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二爺說這話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的左臂因為在戰場射出的暗箭,用來遮擋面部等脆弱的地方,已經中了好幾次箭。
關二爺揮舞著自己的左臂道:“即使傷好,但陰天下雨,左臂隱隱有些作痛。
兒啊,在戰場萬事小心,為父也是怕你驕傲,不知分寸,怕你自恃勇武,故而未曾一直把絕殺教給你。”
別聽旁人嘴里勇猛無敵的自己的形象,臨老臨老,才只曉得征戰數年,落下一身傷病。
年輕覺得受個傷流點血沒什么,可歲數大了,便會發作。”
關羽也在用自身經歷,告誡兒子。
至于旁人,關二爺是從來不屑說這些話的,現在是屬于父子之間的交心話,無需太過激昂。
尤其是關二爺發現兒子作戰時更喜歡動腦筋后,也轉變了態度,不愿他太過于冒險。
“父親,那我應該差工匠制作一個面具。”關平此時也放下手中的長刀,總結道:
“五溪人跳儺舞的時候,臉皆是帶著面具。
若是我作戰的時候臉也戴銅鐵質的面具,也就避免了有人放暗箭射我的臉,也不用左臂來遮住面頰防住暗中被射。”
長刀使用起來并不如長槍輕便,可以迅速撥開箭矢,或者格擋一陣。
關二爺摸著長髯道:“倒是個好主意,莫不是以后有人夸我兒為銀面將軍?”
關平嘿嘿的笑了笑,單質鐵很軟,不如合金硬,但若是鐵變成了鋼,那就比銅鐵合金硬了,得找幾個工匠試一試。
百煉鋼的技術在魏晉時期達到了頂峰工藝,而灌鋼法則是在東漢末年稍微出現了一絲的初始形態,還需要繼續進化。
建安七子之首的王桀,也就是去歲力勸劉琮投降曹老板的主號頭目,后深得曹氏父子信任。
他留下的作品就曾出現過灌鋼法的描述。
“哈哈哈,銀面小將,父親的說法倒是有點意思。”
關平突然想起來了,大英雄狄青他作戰時戴的是銅面具。
應該也是合金的,純銅更軟。
“若是遇如曹性那般的射手,就算戴了面具也不管用。”
關二爺摸著胡須,回憶了下獨眼夏侯惇的眼睛,亂軍之中,策馬奔騰,還能射中眼睛,足以見其箭術了得。
當初自己還與夏侯惇打了一架,若不是曹丞相的信使及時趕到,說不準真的下手把他給斬了。
關平也仔細回想了一下,似銀河射手曹性那般箭術不錯的敵人,還有誰比較會射暗箭的,存活于世?
龐德?
還是江東的馬忠?
目測這兩人現在還遇不到。
“父親說的對,但像黃老爺子那種百步穿楊的人,還是少數人。”
“光護住面部也不行,脖子也是弱點之一。”
關二爺又提醒了一聲,總之不想讓兒子輕易涉險,免得他學了殺招之后,恃勇獨自沖進敵陣,造成背腹受敵的局面。
似子龍那般七進七出的戰績,兒子的武藝技巧以及對時機的把握,還沒到子龍那種火候。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關二爺用他半生摸爬滾打的經驗在提點兒子。
關平想了想,好像大英雄狄青帶著惡鬼面具,倒是也有鎧甲護住脖子,臂膀的。
那裝備好像是叫鳳翅兜鏊。
“父親,那有沒有護住脖子的鎧甲?”
關二爺摸著長髯仔細回憶了一下:
“我聽聞云臺二十八將之一的馬武,曾身披兜鍪鎧甲,持戟奔擊,只是不知如何制作。”
關平以拳擊掌,果然有此等裝備,自己行軍打仗遇到的問題,前輩們肯定也遇到不少,只是未曾大規模發展起來。
那就造!
