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而今杜襲深刻的認識到了這個道理。
丞相從劉備那里繳獲了木牛流馬這個神兵利器,當真是幸運的很,對己方運糧大有裨益。
有了此物,相比于上一次,運糧民夫極少有出現逃亡的事件,更是讓杜襲深感欣慰。
況且一次可以運送的糧草極多,足可以大軍幾月之用。
他抬頭望了望東狼谷的上空,陽光明媚,今夜倒是可以在此宿營,正好躲一躲大風。
杜襲臉上輕松的神情還沒有變,緊接著他便聽到緊促的鼓響,隨后山谷上出現許多己方士卒的身影。
不等他反應過來,密密麻麻的火箭便從谷上射了下來。
一時間谷內慘叫連連。
突襲之下,運糧民夫更是驚慌失措,丟下推著的木牛流馬,沿著谷道四散逃竄。
谷中頓時慌亂一片,曹軍有了木牛流馬,倒是少了許多遇火慌亂逃散的牛等牲口。
箭矢一發,留贊便領著數百士卒沖下山谷,封鎖東狼谷的北谷口。
以防有人逃亡陳倉,告知那里的守將,讓其有了準備。
燒了曹軍的糧草是此次作戰的目的,但更主要的是逼退曹軍退出漢中。
從而能夠讓三兄弟社團順利拿下漢中,借此達到己方的戰略步驟。
占據陳倉,就相當于切斷了曹軍的后路,要么就強攻陳倉,要么就得走祁山山路,過涼州繞遠,經過蕭關,才能回到長安。
長遠的行軍,足可以拖得曹軍士卒不斷掉隊,又是一次赤壁般的大潰敗。
關平站在谷上,看著谷內火光四起,瞧著下面慌亂逃竄的曹軍士卒,沒說什么。
習珍被派出去抓捕杜襲,實施斬首行動。
一旦杜襲被擒,那整個曹軍更會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還想反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曹軍的整個運糧部隊,沒有什么值得出手的大將,唯有杜襲的官印與旗號對自己是極其有用的。
面對突然襲擊,曹軍應對不及。
原本被趙儼派來的增援一千二百余名士卒,開始前皆是不忍和家小分離,被他半路追上親問一番。
這些士卒才上路的,趙儼則是回去寄宿在雍州刺史張既的家中。
負責領隊的殷署帶領這些新征召的士卒前往漢中,他本就擔心這些士卒會在路上叛變逃亡。
有些士卒是馬超韓遂在關中叛亂跑到漢中的百姓,待到關中平定戰亂后,他們又返回關中。
陽平關的險峻,他們是有目共睹的,如今要被派上去送死,那他們如何能夠不商議逃走?
結果還沒等這些士卒有所叛亂行動,便遭到了關平突然襲擊。
殷署想要組織士卒進行反擊,沒等他的命令傳出去,他身邊的士卒便慌忙四散逃走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會有自己人突襲自己人的事情發生。
山谷上明顯都是曹軍士卒的裝扮!
殷署想要去尋運糧主官杜襲,結果發現他被一伙曹軍士卒架著往山上跑去。
難不成杜長史要親自上山勸說這些謀反的士卒?
殷署握著環首刀想了想,覺得此事頗為冒險,還是不要摻和為好。
他準備先去東狼谷的出口匯聚士卒,安穩軍心,等待杜長史的好消息。
溜了溜了!
方才杜襲正在大聲呼喊,讓運糧民夫不要慌,且先躲好,援軍一會就來。
沒想到出現幾個生面孔的援軍,直接就過來強行架著他,大嚷著杜長史這里危險,趕緊先走。
杜襲他掙扎,喝罵,叫嚷。
奈何在幾個壯漢的把控下,絲毫莫得辦法。
弱小可憐且無助。
杜襲的身體像個蛆一樣,扭來扭去,可惜終究是被習珍向周邊曹軍士卒大嚷著:
“你們先頂住斷后,我帶著杜上官先躲一躲哈。”
周遭士卒一聽這話,更是再無戰心,紛紛溜走。
杜襲絕望的大嚷:“我誓于爾等共存亡,勿要逃走。”
結果眾多士卒看見的是杜襲被他麾下士卒架走,嘴上卻喊著讓大家送死頂一會,給他爭取更多的逃跑時間。
杜襲一跑,連帶著剩下的曹軍士卒再無抵抗之心。
谷內火起,煙霧繚繞,人吼馬嘶。
杜襲被帶到關平面前,看著眼前頗為年輕的曹軍將領,冷聲道:
“汝是何人?安敢在此叛亂?”
