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任沒想到關平竟然如此上道,不等宴席結束,這就開始迫不及待的相問了。
倒是有點意思。
等等。
如果劉備有想跟龐羲勾結在一起的想法,倒是越發的有意思了!
張任放下漆耳杯,這才對著旁邊的舞女笑了笑,讓她給自己斟酒。
坐在張任身邊的舞女,這才開始覺得像是個宴會的樣子。
張任端起漆耳杯,瞥了一眼主座,萬一劉備他與東州人走不到一起呢!
劉璋又開始與劉備對飲,沒有往關平這里看。
被法正科普了一陣,關平倒是理解了,如果劉焉當皇帝的話,龐羲怎么說也有從龍之功。
只不過這個東州集團領袖的說法,關平現在倒是持懷疑態度。東州集團內部出現分裂了。
至少龐羲沒有主動前來勾結自家大伯父,看來龐羲還是有著自己的小心思。
法正示意身邊的舞女且先去一旁待著,說起了重點:
“龐羲憑借舊事與劉焉的交情與營救之恩,順利成為劉焉的帳下重臣,
結果因為一場天火燒了他準備的天子車乘,再加上兩個兒子被誅,劉焉憂心傷心之下,發背瘡而死。”
“這個我知道,不用展開講,我要聽龐羲的故事。”
關平與法正同席,自然不會讓旁人聽到,這種病大抵就是急火攻心,跟范增一個死法。
“劉焉稱帝之心,隨著他死去而消失,但是劉焉死了,他身后的人也得繼續活著。
龐羲為了保護自己以及東州人的利益,扶持生性暗弱,又是自己姻親的劉璋,與趙韙成為托孤的重臣,殺了趙韙后,自此在益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只是后來因功自重,想要效仿張魯,被人勸阻,無論是東州人還是巴蜀人,皆是知道這件事。
因為龐羲,東州人也漸漸四分五裂,不是巴蜀人的對手。”
關平點點頭,懂了,怨不得一部分的東州人不得不尋新主,一是劉璋他壓制不住。
二是龐羲想要取代劉璋自立門戶,這與一部分東州人的理念不和。
“可是我聽聞龐羲此人文武雙全,為何在抵御張魯上,屢戰屢敗?”
“定國,這你還沒想明白嗎?”法正捏著胡須道:
“即使巴西郡禍亂叢生,有七個夷王,對于治理百姓龐羲也并不在乎。
但巴西郡可從來沒有落入張魯的手中,他不是打不過張魯,選擇擁兵不出的緣由,是怕打敗張魯后,失去利用價值。
所以故意裝作兵敗不敵但又不失土地,好擁兵自重維持他的利益。”
關平點點頭,隨即小聲道:“孝直先生,那我覺得他有點傻。”
“定國何出此言?”
“龐羲為啥不干掉張魯,自己占據漢中呢?”關平放下手中的青瓷小杯道:
“既然都選擇要自立了,他又是東州人的領袖,至少能夠誆騙一些人啊!”
法正搖搖頭笑了笑:“所以他不是一名合格的頭領,也就是劉璋,換另外一個人,焉能容他?”
“我倒是覺得。”
關平話音還沒說完,劉璋喝的酒酣,讓人把投壺拿出來。
酒宴上玩投壺游戲,由來已久,是一種射箭演變而來的投射游戲。
投壺者站在離壺一定距離的地方,運用經驗和技巧把箭投到壺中,以投進壺口的箭數或者中箭的狀態定輸贏,贏者得籌,輸者飲酒。
劉璋拿出箭矢,盛情邀請坐在的賓朋:“某有枉矢,哨壺,請以樂賓。”
劉備則站起身來答謝道:“子有旨酒,又有佳肴,某既賜焉,又以重樂,敢辭。”
作為主人的劉璋邀請了三次,作為客人的劉備推辭了三次。
整場下來,只有關平一人覺得新鮮,其余人皆是表示,按照禮儀就該如此。
法正一瞧關平這詫異的臉色,就知道他果然沒有參加過這等宴會。
可見關云長的家教之嚴格!