既然大規模發展不起來,定是耗費的銀錢有些大。
這個時代,人命反倒是最不值錢的。
關平自認為私人訂制,在自家社團內,還是可以實現的。
反正赤壁之戰也俘虜了許多曹軍的工匠,中原的工藝制造水平,肯定是比其他邊邊角角要強許多。
關平開口道:“那我還是要去找幾個工匠幫我打造一副面具,順便看看能不能幫我做出一套更好的盔甲。”
“嗯,倒也可以。”
關二爺點點頭,自家兒子平定五溪人的叛亂,又向大哥獻出制鹽之法。
此等功勞,別說打造一副好鎧甲,就算是十副,自然說的過去,更何況赤壁之戰俘獲了曹操的許久輜重,并不差錢。
當初在長坂坡倉皇逃走,半路遺棄的輜重,轉個手過了段時間,到手之后反倒還多了一些。
中原諸侯混戰,想要崛起,多是要吃狗大戶倒下的尸體崛起的。
如袁紹吃了韓馥,曹老板吃了袁紹,小霸王孫策吃了江東所有草頭王。
正所謂窮成神,富快遞。
這次孫劉兩家就吃了曹操這個狗大戶一次,繳獲了許多物資,可謂是雙方都賺的缽滿盆滿的。
“那你去吧。”關羽摸著長髯轉身離去。
大多數人都是能看到別人身的缺點,而自己的倒是不會輕易發現,就算是發現了,也不想改。
關平躬身行禮,隨即喊了一旁的親衛王喜,接過他手中的汗巾,隨意擦了擦。
鎖子甲!
關平打定主意,要搞出一套鎖子甲出來,這是在冷兵器時代最為優秀的鎧甲形態。
鎖子甲甲片大而重量輕,柔韌性好,射不可入,防箭能力一流。
比關平現在穿著的這身鎧甲還要輕不知多少。
想要破開鎖子甲,也就只有像關平手里倚天劍這般的利器能輕易破開。
或者是沙摩柯那種拿著加長加大版狼牙棒,流星錘等武器砸過來,身體就遭不住,穿著鎖子甲也不管用。
但關平堅信,像青釭劍和倚天劍這種武器,在戰場能擁有的人幾乎是百萬人也不會出一個。
甚至沒幾個將帥能擁有像曹老板這般同時擁有兩個神兵利器,作為佩劍。
而且像沙摩柯那種蠻王使用狼牙棒的中原武將,也并不多見。
關平只是聽聞搞出這一套鎖子甲,巨費錢的同時還巨費工夫。
沒事,現在三兄弟社團即將掌握了鹽利,利潤大的很,不差錢。
就算不能量產,關平覺得也得先給自己搞出一套來,遇到危險時也不用太怕,先保護自己,在保護別人。
聽聞鎖子甲精品中的精品乃是山文鎖子甲。
札法十分獨特,為“錯札法”,即通過甲片與甲片互相枝杈咬錯成甲。
據說如果甲片制造精巧劃一的話,制成全甲甚至不需一個甲釘,不需一縷絲線。
也不知道現在這種技術能不能達到。
火焰四射,叮叮當當,熱汗直流。
大錘八十錘一下,小錘四十錘幾下。
分工明確,配合的相得益彰,仿佛一首動聽的打擊樂。
只是許多組打擊樂摻和在一起,便成了噪音。
工匠營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他們降了劉皇叔后反倒不怎么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只是偶爾憂心遠在中原的家人。
不過也只是少數人,畢竟大多數都沒條件成家。
“少將軍。”
傅士仁率先抱拳行禮。
他是在幽州的時候就跟著劉備,屬于三兄弟社團共患難的老人了。
三兄弟社團在荊南四郡站穩腳跟后,他就成了關羽的直屬部下。
因為傅士仁是追隨大哥的老人,這些年來又一直忠心耿耿跟隨。
故而調到關羽的麾下,便受到關二爺的信任與重用,暫且打理后勤工作。
這種工作若非信任之人,也不會輕易交于他人。
工匠營此時也在他傅士仁的管轄之內。
關平這才正式的打量了一下傅士仁,長得頗為矮壯,面總是掛著笑。
“傅將軍不用如此客氣。”
關平隨即望著這幫熱火朝天的景象道:“這些日子辛苦了。”
“為主公效力,不敢談什么辛苦。”
傅士仁倒是有些搞不清楚關平突然來工匠營的目的,但好生招待,總是無錯。
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他還是非常擅長的。
這陣子少將軍關平風頭正盛,主公嘴里也經常夸耀。
本以為他與他父親一樣,言語當中定是頗為傲氣,今日卻發現還有些和藹。
倒是大出傅士仁的意料,那此時更應該抱大腿啊!
