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起門來裝聾作啞的活計誰都會做,縣衙內,一堆竹簡已經堆積在院落之中。
從今天起,益陽縣是包奎做主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天已經變了!
積壓在益陽縣百姓頭上的大山轟然倒塌,而此時包家所經歷的一切,與包家平日里對待普通平民的如出一轍。
反觀縣衙內,倒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
關平才不會做光桿司令的活計,充分利用了兩位麾下從事,讓他們抓緊時間抄寫自己寫下的公告,得了好處,還想著不干活,當真是想得美。
至于他們所推薦的人,關平也都一一應下了,人不多,很有分寸感,足可以替代包家的勢力,又能讓劉邕控制得住。
包半城完了!
包家同樣也完了!
這事是在關平的預料之中,有了水軍混在百姓當中帶節奏,他們根本就沒有什么翻盤的機會。
民憤是一股洪水,包奎一直在堵,而關平今日只是卸了一個口子,讓這股洪水順利的沖擊包家,順便平息這股民憤,為己方爭取民心。
“太守,此等布告的內容,當真要如此做?”從事李俊忍不住問了一聲。
這都是個什么章程,當真是少見,真是關太守他自己想出來的,還是這一切都是主公授意的?
誰知道劉皇叔愛民如子,對于世家豪強,都不怎么在乎,這種收攏人心的法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主公劉備的手筆。
“李從事,有什么問題嗎?”關平隨手把手中的竹簡扔進院落當中。
“太守,這個廢除包奎的無故征糧,屬下倒是可以理解。”李俊指著布告上的田地分配道:
“若是一戶當中有人當兵,頒發全家光榮的木牌,多分配十畝地,就算清點了包家所侵占的土地,若是百姓蜂擁而至前來當兵,怕是益陽縣的土地不夠分,太守豈不是也要失信于民了?”
李俊絲毫不會懷疑平民百姓對于土地的熱情,為了多出來的那十畝良田,他們定會把兒子或者丈夫送來參軍的。
前番赤壁大戰的結果,早就傳遍了荊南四郡,劉皇叔率領微弱士卒,擊潰曹丞相的百萬大軍,足可以見其士卒的精銳,從哪點來看,李俊都覺得益陽縣的土地絕對不夠分。
這種占便宜的好事,當地百姓肯定不會錯過的,十畝地跟一個兒子,他們肯定會選擇良田。
“這個不用擔心,我自有法子。”關平隨手把看完的竹簡扔進院子里。
土地完全可以分為一期二期三期分配,益陽縣都變天了,土地多的是,魚餌怎么能全都撒出去呢,必須一點一點撒出去呢!
而且要經過幾輪面試才能成為麾下士卒,讓他們都覺得這個當士兵這個機會是來之不易,他們才會更加珍惜,家里人也會覺得自家兒子丈夫有本事。
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受益,那必須要從實際與面子上,讓他們都覺得光榮,就像是老秦人,聞戰則喜一樣,積極調動他們的主觀能動性。
這年頭,三兄弟社團已經了有了名聲這個軟實力,但打鐵還需自身硬,更要保證甲兵的數量。
荊南四郡是三兄弟社團的基本盤,又是戰略之地,還被其余兩家社團覬覦,形勢不可為不嚴峻。
必須要保證轄區內百姓對于劉備的忠誠程度,確保劉備才是能保證他們自身利益的人。
如此一來,再有其余社團想要進攻,定會遭到強烈的抵抗,從此把百姓的利益與三兄弟社團的利益捆綁在一起。
大家有著共同的利益,勁頭在不往一處用,那關平做了這么多,失敗了也無話可說。
以江東世家的貪婪程度,手里隱匿的人口和整個吳國總人口相差無幾的對比來說,他們才不會保證平民的利益。
曹老板社團現如今那里也是重用寒門打壓世家,平民則是轉為軍戶,瘋狂屯田汲取利益,但是到了曹二代那里,世家的情況就開始轉變了。
到了曹三代還能夠壓制世家,但是曹睿一死,就完了。
輔政大臣讓曹爽當就是世家的把控,離間宗親嫡系,讓旁系出任重任,導致宗室力量孱弱,更是無力回天。
三兄弟社團幾乎是一直壓制益州世家,從來不讓他們的話事人,掌握季漢的大權,以免得選擇投降。
如此一對比,就算將來三兄弟社團到了最差的地步,反攻荊南四郡,依舊能俘獲一大波人心。
再加上有劉皇叔這個名聲在外的社團軟實力,足可以當做信用來使用,有了他背書,當地百姓選擇相信應該是個容易的事情。
關平著手準備在益陽縣開展試點,家中有人當兵,也不是誰都要,至少把人剔除一部分作為預備隊,提升當選人的優越感。
完全可以利用土地以及稅收上稍微做些文章,讓他們主動當軍戶,作為屯田兵使用!
