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虞翻突然的動作,魯肅也沒來得及反應,踉蹌了一下,被虞翻拽住,又有些無可奈何。
“虞仲翔,莫要說笑了,今日只是你自己為大都督瞧一瞧。”
魯肅摸著胡須道:“主公早早的派人去尋找神醫華佗了。
只是在華佗來之前,切不可讓大都督的傷勢變得更加嚴重。”
虞翻點點頭,他覺得應下了,還是要盡心去看一看,至于能不能醫,放到另一旁。
說實在的,他剛剛從涇縣回來,又一腳被踢回去,心中也是有些不樂意的。
主公的性子竟然薄涼至此,竟容不下一個總是時刻勸諫他的人,能是明主嗎?
虞翻心中各種滋味在翻涌著,他未曾認為自己不對。
平日里直言勸諫,更沒想著結黨,其余同僚厭惡自己那又何妨?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最厭惡他的人,竟然是主公。
否則也不會被流放。
虞翻一路上也未曾在說話,慢慢的隨著魯肅到了周瑜的家中。
大都督首先表示了對虞翻的歡迎以及辛苦的到來表示感謝,能治救治,不能治也不礙事。
“大都督不必感謝我,若不是我也擅長一些醫術,興許主公過個十年八年都不會想起我的。”
虞翻則是鄭重的行了個禮,一回事是一回事。
大都督若不是受傷嚴重,他也不會如此快就被征召回來。
周瑜擺擺手表示沒什么。
虞翻這才開始仔細探查了一番,面色凝重的問道:
“上一個醫者是如何說的?”
在一旁侍候的小喬當即開口說道:“那個醫者說夫君的病,怕是只有神醫華佗能夠醫治。”
“嗯,他說的對!”
虞翻點點頭,隨即拱手道:“我救不了!告辭了!”
虞翻說話如此直接,其余三人皆是愣在原地。
“虞仲翔,且留步。”周瑜急忙出聲制止了一番。
虞翻聽聞只能再次止住腳步,大家好歹都在先主孫伯符的麾下共同奮斗過,算上有些點頭之交的交情。
魯肅也是說了一聲:“還望留步。”
“當真是沒有辦法了嗎?”
小喬臉上一直凄苦之色,連神色都黯淡了許多。
“哎。”虞翻微微拱手,直言道:
“實不相瞞,大都督如今這病不在肌膚,興許早已入骨。
若是想要治療,唯有開腹刮骨療毒!”
“開腹刮骨療毒?”
小喬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傷勢竟然這么重。
魯肅也被虞翻這個手段給驚到了,這還能活嗎?
肚子一開,心肝脾胃全都露在外面。
虞翻他莫不是想要害死公瑾?
“刮骨療毒!”
周瑜面上一陣慘淡之色,沒想到自己竟然已病重至此。
先前那些醫者或許不敢說,不知道如何處理,全都推托說,唯有華佗神醫能救。
可華佗他深處中原,不知道何時能尋回來?
就算是周瑜對于華佗的醫術也是佩服的,也是有信心的,可他對自己的病也七上八下的。
當初主公為了治療周泰,其余醫者也是束手無策,只有華佗出手,還治好了。
如今周泰也能吃嘛嘛香,上陣殺敵,江東眾人對華佗的手段,皆是相信。
“仲翔可會此等手段?”
魯肅壯著膽子問了一句,就算是虞翻他會,可在華佗沒來之前,一定要這般治嗎?
虞翻直接搖頭,表示自己在醫術方面就是個弟弟:
“此等手段,當今世上只有神醫華佗能夠治,其余人哪有這般本事啊!”
一句話,有事,找華佗就對嘍!
其余人都不好使!
至于我,想都不要我會上手。
周瑜也微微松了口氣,說實在的誰想死?
好在自己還有那么一絲生的希望,完全就寄托在華佗神醫的身上。
“今日多謝仲翔的直言相告了。”
周瑜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他相信,華佗一定能夠來醫治他的。
從小到大,周瑜可謂是事事順心,首先十幾歲便找到了值得托付的主公,隨他一同征戰江東。
后來伯符的弟弟繼位,他也一直盡心輔佐,更是在江東處于危亂當中,力挽狂潮。
周瑜相信他自己的命,不會輕易隕落,將來縱橫天下,定然還會有他的身影。
像他這般的人物,都要英年早逝,還有天理嗎?
