張將軍派來的信使。”
曹操接見了張郃的信使，原來是陽平關的防線上，聽到劉備軍全營歡呼。
仔細探聽是關平拿下了長安城！
聽到這里，曹老板當即就站起身來，再也坐不住了。
整個營帳內的文臣武將，臉上都不敢相信此事。
特別是曹丕，他萬萬沒想到，這次跟隨父親出征，竟然會落入如此險境。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想起了兄長的遭遇！
“此言當真？”曹操愣了一會，才發問。
敵軍將士確實是這般宣揚的，細作聽的清楚，劉備把此事在全軍宣揚，意在鼓舞士氣。
辛毗皺著眉頭，劉備到底是為了打擊己方士氣，故意散播的假消息，還是關平真的拿下了長安？
“辛侍從，司隸校尉鐘繇那里，還沒有傳回來消息？”曹丕急忙問了一句。
辛毗拱手道：“回丕公子，就算是褒斜道險要，但也足夠可以讓他們走一個來回了。
如今鐘繇一直未曾回信，就已經說明了極大的問題，興許長安已經落入了關平之手。”
“不可能，絕不可能！”
曹操一甩衣袖，方才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大嚷道：
“此事定然是劉備他為了混淆視聽，逼我放棄漢中，所采取的攻心之策！”
侍從辛毗想了想拱手道：“丞相所言并無道理，但是劉備他輕易不會欺騙麾下將士。
他既然敢如此大肆宣揚，興許長安落入了關平之手，我們不可不防。”
“若我是劉備，關平那小子拿下長安，我必定不會張揚。
定要與我廝殺個你死我活，堵死我的退路，如此，才能擒獲于我！”
司馬懿瞇著眼睛，思索了一會，拱手道：“丞相，此事不管真假，我們不可不防。”
此言一出，當即讓營帳內的眾人，全都陷入了長安已失去的情景當中。
長安一旦被關平占據，那意味著就算得到漢中，那也無濟于事。
后路再次被斷！
先前關平燒毀大軍糧草，占據陳倉，逼得丞相不得不選擇遠走涼州，準備迂回繞一個大圈回到長安。
結果陰差陽錯攻克了陽平關，關平占據陳倉咽喉要道一下子就成為了雞肋，對己方再無威脅。
大家還在笑話關平白做準備了，天意在丞相。
如今人家反手又給你來了一個奇襲長安，再次斷了大家的后路。
這下子丞相得到漢中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前后劉備的猛攻，中有張魯的拒不投降，后有關平的斷路。
曹軍一下子就成了甕中之鱉，只要時間足夠久，完全可以擊潰己方。
“丞相，劉備麾下整體的戰力不如我們，再加之新的蜀地，唯恐會有疏漏，
故而只想著要趕快讓我們離開漢中，所以才會大肆宣揚關平攻克長安之事。”
司馬懿覺得縱然劉備想要與己方掰一掰手腕，但他麾下士卒的戰斗力，怕是對不上己方。
所以才會想盡辦法激發士氣，保持必勝的信心，士卒才敢與己方放手一搏。
知道必敗的局面和必贏的局面，士卒們的心氣是不一樣的。
曹操也頗為認同司馬懿的話，不管關平是否真的拿下了長安城。
此事還需要再探一番。
且先等待他派出去的人馬消息，其實曹操心中已經隱約有了猜測。
關平拿下長安這件事是真的。
從漢中到長安的五條道路，關平只扼守了陳倉要道，但其他四條道路即使難行，但報信人馬也足可以通過。
直到現在，鐘繇都沒有給自己做出回應之事，那絕對是出了大事。
長安城一旦失去，那朝廷必定會震動。
這漢中怕是不能久留。
曹操摸著短髯暗自思索，后路被斷，士卒再無戰心。
還需早行，否則當真是要被困在這里了。
如今鐘繇是生是死，全然不知。
曹操只能期盼留守雒陽的國淵，一定要有所行動，至少要守護好潼關，否則潼關以南，將不再為朝廷所用。
劉備將會擁有雍涼二州，漢中、蜀中荊州以及部分司隸地區。
這種后果，是曹操所不敢相信的。
劉備這是要崛起了！
還沒等曹操繼續設想下去，便又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負羽士卒拿著竹簡單膝跪地，言前線發生戰事，我軍大敗。
曹操負手而立，沒有詢問，他已經想到劉備不會無緣無故放出關平拿下長安的消息，必定會做出一番戰事。
侍從辛毗接過竹簡，打開一看，當即驚的慌了神。
“丞相，大事不妙！”
“到底是什么大敗，也好讓孤聽一聽，劉大耳他宣揚拿下長安，能搞出什么大動作來！”
侍從辛毗長呼一口氣，小心翼翼的道：
“天蕩山失守，主將夏侯德被嚴顏所殺，副將韓浩被黃忠所殺，糧草被燒毀。”
“就這？”
曹操哼了一聲，糧草已經不是己方的燃眉之急了，漢中富庶，足可以支持大軍飽食。