第四次邀請,劉備才接過箭矢,然后劉璋命令背景音樂雖然好聽,但是要換一換,換成咱們專門的投壺既定曲子。
然后關平隨著大流起身走上前,賓黨為右,主黨為左,分成兩個隊伍。
劉備緊接著也先說了一個高祖的大風歌,漢人對酒設樂,必雅歌而投壺。
投壺是一種十分有趣的游戲活動,既能夠融洽賓主關系,又能活躍宴席氣氛。
使賓客處于熱鬧歡快之中,所以深受人們的喜愛,一直到大唐都十分流行。
啪嗒。
箭矢扔在外面。
關平撇撇嘴,本來自己的箭術就不佳,現在又玩投壺,當真是就來喝酒的唄。
反倒是劉備投壺技巧豐富,屬于一挑數人都能贏的。
劉璋喝的都被仆人攙扶著才行。
今日龐統并沒有跟隨前行來到涪縣宴飲,而是在接觸一些本地因為慕名拜訪劉備的客人。
彭羕是益州書佐,有人在劉璋面前誹謗他,于是劉璋對他處于“髡鉗”(剃去頭發和胡須,并戴上刑具)處罰他,貶為奴隸。
此時劉備剛剛到達涪縣,彭羕想要前來投靠,畢竟他在劉璋這里相當于判了死刑,政治生涯沒了。
故而先前來拜訪龐統。
可是他們二人并無舊交,而龐統也作為劉備的代表,在招呼巴蜀本地人。
彭羕徑直走到龐統的榻上躺下,對龐統說:“等到客人走后,我在你與好好聊聊。”
龐統看著這么一個光頭,臉上沒有胡須的人,也是一陣詫異。
但他自己經常遭到“以貌取人”的待遇,由己及人,龐統也就沒在乎彭羕的無禮。
劉璋有眼無珠,興許他就是一個有才的人也說不定,況且新入益州,龐統也不會把人拒之門外,否則便是壞了主公的大事。
彭羕躺在龐統的榻上就開始睡覺,龐統則是繼續與人會客。
待到這邊結束后,龐統回到自己的塌前,叫醒彭羕。
“該吃飯了?”彭羕睜開眼睛,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龐統卻不理他這茬:“你前來拜訪,到底是想要說些什么?”
彭羕坐起來,打了哈欠道:“先生能否先拿好東西讓我吃飽,我才有力氣說話。”
面對這個蹭吃蹭喝的人,龐統笑了笑,也未曾自保家門,不過有一個光頭,他也聽主公念叨過。
那就是劉巴!
主公對于劉巴可謂是又愛又恨。
龐統命人那些吃喝上來,彭羕眼珠子都瞪大了,直接就開造。
被貶為當奴隸這段時間,他是吃盡人間疾苦。
故而聽聞劉備入蜀,覺得這是自己翻身的一個機會,所以才會前來拜訪。
龐統端著飯碗瞧著劉巴狼吞虎咽的樣子,一時間有些詫異。
不對勁啊!
劉巴遠走交趾后,同交趾郡太守士燮意見不和,為人所厭惡,故而跟隨許靖等人,從牂牁道進入益州,在劉璋手下任職。
不可能是沒吃過一頓飽飯的樣子。
此人到底是誰?
待到酒足飯飽之后,彭羕滿意打了個飽嗝,這才正式拱手道:“廣漢彭羕彭子喬。”
“龐統龐士元。”
二人這才開始打開了話頭。
這么一談,話題就沒停下來,彭羕直接夜宿在龐統這里,兩人談到深夜。
第二天起來之后,又談了一天,龐統覺得彭羕人不錯,而且談的很高興。
暫且讓他先留下,待到第三日龐統先是跟法正側面打聽了彭羕這個人。
法正以前就比較了解此人,遂同龐統一同向劉備推薦此人。
劉備見自己兩個心腹都認同彭羕,再加上彭毅是自己到益州第一個主動前來投靠的巴蜀人。
遂對于彭羕也是非常認同。
劉璋的酒宴每日都在舉行,總是來投壺,太頻繁也是覺得無趣。
關平站起身來道:“閑來無事,那我就給大家講個故事可好?”
