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育了萬載的泰中秘府,所有上層強者,包括三尊府主,三十位府老,在元鼎六十五年的秋夜。
被太蒼太初尊皇鎮殺于太蒼太先上庭之中。
原因是泰中秘府妄圖利用太蒼的磨難,讓太蒼的強者獻死,以此圖某一座皇國。
在場的所有太蒼強者,俱都面色如常。
就好像這些人族,都應該有這等下場。
唯一神色晦暗,面目陰晴不定的。
就只有兩位來自凰梧秘境的神澤存在。
七尊主面色冷漠,眼神卻非常平靜。
他抬頭注視上首那尊輕描淡寫,鎮滅三十余位泰中人族強者的太初尊皇紀夏。
此刻的紀夏,再度拿起靈筷,品嘗美食。
就好像他剛剛滅殺的,并不是一位位神澤、神淵、神臺境界的強大人族修士。
而是一些無關緊要,不值一提的賊寇。
靈稚南看向紀夏的眼神,則純粹了許多。
只有一抹恍惚之色。
就在剛才,當始終被他認知為神淵強者的太初尊皇,爆裂出手。
一道極為玄妙的神法大術突兀爆發,天地、無盡空間中,仿佛就剩下那一道印法!
玄妙、強橫。
就算是凰梧秘境中,那些神法、玄術傳承,也沒有幾道能夠比得上這一式印法。
七尊主心中,于此也感到非常驚訝。
百域之地,畢竟是荒蕪之地。
不要說是神法、玄術的傳承。
就算是尋常的大神通傳承,都非常少見。
他們從來沒想到,眼前太初尊皇出手,竟然能夠運用出這般強大絕倫的神法。
更讓兩人震撼、吃驚的是。
原本他們一直以為,太蒼沒有神澤存在。
這是凰梧秘境主宰親口所言。
可是沒有想到,等到他們來臨太蒼,步入這座太先上庭太和殿。
太初尊皇不理會他們的求情,驟然出手,滅殺泰中。
最初,他們想要出手阻止,可是上首那尊始終閉目養神的銀發強者,突然張目。
暴戾、兇戮、蘊含著絕倫霸氣的氣機,鎖定凰梧兩尊神澤存在。
讓他們仿佛被一尊吞天噬地,鎮壓萬古的不世霸主凝視。
他們心緒中,涌動出無法遏制的忌憚。
甚至,他們心里甚至有某種預感。
如果方才,他們膽敢出手阻攔太初尊皇那一式神妙印法,那尊神秘霸者,必將毫不留情的出手!
“我們獨身對上這尊霸者,必定不是他的對手,這一尊存在真實境界未知,但是他的戰力似乎已經超脫了神澤范疇,步入了極界神澤之境。”
七尊主方才還在心里揣測不世霸者的實力。
除此以外。
太初尊皇紀夏,帶給了他們更深的震撼!
“我們一直以為,這一尊太初尊皇紀夏,乃是神淵境界的存在,哪怕身為圣體,但是我等游歷之間,才發現太蒼不過傳承三百余年。
太初尊皇也不過僅僅只有三百歲之齡,三百歲之齡,卻能夠修成神淵,這等的天賦,已經堪稱可怖…”
七尊主神色仍舊平靜。
可是他的心緒,已經翻涌出滔天的巨浪。
原因非常簡單。
“方才太初尊皇施展一道神妙印法,頃刻間奔涌而出的力量,浩瀚至極,就好似一片汪洋大澤,又有種種明悟、玄奧在其中醞釀…
神淵存在,不可能擁有這等的靈元強度,他一定已經登臨神澤了!”
稚南圣女想到這里。
眼中的神色,逐漸有所變換。
從恍惚變作迷茫。
三百余歲的神澤強者?
這個世界怎么了?還是稚南圣女熟知的那一座世界嗎?
她和七尊主并不知道。
給他們這些外來人看的太蒼歷史,出于種種原因,增加了一些東西。
比如,太蒼原本的三百年國祚,變成了六百年—太蒼人族還未曾搬遷到海嗅河沿岸的時候,就已經被列入了太蒼歷史中。
再比如,太初尊皇繼位時間,也變成了兩百多年。
紀夏的年齡,也順延了許多,從九十四歲,變成了將近三百歲。
看似多此一舉,可是卻非常有用。
太蒼實力飛漲。
紀夏繼位不過七十多年,就已經發展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如果被敵人察知這一點,只需要宣揚出去,太蒼的處境,就會變得極為艱難,極為危險。
值得慶幸的是,伏梁大劫之后,百域諸多種族、國度幾乎死絕。
知道太蒼底細的,也只有一些王朝的上層存在。
這些生靈,早就已經唯太蒼馬首是瞻,出不了什么太大的問題。
就算紀夏的年齡,從九十四歲變成了三百歲。
仍舊讓七尊主和稚南圣女心中震撼的無以復加。
三百歲的神澤存在?