關平挑挑眉看著眼前的大叔:“你可是丞相府長史杜襲?”
“既然你清楚我是誰,我奉勸你勿要再犯錯,否則沒你好果子吃。”
杜襲瞧著關平身邊的士卒并無多少,可見是小股叛亂的部隊。
對于厭戰的這種情緒,他也有所耳聞,聽聞丞相已經剝奪了朱靈的軍權,砍了主薄楊修的腦袋,以免有人再次動搖軍心。
杜襲心想莫不如暫且先把他穩住,然后再想法子消滅他們。
他們想要綁架自己,也沒有用處。
當初夏侯惇被部下叛軍綁住,韓浩指揮麾下士卒駐扎在夏侯惇營外,聲稱自己講不考慮人質的安全,做出攻擊挾持者的姿態。
從此以后,丞相便下令攻擊挾持人質者,不必考慮人質的安全,自此軍中再無發生挾持人質的事情。
杜襲萬萬沒想到,這些不懂軍法的軍漢,竟然還想要劫持自己,當做談判的籌碼。
既然他們不知道,那自己的性命便暫且有了保障。
“你可知曉關中護軍將軍趙儼奉朝廷令,率軍三萬增援丞相,前往漢中,走的也是這條道路。
只要出了東狼谷,便是在沔水旁等待運糧的大軍,你前后皆有大軍,如何能逃?”
杜襲看著眼前升起的煙霧道:“你千不該萬不該用火箭,導致提早暴露。
現在投降,還能戴罪立功,換一條生路!”
關平忍不住鼓掌,覺得杜襲說的十分在理,可惜自己真的不是曹軍。
“你好,杜長史,打斷一下。”關平止住杜襲的侃侃而談,笑道:
“對不起,我叫關平。”
我叫關平?
杜襲勸降的話戛然而止,他,他他竟然叫關平!
“關平?”
“嗯!”
“關云長嫡長子關平的那個關平?”
“嗯哼。”關平頗為認真的點點頭。
杜襲慌了,這根本就有預謀的伏擊。
不對啊,關平他原本應該在下辯,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武都郡太守蘇則和曹洪將軍,他們怎么就沒有纏住關平呢?
為了迷惑關平,杜襲特意派了一小支隊伍押運草料的,從散關道出發,進入下辯縣,走西漢水的那條道路。
關平他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
那支隊伍所有士卒根本就不知道這條路的。
“習珍,可是提前翻了?”
關平不在理會尚在懵逼當中的杜襲。
習珍笑了笑,隨手把杜襲的官印扔了過來。
關平接過瞧了瞧,是杜襲的鐵印龜鈕,比不上自己的金印。
一般諸侯王,列侯乃至丞相、太尉與三公、前后左右將軍,才能佩戴黃金印龜鈕。
如今關平是偏將軍印便是黃金印龜鈕,足以證明他擒獲劉璋大功的價值。
“傳我軍令,迅速脫離交戰,放任這些敗軍遠遁,撿好的木牛流馬運走,運不走的便施上天劫咒。”
“喏。”
習珍自是下去吩咐士卒撿好的木牛流馬往前弄走。
至于沒有損壞的便扭動藏在嘴里的牛舌頭馬舌頭,讓這些運糧器具動彈不得。
在走之前,關平特意讓沙摩柯的子侄們在這些木牛流馬集體跳一段儺舞。
還放出風聲去說已經對木牛流馬施了天劫咒。
若是有人不等他來解,強行運走,必定會天降業火巴拉巴拉之類的詛咒。
一段舞蹈過后,關平又當眾讓曹軍降卒去推那輛木牛,結果曹軍降卒使了吃奶的勁頭都推不動。
眾皆大驚。
關平這才開口放走這些降卒,自己領軍往東狼谷的北口進發,奔著陳倉而去。
雖然焚毀了不少,但還剩下如此多的糧草關平也推不走,一把火燒了也舍不得用油。
油料也不敢用的太多,將來守衛陳倉小城還需要用上,只是能燒多少是多少。
剩下的便跳大神,嚇唬嚇唬人的手段。
這一套儺舞跳的讓杜襲百思不得其解。
天劫咒是什么?
