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莊臉色不是很好看,準確說是很難看,一改往常習慣,沒有站在窗戶邊眺望外面,
他剛得到消息,秦王嬴政派出使臣,特地來韓國邀請韓非入咸陽,否則就發兵滅韓。
“不行,除非我和你一起去,你去只是送死…”衛莊很不滿,白色眉毛微微皺起,語調冰冷。
韓非停下笑意的臉,收起平時不正經,看著衛莊:“衛莊兄,術以知奸,以刑止刑,法的實施是為了更好的安邦治國,韓非心中只有法,不懂武功,也沒接觸過蒼龍七宿,在咸陽若非有嬴政許可,陰陽家怎敢對我不利。”
“如有嬴政默許,就算你和我前去,難道衛莊兄有把握帶我從咸陽殺出來不成,縱然是鬼谷縱橫也不能無視千軍萬馬,箭矢如雨。”
“韓非入秦,乃為救韓國,韓非若死,韓國則亡,如真到了這一步,還請衛莊兄看在韓非的面子,帶著紫女姑娘還有紅蓮一起離開韓國。”
但片刻,話鋒陡轉,韓非便再次胸有成竹的微笑:“放心,這也是極小概率的事,昔日上黨守馮亭降趙,引得秦國不得已伐趙,使秦國朝堂明白,秦若東出成霸業或王天下,必先弱趙。把秦國比喻盤踞在韓國身邊的猛虎,那趙國就是餓了許久的惡狼,驅虎攻狼可保弱小的獵手平安,策若成,則韓國安矣…”
韓非直言一人入秦,想辦法將秦國的兵鋒矛頭引向趙國,使秦趙相攻。
張良獻策說:“不如效仿孟嘗君逃出秦國之策…”接著自己就搖頭否定,“孟嘗君雖狼狽逃離秦國,卻有強齊為后盾,秦國也有顧慮,不敢追殺。而韓兄…”
“誰說我韓非沒有后盾?”韓非站起身,踱步到窗邊,建在山腰的紫蘭山莊,將山下村子攬收眼底,薄薄的日落,裝飾在遠處的山,一群鳥兒暢翔天際。
韓非眼神微微瞇頓,嘴角邊一縷笑意輕漾開:“我韓國是小國,確實沒錯,韓國卻數十年親秦,雖有小過失,但鄭國修渠道之勞,秦國受益頗多,使關中平原更加肥躍,可謂強秦也。”
轉身回望衛莊、張良,韓非笑了一下:“如秦國果真要伐韓,我韓國早有戒備,有姬無夜大將軍,還有鬼谷衛莊兄,又修守備,戎強敵,有蓄積,筑城池以守固。”
“秦國想伐韓,未可一年而滅,拔一城而退,則權輕于天下,滅了自己的威風。摧我城池,韓國必叛,韓反則魏應之,趙據齊以為盾,如此,則以韓、魏資趙,三晉聯橫合乎一體,齊與以固其從,而以與秦爭強,四國敵一國,乃秦之禍也。”
“昔日儒家子貢先生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韓兄不愧是師從儒家荀子,果然有子貢之風,子房佩服。”張良拱手稱贊道。
心里暗暗念想:“這便是儒家風采么…”
韓非聞言,不禁失笑道:“韓非口才比不了,子貢先生,能夠改變天下五國的命運,但三寸之舌,還是存得下一個弱小韓國的。”走到張良身邊,輕輕拍了拍對方肩膀。
衛莊雙眉抖動著,用銳利的目光注視著韓非:“你說了那么多,似乎下意識的忽略了,嬴政這樣的人野心非常大,一旦下定決心滅韓國,你在咸陽如何脫身?”
“這…”韓非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態頓然僵住,不知道如何回答好。
這個白毛可真厲害,一問就問到韓非的關鍵點。
韓非一切計謀都設在他能夠說服嬴政,使其放棄滅韓的意圖,韓非曾經的一篇文章《說難》就道盡了對國家之主游說的困難,“龍之為蟲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若人有觸之必殺人。人主亦有逆鱗,游說者觸主之逆鱗,則死矣…”
嬴政卻在一年前的新鄭,直言不諱地想鑄天子之劍,
以七國為鋒,山海為鍔,制以五行,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舉世無雙,天下歸服,為天子之劍。
要去說服這樣的人,放棄伐韓轉而攻趙,從趙國開始一統天下,把韓國放在諸國之后,將自己母國盡可能的保存下來。
韓非縱然心里有些許不安,卻只能迎頭而上,為了這個國家,為了父王,還有紅蓮,還有子房,衛莊兄,紫女,跟他息息相關又千絲萬縷的人,韓宇,還有韓國的黎民百姓…
韓非眼中精光一縷堅定:“道之所存,雖千萬人吾往矣。”
假裝不自然地遲疑了一下,
“怎么脫身,我又不像孟嘗君有那么多門客,能狗盜能雞鳴,我在咸陽的朋友,蓋聶兄勉強算半個,鄭國算一個,師弟算一個,但他們也難在嬴政眼皮下幫我脫身,
一旦嬴政準備滅亡韓國,我恐怕很難逃出咸陽,咦,盜跖兄弟不是輕功絕佳嗎,到時你來咸陽接應我,在下在桑海游學時曾聽說,墨家機關獸朱雀能日行五百里展翅如風,屆時衛莊兄在城外策應,只要能成功飛上天,就算嬴政擁千軍萬馬,也奈何不得。”
韓非靈光眼睛一轉,提出一個好辦法。
讓衛莊不禁眼前一亮,他也想起來魏無羨駕駛的機關鳥朱雀二號,的確是升的高,飛得快。
當時還讓他誤以為是墨家朱雀,最后才得知原來是公輸仇高仿墨家機關鳥而打造成功的,采取名叫朱雀二號。
讓他在陰陽家焱妃面前丟了不小的臉,以至于后來好幾天用冷漠態度對待罪魁禍首魏無羨,一路上懶得搭理他,自己閉目養神。
正在一旁偷偷吃糕點的盜跖,差點嚇得下巴沒掉下去。
“什么!要我去咸陽!還要去陰陽家長老最多的地?你們不知道墨家和陰陽家一直不對付嗎?我一墨家統領去諸多陰陽家高手面前晃蕩,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盜跖苦著臉,可憐巴巴地說道。
手里糕點也頓時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