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選擇

　　八個孩子，在過去數年的時間里都是以殘羹剩飯為食。

　　而所謂的殘羹剩飯和現代人想象的倒掉的飯菜絕不是一個意思，那是稀稀拉拉的湯湯水水，不要說飯菜，就連一根蔬菜的葉子都絕對休想看到。

　　更多的時候，八個孩子從各個地方想盡辦法討來的汁水是和從樹上采來的樹葉一道用破舊的瓦罐蒸煮，然后吞食的。

　　這也是八個孩子為何都瘦小無比的原因。

　　數年的時間，八個孩子最開心的時候是偶爾能夠在討來的那些汁水里看到一些剩余的菜葉子，和偶爾能夠討到小半口剩下的飯粒。

　　至于整個的饅頭，數年的時間里，八個孩子是從未見到過的。

　　這本身是一個亂世，餓殍遍地，半碗飯就足夠讓一個壯年舍命，更不要說一個饅頭。

　　拿到城外去，不知道多少流民愿意為的這一個饅頭去拼命。

　　現在，眼前最起碼有四五個饅頭，凌天絕對不相信是哪個好心的人給了他們這些可憐的孩子這般仁慈。

　　凌天目光淡然的看著眼前的兩個女孩，在這個世界的記憶里，他和眼前七個孩子都是熟人，更是了解八個孩子之間的情感。

　　而他凌天也只是喪失屬于人類的情感，但絕對不是喪失了分辨一切的思維。

　　他能夠清楚的理解眼前這些孩子與他之間的友情，更是清楚七個人分兩三個饅頭，然后讓他一個人獨享兩個饅頭是為何。

　　那是因為他是一個傷者，而那七個孩子想要他早點好起來，但，這些可憐的孩子沒有任何金錢，買不起藥，所以，在弄到了一些饅頭之后，便將其中一半都給了他。

　　至于為何沒有給全部，那是因為，其他的七個孩子情況也不算好。

　　記憶在腦海內散開，凌天此時這具身體的傷勢純粹是來自于不久前被一群街頭混混毆打的，而那一次，被毆打的不止是凌天一人，而是這八個孩子里全部的六個男孩。

　　那一次，他們討飯的時候不小心觸怒了一個街頭混混，然后被那個混混招呼同伙狠狠的揍了一頓。

　　至于兩個女的沒有挨揍，并不是那些混混還有什么江湖道義，不打女人，而是那幾個混混想要收了這兩個女孩子。

　　那一次，若不是六個男孩瘋狂拼命，若不是兩個女孩子也是絕然的以立即自我了斷作為威脅，恐怕，兩個女孩子早已經被帶走，而六個男孩子也已經不剩下幾個。

　　但，哪怕是那樣絕然，凌天的前身也是依舊差點死去。

　　這等悲劇之后，凌天不會相信出現什么老天開眼，又或者苦盡甘來，有人給予他們饅頭這等饋贈。

　　以凌天數個世界的閱歷，在這個時候，唯獨會給予他們饅頭的怕只有那幾個混混，但同樣并不是因為什么心中愧疚，而是以此作為拿下兩個女孩子的手段。

　　在八個同命相連，感情深厚的孩子遭遇有同伴要死去的威脅時候，用幾個饅頭去換取兩個女孩子哪怕心中再如何的不愿意，也只能夠忍著痛苦去逆來順受的命運。

　　這是另類的調教。

　　這也是某種極端的邪惡。

　　凌天目光看著面前的兩個女孩子，情感在此時的他身上固然是沒有的，但是，他的思維卻是在分析，如果他有情感的話，此時應該是怎樣的反應。

　　情感，原先是人的本能，但，失去之后，哪怕凌天這等存在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找回來。

　　現在，凌天只能夠封印自己的實力，然后，保留記憶，通過分析，模擬，嘗試著看看是不是能夠找回自己的情感。

　　“是不是那幾個混混…”

　　凌天的聲音輕柔的響起，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看向兩個女孩身后的五個男孩。

　　隨著他的話語聲，后面，五個原本看上去正在悠閑分享兩三個饅頭的男孩子動作頓時凝滯，然后，滿滿的痛苦從這五個孩子的臉上浮現。

　　他們看上去最大的不過才十歲出頭，而最小的更是僅有七八歲的樣子。

　　但，貧窮早已經讓他們懂得了很多的事情。

　　能夠在街頭生活幾年，哪怕是那年齡最小的，也基本上等于從剛剛對整個世界有一個大致認識的時候開始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心險惡，什么叫做世事艱難。