包奎無故征糧,分配給百姓土地的畝數減半。
正所謂不破不立!
現在包家侵占的萬頃良田有了用武之處,而關平所做的不過是左手倒右手,把本就是屬于他們的土地還給他們,便能收服一大波人心。
長沙郡太守關平給了益陽縣百姓他們一個公平的機會,不會無故征糧,更不會侵占百姓的土地。
兩全相比之下,若是這些百姓在不懂得誰對他們好,誰才能保證他們自身的利益,這都不滿足,還想著更進一步,那他們也沒有存活的價值了。
有了益陽縣這個試點的出現,至于其他縣的百姓會如何想,以及如何做,還有待商榷。
關平可未曾聽聞長沙郡其余各縣,也有類似包半城這種名頭。
猛地除去毒瘤,尚且可以接受,若是全面推翻,怕是要遭到反噬,這種事情,還是讓自家扛把子去衡量。
關平只選擇把試點搞出來!
這種事情是否推廣還是要看自家扛把子的魄力,畢竟屬實是從豪強世家身上割肉。
選擇權在劉備頭上,殉道者的事情關平是不會去做的,關平可沒覺得自己的思想會上升到一種高度。
拼盡全力適應這個時代,努力的生存下去,更好的生存下去,悄悄撬動這輛馬車有利于自己生存的方向駛去,才是關平的人生觀。
李俊問出方才的問題,是有私心的。
既然家中派出子弟前來益陽縣為劉皇叔做事,自然也是希望能夠借著效忠的機會,瓜分包家,前來獲得一些好處的。
放在以前,這些好處都是張家的,他們可夠不到。
但太守關平把包奎斬了,他們就有機會借助關平的力量把觸角伸進益陽縣。
可他們并不清楚,此次瓜分戰利品所列出來的名單當中,關平并沒有給他們留下什么機會。
能讓他們兩家的人進來就已經算是向世家妥協一番,也是抱著讓本地與其余郡縣之人相互制衡的緣由。
絕不能允許張家的人一家獨大,更不會讓他們兩家控制益陽縣,要不然打跑了惡虎,來了貪狼,不是白費勁了?
第二日,在益陽縣兵丁的巡邏下,包家已經被黔首們給攻破了,聽聞嫡系是無一生還。
那些被他們日常鞭打的奴婢在外來人的配合下,立刻反水,帶頭指認包家嫡系,尋找躲藏的包家人,大仇得報,就是在今日,焉能放過他們!
聽聞包家遭遇的事情,那些一直與包奎相互勾結的官吏全都傻眼了,就算昨日關平斬殺了包縣令,他們只是一直在錯愕,但是他們不會怕,因為包家的勢力肯定不會那么容易被撼動。
他們本以為包家定會報復,可萬萬沒想到,竟然全都死在了那些黔首的棍棒之下了,那還報復個屁!
惡鬼索命?
這些官吏是不信的,以前不少百姓都說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他們,可他們依舊是吃得好,睡得好。
那包縣令變成惡鬼索命,成功性也不會太大。
本來包縣令麾下的官吏們打算硬抗到底,就等著包家找人前來滅掉關平,隨后就往渠帥蠻人身上一推,大家免去麻煩之后,益陽縣還是他們說了算。
這種事,他們輕車熟路。
可現如今,這些官吏再無一絲抵抗之心,剩下的皆是無盡的恐慌。
領頭的都已經死了,包半城沒了!