故而即使那些醫者都束手無策,但周瑜一直都是樂呵呵的,專心等著華佗的到來。
無他,唯自信爾!
虞翻連忙擺手,表示自己什么忙也沒幫上。
很可能是說了實話,會讓人心中不喜。
周瑜讓虞翻坐下來,許久未見,也好好說一說話。
沒過一會,虞翻便被周瑜這種氣度給弄的,放下了防備的心思。
面對生死完全不懼之人,非得值得讓人敬佩。
三人說到開心之處哈哈大笑,完全忘記了方才皆是一陣愁眉苦臉的樣子。
“對了,仲翔,你剛剛回來,可能不太清楚,柴桑新開了一家賭坊。”
虞翻表示賭坊有什么值得提的?
周瑜嘆了口氣道:“若不是我傷勢復發,醫者不許我到人多的地方去看看,我也想要去瞧瞧新鮮。”
這話更是勾起了虞翻的興趣,難不成在小博的基礎上,又創造出了小小博的玩法?
“我倒是跟隨主公去過。”魯肅順勢就接過了話茬:
“此間賭坊乃是朱恒與關平合伙開的,里面的玩法聞所未聞,布置更是精妙絕倫。
江東眾人人人趨之若鶩,仲翔若是不急,也可以去瞧一瞧。”
虞翻聽到關平的字眼,當即就皺起眉頭來了。
去歲大廳內爭辯,他被諸葛亮羞辱的時候,那個少年好像笑的格外大聲。
“連主公都去了?”
虞翻不確定的問了一句,見魯肅點點頭,他心底就是一沉。
如今赤壁之戰大好形勢,主公竟然不好好處理政務,反倒去賭坊取樂?
這要是放在以前,虞翻一定要指著孫權的鼻子噴孫權去。
可如今他卻是沒什么想法了,一個真正心胸寬廣的主公才是虞翻想要的。
“何止主公去了,聽的我心里癢癢,也想去瞧瞧熱鬧。”周瑜又是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大都督還是要靜養身體,此等會讓氣血加快的娛樂,不適合目前大都督的狀態。”
虞翻依舊是勸了一句。
一旁的小喬聽聞此言,有些詫異,隨即問道:
“敢問醫者,夫君他能夠喝蚩尤血嗎?”
“蚩尤血是何物?”虞翻摸著胡須問道。
本來他就是惹人厭惡的性子,就算被流放了,也未曾改變。
故而沒有人主動告訴虞翻一些最新消息,而他在涇縣也只是埋首竹簡當中,兩耳不聞窗外事。
等聽完小喬復述完,虞翻一臉的詫異,此等精鹽還有如此效果,當真是他未曾聽說過的。
鹽就是鹽,它還能有補氣的藥效,假的吧?
“未曾見過,不好亂下斷論。”虞翻摸著胡須謹慎的說了一句。
雖然他抱有懷疑的態度,但是未曾見到實物,萬一是新發現的藥效,不好說。
特別說一斤千金難求之后,虞翻更是選擇閉上了嘴巴。
若是江東世家搞出的把戲,自己斷了他們的財路,虞家也好不到那里去。
尤其是自己這個孤臣,連主公都不照著一些的話,那家族將來能有個好?
反正吃鹽有沒有什么壞處,尋常百姓想要頓頓吃鹽,還有些困難呢。
周瑜對于小喬突然插話,把話題成功的從賭坊給帶到了蚩尤血,一時有些無奈。
他與子敬兩個人先前鋪墊了許久,才說到了新開的賭坊。
結果!