　　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絕對不會再有天真之類的情緒。

　　但，八個人之間的情感卻又是真正誠摯的，而且，因為他們從小的悲苦，這樣的情感更是真摯無比，他們互相之間已經不再是同伴，而是家人，更是自己的映照。

　　這五個早已經懂事的男孩自然知曉兩個女孩被那些混混帶走將會是什么下場。

　　但，凌天的命，以及無法對抗的現實卻讓他們想不到任何抗爭的辦法。

　　“這世上，門派為尊，幫派遍地，我們要想不被人欺負，那就必須找個幫派加入…”

　　凌天看著眼前幾個孩子緩緩開口道。

　　他沒有說加入門派，因為那是他無法期盼的，但，幫派的話，實際上卻也不容易。

　　門派，高高在上，就算有紛爭，那也只是和其他的門派紛爭，對于普通人來說，那壓根就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而幫派，則是扎根在普通人的世界。

　　更多的時候，幫派存在的意義就是為門派管理產業，以及輸送新鮮血液。

　　而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幫派更多的時候都是提著刀過日子的，管理產業，這產業想要盈利，需要去爭，而輸送血液，那人才就那么多，想要獲得更多的人才顯然也需要爭。

　　可以說，幫派就是門派的刀，放在俗世的刀，而這刀更是消耗品，是和其他門派做爭執時候的消耗品。

　　不管是產業，還是人才，門派之間不會親自出手，那太掉價，門派甚至都不會去問詢幫派和誰交手，又是怎樣動手，反正，哪怕底下兩個幫派殺的血仇累累，對于他們上面的門派來說，互相之間依舊可以做盟友。

　　這情況下，幫派的日子自然不會很好過。

　　可以說幫派基本上就是一群炮灰，門派的炮灰。

　　但是，哪怕是做炮灰，幫派的日子也比普通人好過了太多。

　　最起碼，幫派中人不用擔心吃不飽。

　　最起碼，在街頭混混的眼中，幫派中人那就是他們的大哥大，但凡幫派中人隨意的一句話，哪個混混敢跳的。

　　“我們幾個，我們幾個…”

　　聽著凌天的話，兩個女孩子還沒作何反應，五個男孩眼神卻已經微微一亮，只是隨即卻黯淡了下去，他們畢竟是孩子，而且，還都是不到十歲的孩子。

　　哪個幫派會收他們這些孩子。

　　想來是絕對不會有的。

　　“我們幾個都是有機會的…”

　　凌天伸手抓過眼前一個女孩手上的饅頭，三兩口將饅頭塞進嘴里，凌天感受著饅頭慢慢的在胃里化開。

　　整個身體似乎舒展開來，凌天只覺得精神微微一震。

　　雖然只是一個饅頭，但是對于常年缺乏營養的花子，一個饅頭所帶來的的東西遠比想象的多，軀體上驟然間補充到過去數年，甚至從來都沒有補充過的新能量不說。

　　單單精神上的滿足感就足以讓一個人瞬間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的振奮起來。

　　翻身坐起，凌天感受了下體內，隨即，無奈的搖搖頭。

　　他自己的封印顯然是極為完美的，此時他的體內不要說力量，哪怕腦海內也同樣想不到任何關于修煉的記憶。

　　比起上個世界，這個世界他的安排算是相當的嚴密。

　　既然記憶沒有封印，那自然也就不可能出現莫名其妙覺醒各種力量的事情。

　　所以，接下來只能夠靠他自己。

　　羸弱的身體，毫無半點力量恢復的可能，凌天皺了皺眉，隨即從地面上攀爬起來，八個孩子不過是縮在破廟之中的，而且，這破廟還是那種真正的又破又小的破廟。

　　前后加起來撐死十來個平方，顯然原本完好的時候也不是供奉的什么大神。

　　而現在，這十來個平方的小空間更是有無數地方直接頭頂空無一物，再加上一面墻壁破開一個洞口，這破廟可以說撐死也就三四個平方可以讓人頭頂有片瓦遮頂，大概這也是這破廟沒有被別的乞丐頂上，而能夠保留在八個小孩手上的原因。