那他們這些枝干家族會不會也會隨著覆滅?
誰都可以看得出來,關平他絕對是故意要縱賊行兇!
昨日百姓聚集,他并未阻止,百姓前往包家,他甚至還要關上縣衙的門,裝作看不見。
聽聞包縣令的尸首被百姓瓜分一空,平日里連多看這些人一眼都會嫌棄礙眼的官吏,當真是怕了。
怕自己身死街頭,尸骨無存,怕辛辛苦苦摟來的田地錢財被他們洗劫一空,更怕家族灰飛煙滅,再也沒有了榮華富貴的生活。
這刀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砍到他們的身上!
連包奎都沒有躲過這把刀,更不用說他們這些小官小吏了,現在他們終究是明白,長沙郡的時代已經變了!
律法不在寬松,而變得嚴苛起來。
刀把子是握在別人的手中,自己的命也是握在他人的手中。
長沙郡太守關平以強硬的手段宣布,益陽縣是屬于劉皇叔的,不是他包奎一家的,更不是你們這些為虎作倀的惡吏的。
劉邕對于包家的遭遇并不感到奇怪,此番定是有少將軍的人為他們指引,因為他昨日在人群之中看見了少將軍帶來的親信,混在人群之中鼓舞并且引導著百姓。
這點倒是劉邕沒有想到的。
本以為干掉包家,少將軍會出動精銳士卒,結果昨天根本就無需出動士卒,益陽縣的百姓群情激奮,直接自己出動前去復仇了。
包奎的這點遭遇倒是與董太師有些相似,而且包奎的尸體,聽說被不少為其所害的百姓瓜分了。
想想就覺得有些可怕,到底是什么樣的仇恨才會讓人真正的生啖其肉。
少將軍心思當真是縝密,如此一來,沒有大兵出動,更不會落人口實。
只能說是百姓群情激奮,沒有控制住。
包奎死有余辜,他家中的財富以及土地,都是建立在益陽縣百姓的血肉與尸骨上,如今的結果不過是被人審判了,聲張了正義,把吃血肉還回來罷了。
養起來,等到他膨脹便殺了,興許劉表也是在養,只是身死,還沒有機會去宰了這些蛀蟲。
這種國策,倒是很適用于大漢朝。
劉邕心懷壯志,此番有了少將軍扛旗,務必要把益陽縣真正的治理好。
益陽縣各處都有關平派出士卒以及水軍在向百姓宣講官府最新的策略,從今日起開始實行,務必要宣傳到每一人的耳中。
一、重新丈量土地,編纂戶籍,分配田地,廢除包奎所有的政令以及稅賦。
二、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在原有田地分配基礎上,多分配給當兵家庭十畝良田,若是立有功勛,則可免除家中部分賦稅,獲取更多良田。
三、只誅首惡包奎,若是縣中再出現不法之事,以律例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關平又開始大規模征召讀書人以及落魄的寒門子弟作為臨時工,請他們為百姓認真宣講政策,表現良好者,可以提拔到縣衙為任,給他們機會,造福百姓。
益陽縣的百姓還沒有來得及從包奎被新任長沙太守關平斬殺的喜悅當中回過神來,就又聽到關太守要重新丈量土地的消息。
不僅把要包家侵占的土地還回來,如果家中有人當兵,還會多分配良田,竟然還有如此好事!
那還等什么啊,如此機會若是沒有抓住,那豈不是后悔一輩子,田都被別人家分完了。
益陽縣的百姓們頓時就給關平送上了關父母的稱號,包奎為任十載,也只是阿諛奉承之輩的父母官,而關平只是用了包奎的腦袋以及他的全家祭天,便有了百姓從內心感激的父母官之褒稱。
此時臨湘縣還沒有得到關太守斬殺惡吏的最新消息,其余四家剪除李家旁支附庸的關系已經開始。
這一開始,便不是他們誰想停下來,就能輕易停下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