辛毗只能硬著頭皮說道：“主帥張郃被黃忠斬殺，益州刺史趙颙被黃忠斬殺，我軍損失萬余人馬，投降失蹤萬余。
前線走馬谷只剩下萬余人馬，軍司馬郭淮等人建議由徐晃將軍暫領主帥之職，以安軍心。”
曹操嘴上的胡須開始蠕動，終究是沒有再言語。
連張郃都戰死了！
這漢中果然是妖異恒生之地，于我不利，理應速速歸去。
“父親，張將軍乃是朝廷柱石，如今身死漢中，必定軍心震蕩，此地怕是不宜久留了。”
曹丕急忙勸諫了一句，原來得到了漢中，損傷竟會如此之大。
果然是個妖異恒生之地，張魯那五斗米教是否會巫蠱之術？
侍從辛毗念完之后，營帳內的文臣武將，皆是面露難色。
先前關平得到長安城，就已經很是讓人頭疼的了。
如今劉備又在前線大勝，只要徐晃他們抵抗不住，劉備軍也可以長驅直入。
南鄭縣還沒有被己方拿下，到時候便是背腹受敵了。
劉備軍士氣大震，反觀己方，士氣將會越發的低落。
就算士卒不知道長安失去的事情，可是張郃被殺，這種主帥被殺的事情，是根本就瞞不住的。
曹操沉默了良久，終究是搖頭道：“當真是天意在我？”
若是剛得到陽平關的時候，眾人肯定會接上一句，天意在丞相。
可是現在，這種話，連曹丕這個親兒子都說不出口了。
再吹牛皮，就要成為別人的俘虜了。
那還談什么天意？
曹操見眾人不言語，嘆了口氣道：“悔不該聽楊修之言吶。”
于禁當即抱拳道：“丞相先行，我來斷后！”
外姓將領當中，于禁最受曹老板的器重，此時危險的事情，于禁自是挺身而出。
“斷后？”曹操搖搖頭：“急什么，長安城被關平所奪，真假不知，豈能先行自亂陣腳！”
他站起身來，整個人又充滿了斗志，他還沒有正面輸給過劉備。
這一次也絕不能輸給他！
“兩縣百姓不是要到了嗎？”曹操指著地圖道：“就算是要走，孤也要攻克南鄭！”
“喏。”
眾人哄然應下。
無論如何，都需要一場大勝來振奮人心。
否則一走，就成了潰軍之勢。
華容道舊事，曹操可不想再次上演。
翌日，南鄭縣外，出現許多拖家帶口的百姓，同時也繳獲了更多的糧草。
曹軍命令他們開始擔土去填護城河。
張魯接到消息，驚的不行，當即上城墻觀看。
許多衣衫襤褸的百姓拿著東西，在曹軍刀槍的威懾之下，開始搬運石塊等。
并且還專門劃出一片區域，聚集老幼婦人，讓她們高聲大嚷，師君投降。
否則一刻鐘便要砍掉一個人的腦袋去填城。
這是一道經典的電車難題。
就好比火車要來了，一條軌道上有一個人被瘋子綁住了，另一條軌道上有七八個人被綁住。
而控制火車變道的拉桿選擇權交在了你的手上，你怎么選？
大體上是三個選擇。
曹操坐在車架之上，等待著張魯的選擇。
征戰多年，他早就心如磐石，不會被眼前的這點場面所鎮住。
再加上前線失利，更容不得他有半點心軟之處。
否則他和他麾下的數萬人馬，同樣會死無葬身之地。
利益相關，大抵上就是你死我活。
“丕兒，你有沒有看過墨子？”
面對父親的發問，曹丕的眼神從南鄭縣城墻上移開，拱手道：“看過一點。”
他雖然文武雙全，涉獵頗廣，但是在文學熏陶方面，還是比不過曹植的知識儲備。
“仲達，你呢？”
“臣不曾看過。”
司馬懿就算是看過，也說沒看過，他知道曹操想問的便是墨子里的大取的內容。
山上一塊巨石滾下，你站在中間，左邊是老叟的屋子，右邊是數千人的村莊，你選擇讓石頭往左還是往右滾？
“那今天便學學！”曹操臉上滿是冷漠之色。
城墻之上的楊松見此，終于相信了曹操的話，城破必然會屠城，雞犬不留。
可惜，后路沒了。
念及于此，楊松咬著牙道：“師君，下令放箭吧！”
“放箭？”張魯當真是被曹操的這手給驚到了。
“放箭！”楊昂從一個將軍的角度出發：“縱然他們不愿，但此時也理應視同叛軍。
若是放任他們填土埋河，待到南鄭城破，那城中的數萬軍民全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曹操他說殺你全家，就會殺你全家，言而有信！
師君，你還在猶豫什么？”
張魯被心靈直擊，殺一人以利天下？
可城外足有數千人！
“師君，勿要再遲疑了。”楊氏兄弟面上露出焦急之色。
南鄭縣一旦被攻破，誰都活不了。
“放箭。”張魯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
楊昂當即揮手，密密麻麻的箭矢飛上天空。
緊接著城外便下起了一陣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