不要說區區皇朝、人族秘境。
就算是在帝朝,這等的成就也堪稱無與倫比。
哪怕是帝子、帝朝圣體中,都鮮有這等可怖的存在。
也許,就只有帝朝大帝,才有這么恐怖的天賦。
但是此刻,他們在太蒼,一座人族皇朝中,親眼得見了這般資質無雙的存在。
最令他們驚異、感慨的是,這尊存在還是一位人族君王!
如此種種,紀夏在兩位凰梧神澤眼中,變得愈發的神秘,也變得愈發強大。
可是饒是如此,也不能夠讓七尊主和稚南圣女心中的怒意消散。
因為即便太蒼確實不凡,但是凰梧秘境,也并不是什么弱小的隱秘之地。
七尊主感知到籠罩自身的氣機消散,徐徐起身。
“尊皇,太蒼的實力,出乎我的意料…
但是尊皇身為人族君王,應當知道我人族正值危難,如此多的人族強者,就此毫無價值的死去,你是否會為我人族可惜?”
他搖頭道:“我等前來太蒼,是因為凰梧主宰下令,讓我們前來覲見尊皇,看一看是否有合作的可能,看一看太蒼是否需要我凰梧的功法傳承、靈寶。”
“可是沒想到,尊皇卻只顧著自己一時快意,就滅山如此多的人族強者,絲毫不為我全族顧慮,不免讓我失望…”
七尊主眉頭緊皺,威嚴的面目上竟然隱隱浮現出可惜之色。
紀夏抬頭,看向七尊主,心中也沒有什么怒意。
可以看的出來了,這一位凰梧七尊主,確實和師陽所說的那樣,一腔熱血,都獻給了人族興盛的偉業。
所以他看到泰中秘府強者被紀夏鎮滅,才會感到深深的可惜。
這樣的人,古板了些,但是紀夏卻并不厭惡他。
于是紀夏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詢問道:“尊主,這泰中秘府妄圖以同族性命,謀取利益榮華,難道不該殺?”
“該殺!”
七尊主回答的斬釘截鐵,然后又搖頭道:“但是在無數歲月以來,我人族在無垠蠻荒的處境,尊皇也是清楚的。
泰中秘府強者該殺、當殺、可殺!但是在這等艱難境地下,給她們一個改過自新,襄助人族大業的機會,不是更好?”
紀夏回答道:“她們已經腐朽,并不可信。”
“那就讓她們立下陸父之約!”七尊主神色中的可惜愈發濃郁:“讓她們物盡其用,又何必非要將她們全然弄死?”
他說到這里,嘆了一口氣道:“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挽回,我凰梧秘境不會追責太蒼殺戮泰中秘府強者,但是也清楚看到太蒼不值得凰梧秘境冒險扶持、相助。
因為太蒼做不到凝聚人族一切力量!
就如同尊皇在傳世錄所言,道不同,不相為謀!”
道不同,不相為謀?
紀夏聽到這番話語,臉上的笑容,徐徐消失。
七尊主拂袖轉身,周身火焰熊熊燃燒,透露出他心中的怒意。
端坐的稚南圣女也深深看了紀夏一眼,道:“太初尊皇,無論是你的主張、治國之見、天賦都令我敬佩,可是…太蒼太過于自我了。
在這無垠世界之中,一座獨立的國,無法給種族、血脈帶來根本意義上的裨益,即便往后強大了,也不可能獨身應對洶涌如潮的敵人…
你也許覺得凰梧古板,可是而今的人族,便需要古板,便需要守成,更需要凝聚每一分的力量…
否則等待人族的,也許就只有滅亡一途。”
稚南圣女的聲音,幽幽傳來。
她四下環顧太和殿中的諸多強者,最終搖頭道:“這便是我凰梧秘境,自古的理念,太蒼與我凰梧理念相悖…便正是所謂的不相為謀…”
稚南圣女說完,又看向一步步走向太和殿宮門的七尊主。
七尊主停下腳步,輕輕點頭。
稚南圣女抬手,手中多了一枚靈玉。
“即便理念不同,凰梧秘境仍舊愿意在最后相助一番太蒼。”
她玉指微動,那枚靈玉之中,有一顆顆文字飛出,在虛空中構筑出一道道明悟。
閃爍光芒,驚艷不凡。
“這里有十道功法、神法玄術傳承…每一道都極為古老,極為強橫。
太蒼處于百域之地,傳承不存,神法熹微,就算尊皇有所機緣,能夠獲得方才那等的神法,但是尊皇麾下的強者們,也大抵需要神法玄術傍身…
如此,凰梧秘境仁至義盡。”
她說完,揮了揮寶氣四射的衣袖。
那一塊靈玉,漂浮而去,懸停在紀夏眼前。
而靈稚南則向紀夏行禮,繼而轉身。
紀夏看了一眼他們兩人的背影,又側頭看了看虛空中的靈玉。
忽然道:“兩位,你們說得不錯,太蒼和凰梧秘境,理念確實不同。”
凰梧秘境兩尊神澤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紀夏。
紀夏面色沉靜,仍舊高居太先寶座,身上的威勢不斷升騰而起。
“凰梧秘境想要守成,固然沒錯,可是你們竟然還想要留下泰中秘府這等的禍患,真是令人嗤笑!”