畢竟今后要在關將軍麾下廝混,若是與他兒子交好,想必日子也會好的多。
“傅將軍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晚一定要多喝幾杯。”
“那是,那是。”
傅士仁笑了幾聲,他也是愛酒的,聽少將軍說著這些話,心里倒是頗為受用,又抱拳道:
“不知少將軍親自來工匠營,是有何事?”
“倒是有一些事,勞煩傅將軍把大匠給我喊來,我讓他幫我打造一些東西。”
“喏。”
傅士仁這才一伸手,招呼他的親衛,去把工匠頭子喊來。
“少將軍若是再有需求,直接差人來喊一聲,何必親自跑一趟,此處亂糟糟的,竟是些臭汗,炙烤的味道。”
“無妨,正好來看看他們的手藝如何。”關平笑了笑,繼續說著場面話:“傅將軍且先去忙,我在此等著他們就好。”
“我自是要陪著少將軍。”傅士仁哪肯放過如此巴結的機會。
遠處便慌忙跑過來一個面色通紅的小老頭,光著身,雖然瘦弱,但胳膊的肌肉倒是不小。
“小老兒見過將軍。”小老頭喘著粗氣道。
關平急忙前扶起躬身的大匠,開口道:“老人家,辛苦辛苦,不必如此。”
一旁的傅士仁瞧見關平如此作態,這點倒是與其父如出一轍,善待普通士卒與百姓。
而且也不似其父一樣,對士人不怎么友好。
“將軍折煞小老兒了。”
大匠老劉頭瞧著眼前的將軍攙扶自己,當即心里一突突,似這般禮賢下士之人,可皆是想要部下為其拼命。
好在自己一把老骨頭了,倒是不需要在戰場拼命。
經歷的多了,劉老頭自然也就知道這些將軍的打算。
不過,世人本就是如此,就看將軍能給多少了。
“老人家是大匠,定是技術精湛之人,我便直說了,想要打造一副新鎧甲。”
“原來是打造鎧甲啊!”老劉頭頓時放下心來,笑呵呵的拱手道:“好叫將軍知曉,鎧甲打造我是極其擅長的。”
“太好了,我果然沒找錯人。”關平直接開口道:“王喜,一會給大匠牽一頭豬來,拿五壇子酒來。”
“何須一會拿。”傅士仁急忙說道:“來人,就照少將軍的話,直接牽一頭豬,五壇子酒來送于大匠。”
此時不拍馬屁,何時拍啊,更何況本就是管理軍中后勤,此等小事正是體現他價值的時候。
“多謝少將軍,多謝傅將軍!”
劉老頭臉的褶子都帶著笑,還沒干活,就先賞賜的,當真是頭一份。
以往皆是讓打造什么就打造什么,至于賞賜有沒有,那得看官的心情。
“小老兒定會帶著那些小子給少將軍打的好好的。”
“行,我去跟你瞧瞧去。”
“少將軍請。”
老劉頭自然是不虛,本就是用力氣換口飯吃,只是沒有料到少將軍會如此大方。
幾個人便跟著軍中大匠老劉頭往一旁走。
“劉大匠,你聽說過鎖子甲沒,就是一環扣一環制作出來的那種。”
劉大匠想了想,鎖子甲這個名倒是沒聽說過,不過聽少將軍的描述,大概說的是連環鎧。
“少將軍說的可是連環鎧?”
“連環鎧是何種模樣的?”
關平眨了眨眼睛,倒是有點印象。
“與少將軍描述的差不多,曹丞相,啊不,曹賊曾經打造過一批,聽聞是送給他的兒子以及親信將領了。”
劉大匠輕呼一口氣,以前在曹營自然叫丞相,現如今在劉皇叔的軍營,自然要“同仇敵愾”,叫曹賊準沒錯。
其實為誰效力,劉大匠并不在乎,只要無性命之憂,還能吃飽穿暖便可。
“哦。”
關平點點頭,聽到劉大匠說這話,倒是想起來了,曹植寫過鎧表,記載了劉大匠說的這件事。
“行,那我便先打造一個連環鎧。”
“喏。”
“王喜,回去那些紙張來,我畫一畫圖,與劉大匠看一看。”
“不用費勁跑一趟。”傅士仁急忙出聲道:“有什么需求,少將軍盡管開口,只有有的,我定能在營中給少將軍翻出來。”
關平瞥了他一眼:“呵呵,傅將軍真是個好兄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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