劉璋哈哈大笑,未曾想關平小小年紀,能講什么故事,但總歸宴飲的時候,大家沒有那么多拘束。
法正為微不可查的露出一抹微笑,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今日就先由關平打個前戰。
“我這個故事是根據我父親和我大伯父等人的事跡所編纂,諸位且聽聽。”
“好!”劉璋當即拍了拍矮案大聲叫好:“我喜歡聽。”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關平的話音剛落,法正便瞪大了眼睛,這個歌寫的不錯!
漢人的宴席上高歌一曲,實在是基礎操作,但像關平這般的還是少見。
“好,當飲一大浮!”劉璋舉起酒樽噸噸噸,打了個酒嗝。
張任倒是有些詫異,關平他一個行軍打仗的小將,他父親早年間也是個逃犯,哪有什么家族書籍傳承。
可偏偏這首歌,讓他不知道要說些什么,總之很震撼。
不亞于漢高祖的大風歌。
張任看向一旁的泠苞等人,見他們也是不可思議,遂覺得心里好了許多。
畢竟蜀中文人騷客,那才是大漢的翹楚。
現在開場就被關平給上了一課,屆時只能去尋那些儒家名士來找回場子。
劉備也是一陣唏噓,這首歌可做的太好了。
“第一回,宴桃園豪杰三結義斬黃巾英雄首立功!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就這么一詞一句,就把眾人的視線給吸住了。
是酒也不喝了,背景音樂也停了,侍女也忘了斟酒,靜靜的聽著,唯恐其余聲音打擾了關平。
待到結束后,眾人紛紛表示接下來還有嗎?
關平只是回復了一句等等,有些細節,他也記得不是那么細致。
今日的宴席結束后,關平的名頭算是被人給暗暗記住了。
此子不單單是在武藝方面有造詣,在文這方面,也不是誰都能輕易匹敵的。
光頭劉巴面見劉璋,拱手勸諫道:“如果讓劉備去攻打張魯,相當于放虎歸山,莫不如就此讓劉備退出益州。”
劉璋打了個酒隔,瞥了他一眼,講道理,劉巴他自己的身份是自動歸到東州集團的。
本地巴蜀集團可不認他。
但是他卻認同巴蜀集團的人,不能放劉備進來。
劉璋記得在法正出發前,劉巴就來勸諫自己,說劉備勇力過人,讓他進入益州必然會造成禍害,不能讓他來。
現在又來勸諫,劉璋瞇了瞇眼睛:“速去,我與玄德親如兄弟,若是再敢言此,必治你的罪。”
劉巴微微拱手,決定不管了,閉門稱疾。
他也有著自己的小心思,始終認為自己是曹丞相的人。
從交州進入益州,不過是想要透過益州回到中原,重新回到曹丞相的麾下。
可惜劉備進入益州,那益州有極大的可能會落到劉備手中,這件事就讓劉巴分外的不爽。
再加上他聽聞自己從荊州逃亡交州后,劉備對自己的行為很是憤恨,說抓到自己一定要讓自己后悔之類的。
對于劉備,劉巴就更加惶恐。
本以為自己好不容易從交州進入益州,總算是有機會回到中原。
可萬萬沒想到,劉備竟然被劉璋給請進益州來了。
讓劉巴沒處說理,再加上自己投奔劉璋時日尚短,根本就不是他的心腹。
說的諫言,劉璋也不會同意,這就讓劉巴感到分外的煩躁。
難不成自己這輩子都沒法回到曹丞相的麾下了?
關平今日宴會上的試水,并沒有引起劉璋的反感,而且他還更加有興趣。
那還不抓緊打響益州的輿論戰,更待何時?
關平進入緊張的寫稿階段,另外派人去尋一些專業的說書人。
同時讓馬鈞按照自己的意思,搞一搞活字印刷,反正自己只管提要求。
屆時印刷成書籍,在益州的書店販賣,一定要把輿論擴大。
讓整個益州都知曉劉備的名頭,為占據統治益州,做好提前量。
龐統瞧了瞧幾張書稿,又瞧了瞧關平,沉吟了許久:
“定國,你可真是,讓我又驚又喜。”
“要不我也讓你署名?”關平側頭瞥了一眼龐統。
龐統咳嗽了兩聲:“這不行,怎么能行呢?”
“那我一會去問問法孝直,問問他。”關平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總是寫東西,手酸。”
“哎,我來!”龐統當即站起身,義正言辭的道:
“定國,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就擅長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