　　凌天翻身坐起，目光淡然的看著前方。

　　靠著力量，他們八個人想要加入幫派，那顯然是笑話。

　　目光微微轉動，凌天剛剛轉過看向前方的視線，突然，身軀卻是微微一顫，然后他的腦袋猛的扭過去。

　　就在剛才一眼之中，凌天竟似乎感覺到自己徹底的記住了一眼掃過的那片區域所有的景象，他甚至能夠報出他掃過的那區域地上雜亂的茅草有多少根。

　　這是一個極為奇怪的事情，就好像他的實力還在，擁有種種神奇似的。

　　但凌天卻又能夠完全確定，他的的確確已經封印了所有的力量，這種封印，甚至是他死亡都不會解開，嚴格來說，除非他回歸本體，否則在副本世界，他就如同被徹底廢掉了以往所有的力量。

　　那么，剛才那現象就不是因為他的實力。

　　凌天眼珠子微微動了動，畢竟是曾經攀登到頂峰的存在，很快，凌天知曉了為何會出現那等復雜的事情。

　　他之所以能夠一眼掃過就記住全部的東西，如同不曾失去力量，那是因為，他哪怕封印了全部的力量，但，這一次他畢竟是帶著大部分的分身進入這世界，而且又沒有封鎖記憶。

　　所以，此時他的靈魂力量壓根就保持著全部的狀態。

　　雖然他沒有軀體的力量，但，強悍的靈魂足以讓他擁有種種超出常人的特殊力量。

　　他的眼力，耳力，乃至于身體素質都會受到靈魂的影響，雖然不至于變成拳碎天，腳破地那種夸張的存在，但，比常人更有觀察力，聽力更好，力量更大，反應更快這等事情卻都是正常的。

　　這倒是讓自己有了加入幫派的機會。

　　“我們可以的…”

　　心中微微一定，凌天朝著七個孩子笑笑開口道。

　　此時，完全以模擬狀態和七個孩子相處的凌天卻是完全將自己當做，并且融入之前這七個孩子伙伴的身份當中。

　　笑容之中，凌天站起身，他微微感受了下，胸腹位置的痛楚依舊還在，而且，還不輕，不過，靈魂的壯大的的確確是帶來軀體的變化。

　　凌天能夠感覺到，劇烈的痛楚之中，他的內臟似乎在快速的蠕動。

　　這種蠕動雖然不至于加快他恢復的速度，但卻是能夠極大的減輕痛楚，也能稍微的讓他傷勢恢復的速度快一點。

　　起身，走了兩步，凌天緩緩從這破廟里撿起一根竹竿。

　　是大概是一根手指粗細的竹竿，凌天握在手上微微揮動了下，不管是韌性還是硬度都還算不錯。

　　握著這根竹竿，凌天眼睛微微閉了閉，隨即很快又張開，再次無奈的笑了笑，腦海內果然是沒有任何關于劍法之類的記憶。

　　甚至，都沒有任何關于如何出劍才能更快之類的經驗。

　　手臂抖動了一下，凌天以最快的速度將手上的竹竿朝著前面刺去。

　　輕微的破空聲響起，這竹竿驟然間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前面刺出。

　　速度極快，但是，這種極快也只是針對普通人的快，倘若對手是個普通人，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很有可能被刺中，若是凌天手段狠辣一點，大概是能夠刺穿咽喉或者眼睛，從而致命的。

　　但，對方有防備的話，哪怕是普通人大概也不會被一根竹竿搞死。

　　弱，很弱…

　　不過，如果能夠學到一招半式，大概就能夠極大的增強。

　　凌天心中想著，隨即他收回竹竿，轉頭看向七個目瞪口呆因為他剛才刺出竹竿的動作而呆滯的孩子。

　　“走吧，我們去找一家最小的幫派試試看加入…”

　　淡然的看了七個孩子一眼凌天開口道。

　　哪怕是他通過理智的分析，確定了自己的行為模式，也將自己模擬著融入這七人之中，還原之前八個孩子相依為命的景象，但，缺失情感的情況，他卻絕對無法和前身一樣與其余七個孩子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