荊州的五溪蠻族都已經掌握這種高級咒術了嗎?
不可能!
可是他親眼瞧見了,那曹軍士卒是用了大力的,絕不是虛假的。
木牛流馬即使裝了數百斤的糧食,一個人也能輕易的推起來。
這也是杜襲大感欣慰的地方。
如今幾個壯漢合力都推不動那木牛,絕對是有問題!
可問題出在哪里,杜襲是一點都不清楚。
這天劫咒莫不是真的?
對于這種戧言,大漢本土人士,相信的很。
杜襲想不明白,只能暗暗想著這天劫咒的解法該如何弄到手里。
木牛流馬這種利器,豈能一知半解?
陳倉守將毌丘興,是被雍州刺史張既任命,先守陳倉。
他爹毌丘毅被大將軍何進派遣,曾經和劉備一同前往丹陽募兵,到了下邳縣遇賊,力戰有功。
毌丘興育有三子,長子病故,次子毌丘儉,三子毌丘秀皆在河東聞喜老家。
當他接到杜襲手書的時候,心中也是頗為詫異。
趙儼為了避免士卒叛亂前來勞軍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萬萬沒想到,半路上還是出了差錯。
這些士卒竟然叛亂了,焚毀了許多木牛流馬阻塞道路。
現在要分作兩次,把糧草運送到漢中前線去。
前面沒有收到損毀的繼續往前走,后面的先回到陳倉儲存,以免提前暴露。
毌丘興也沒多想,便率領親衛出去迎接杜襲。
畢竟官印還能是假的。
即使關平張飛馬超等人駐軍下辯縣,但是有曹洪將軍等人的纏斗,也沒時間出來攻打陳倉。
但毌丘興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派出去打探的哨騎,皆是說關平張飛駐守在下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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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才開始放下心來,對于關平用兵的大膽,從偷渡陰平郡,成功拿下成都的戰例當中,可見一斑。
毌丘興對于關平沒有防備,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陳倉去歲被屯田客呂并聚眾叛亂占據過一次,待到張郃收復后,對于陳倉小城又仔細修繕了一番。
就算關平想要來偷襲,趁著夜色拿下陳倉,也絕對沒有多少機會的。
況且東狼谷這條運糧道路,目前而言,還沒有暴露給敵軍。
毌丘興接到杜襲手書后,便領著親衛出了陳倉前去迎接杜襲。
馬鐵有著濃厚的關中口音,被關平指派充作先鋒大將,用來哄騙毌丘興。
毌丘興遠遠的就瞧見了長長的運糧隊伍,更是放下心來。
他聽到馬鐵在一旁鼓舞士卒到了陳倉小城就能吃好的喝好的,也是會心一笑。
“杜長史何在?”毌丘興高嚷了一聲。
馬鐵隨即往后指了指大聲道:“杜長史舟車勞頓,在馬車上坐著,將軍可在往前走一走。”
毌丘興聞言點點頭,遂打馬往前走去。
馬車之上,杜襲被綁的結結實實,嘴里塞著步,等到出了東狼谷,轉入散關道后。
他明白關平的打算了,這是要裝成自己人,混入陳倉小城,堵住自家十萬大軍的后路。
糧草被關平燒毀,丞相如何能夠戀戰?
必定會后撤。
即使后撤,劉備也會銜尾而擊,到時候丞相若是無法攻克陳倉,那大軍就被堵在散關道上,前后動彈不得。
再加上沒有糧草支撐,杜襲不敢想象接下來己方又是一場類似赤壁的大潰敗。
丞相危矣!
十萬大軍危矣!
丞相以及麾下數萬大軍能否安全回到關中,可全都指望著陳倉守將了。
毌丘興,你可千萬不要被關平給騙了啊!
杜襲在內心狂吼,可終究是發不出什么聲音。
“杜長史,可是安好?”
馬車外忽然想起毌丘興的問好聲,杜襲本就被這種后果嚇得滿頭大汗。
如今又聽到毌丘興的聲音,猶如一道重擊,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想要掙扎大吼,讓毌丘興逃跑,可惜滿臉通紅,腦袋猛地的往后一磕,當即就暈了過去。
馬車外的毌丘興聽到車廂內的響動,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可是還沒等他再次發問,就看見馬車的簾子被一個面帶笑意的少年人掀起來了。
“毌丘將軍,你好,我叫關平,咱們兩個有緣吶,還望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