七尊主赤紅色的長發微動,他神色冷漠了下來,道:“愿聞其詳。”
“泰中秘府已然腐朽!”
紀夏醇厚的聲音,變得肅然了許多,諸多太蒼強者也俱都挺立軀體,靜聽紀夏的話語。
“泰中秘府身為人族隱秘之地,得享我人族先輩蔭庇,可是泰中秘府在這數千年,乃是數萬年時間里,又為人族做了什么?”
“她們不曾襄助人族國度,不曾提攜人族后輩,不曾湮滅人族之敵!
在無數人族飽受凌虐、屠戮的而今,他們所做的,便只有躲在隱匿靈禁中,得享安樂、富貴!”
紀夏神色中的嗤笑,愈發濃郁起來,他環視太和殿中諸多強者:“告訴兩位神澤,而我太蒼,這許多年來,又在做什么?”
一身黑衣的白起,身后忽然有一道道血海翻涌,又有無盡尸骸在血海中臣服,每一具尸骸之上,都有一座墓碑,墓碑上則鐫刻著種種明悟。
每一道明悟,都來自于玄妙、神異、珍奇的神法、玄術。
七尊主和稚南圣女神色頓變。
墓碑上鐫刻的神法玄術,比起凰梧傳承,更加強橫,更加精妙絕倫!
白起背負血海,開口道:“我太蒼曾經在困苦中崛起,從兇殘異族爪牙和殺意中,開辟出一條坦途!從此令太蒼人族,得以免除被殺戮、被吞噬、被凌虐的苦楚。”
又有張角身旁太平古書翻涌,一道道秘術在他身周顯現、消散,俱都不輸神法、玄術。
張角翻動古書,道:“我太蒼曾經鎮滅旬空霸主,解救無數同族,令光輝撒滿旬空,成就人族王朝!”
楊任端坐,飛電槍在他的周身縈繞,強絕偉力讓虛空震蕩,虛空中有點點星光降臨而來,構筑出一道巨大的地崆星門。
星門洞開,其中一尊尊琉硯幸存人族,整齊站立,目露虔敬,向紀夏行禮。
楊任眼中迸發神光,神光之中仿若有無盡奧妙:“我太蒼曾經謀算絕昇,擊殺絕昇強者,救琉硯上岳強者于將死!”
朝龍伯周身雷紋閃爍,巨大雷矛在他身后顯現。
“我太蒼于伏梁大劫,庇護百域無數人族,成就人族皇朝!”
巍峨師陽,身后顯化出闕斬寺千丈虛影,想了想,輕聲道:“太蒼不曾放棄將死、無用的我,讓我得以重生,讓我得以端坐于此,朝見尊皇!”
七尊主、稚南圣女看著一位位原本靜謐無聲,氣息內斂的太蒼強者,顯露出種種恐怖傳承,顯露出濃郁靈元波動,擲地有聲開口。
他們在訴說太蒼的功績。
也在訴說太蒼歷經的劫難。
同時也在顯露太蒼的強大。
將兩位神澤震撼的無以復加。
此刻,殿宇最前列那尊白發強者,探出手掌,掌中有一條蒼龍飛舞咆哮,無盡神異。
蒼龍之下,又有六座天關林立,爆發出難以理解的強大氣息。
“我太蒼曾經鎮滅絕昇大軍,崩滅絕昇國都,困殺絕昇諸多神澤,鎮壓絕昇皇朝之主絕蕪尊皇,令人族之名,遍及諸江平原!”
他聲音低沉,但是說出的話語,卻令兩位凰梧神澤睜大眼睛,無法言語。
紀夏看著他們的神色,輕輕將那塊鐫刻了古老傳承的靈玉拿在手中,端詳了一番。
這才感慨道:“我太蒼如此功績,你們視而不見!
尸位素餐,已經腐朽、不配為人族隱秘之地的泰中秘府,妄圖謀算于我太蒼…
本皇殺了那些不謀算同族的秘府上層,你們不求變通,不求發展,只想著保下那不值一提的泰中強者。
為此竟然還要質問本皇、還要居高臨下斥責本皇?”
“凰梧秘境,聞名不如見面,道不同,不相與謀,太蒼也不需要凰梧秘境的扶持。
太蒼之所以能夠走到現在這一地步,靠的不是哪一座秘境、國度的扶持,而是深埋在太蒼人族血脈中的自強不息、不斷進取。”
話語至此,他手中忽然涌動出無盡靈元,灌入那一道傳承靈玉中。
瞬息之后,紀夏背負雙手,傳承靈玉激射而去,懸停在沉默的七尊主和稚南圣女眼前。
“同為人族,既然太蒼和凰梧理念不同,多說無益!
靈玉中,我鐫刻了十種神法、玄術傳承,品秩比起凰梧傳承高出許多。
還請兩位帶著傳承靈玉離去,也算是我太蒼襄助凰梧秘境,仁至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