當真是關心則亂。
魯肅也是一陣暗暗嘆息,沒成想竟然到了這般結果。
虞翻見周瑜臉上露出一陣疲憊之色,算是夠意思了,便起身告辭。
周瑜也不好強行挽留,順便讓小喬代替自己送一送虞翻。
等到他們都出去之后,魯肅嘆了口氣道:
“公瑾,此事的謀劃,怕是有些未盡人意。”
周瑜倒是頗為篤定的寬慰道:
“子敬,虞仲翔那個性子,只要咱們方才起了個頭,他必定會產生興趣的。
興許現在連家都沒有回,直接就去了賭坊一探究竟。”
魯肅隨著周瑜投奔孫策,盡管孫策很賞識魯肅,但魯肅也并未出仕。
直到孫權繼位,周瑜又把魯肅推薦給孫權。
而周瑜與虞翻接觸的要比魯肅接觸的多,故而他肯定,虞翻絕不會當做沒聽到一樣。
“那我就放心了。”魯肅長舒一口氣,隨即又說道:“倒是公瑾的身體,還需好好將養。”
“天命必將佑我。”
周瑜笑了笑,對于尋到華佗,他并不擔心。
虞翻的性子被周瑜給摸透了,他從周府出來之后,便直接向人打聽賭坊何在。
結果他一打聽之后,還有人笑話他,是從山里(山越)偷跑出來的吧,竟然不知賭坊的位置。
此番行徑更是讓虞翻詫異,一個小小賭坊竟然火爆至此。
等他到了賭坊門口仔細觀察之下,還是許多人在外面看著歌舞表演。
這倒是有些新鮮。
朱恒與關平兩個人還真的舍得下本錢,怨不得人氣這么高。
尋常百姓哪有機會看如此美妙的歌舞啊,從來都是豪門大戶的專享。
等到虞翻走進人群前去,看了看門口木板,竟然好幾條規矩,只要進門就得先交一貫錢。
有意思。
怨不得門外如此多人,原來是一貫錢阻止了他們的腳步。
虞翻轉身就走,一貫錢同樣也阻止了他的腳步。
但是他在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待他調查清楚之后,一定要好好向主公進諫。
這間賭坊不能再開了,否則江東財富幾乎全都被關平給拿走了。
從這進門收的門票錢,虞翻就深深的推測出來,這里面尋常百姓是消費不起的。
關平的目標群體就是豪門大戶的子弟。
虞翻已經長記性了,既然噴不了主公了,那他今后還噴不得別人嗎?
反正他的人緣已經差成這樣了,再壞還能壞到那里去呢!
等到虞翻回到了家,八個兒子在長子虞芝的帶領下,紛紛出來迎接。
虞翻只是矜持的點點頭,讓兒子們全都回去好好讀書,晚上在一起吃飯。
父子二人來到了書房,虞翻撫摸著干凈的矮案,笑了笑:“終究是回來了。”
虞芝心砰砰的跳,更是滿心歡喜,關平出的這個主意當真是管用。
“父親,大都督的病,你可能治好?”
“治好?”虞翻跪坐在矮案前:“他沒救了,治不了,等死吧!”
虞芝當即瞪大了眼睛,心想自家老爹不會當著人家的面說了這話吧?
一想到父親的性格,大抵是了,估摸著不日還得返回涇縣。
虞芝面色開始僵硬,硬扯出一絲笑容,誰讓他是自己的父親呢,還能咋地。
“放心,為父雖然說話傷人,但不是沒腦子。”
虞翻摸著胡須,一眼就看透了自己兒子的內心想法。
“那就好。”虞芝頓時喜笑顏開。
“對了,城中的賭坊,你可是知道?”
“自然是知道。”虞芝頗為激動的道:“爹,實不相瞞,那也有咱們家的一份產業,而且我還在家鄉開了分店。”
這次輪到虞翻愣住了。
賭坊不是關平與朱恒他們二人合作的嘛,緣何又有自家的產業。
這不怪他兒子,實在是沒有確認之前。
虞芝并沒有告訴他爹,萬一事有不成,讓他爹白高興一場,豈不是不孝之舉。
“父親,此次你能夠從涇縣被重新找回來,多虧了關小將軍的計策。”
“關平?”
“對。”
虞芝一股腦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了自家老爹。
“父親,如今我們都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自是應該攻守同盟!”
聽到這里,虞翻已經傻了。
一直標榜為孤臣的他,沒成想自己的兒子竟然已經開始結黨。
并且通過結黨,把自己從流放之地給撈回來了。
這叫什么事情?
旁人定然覺得這是自己的主意,虞翻覺得自己身上已經有了關平的印記。
就算他想洗,那些“與他關系不錯的”同僚也不會給他機會的。
此時此刻,虞翻的三觀受到了嚴重沖擊。
特別是兒子與關平搭上線結黨后,并且成功的捆綁在了一條船上。
虞翻張了張嘴,最終也沒有說出讓兒子與關平那條船上的人,斷絕關系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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