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簡中,刻繪下來的白色真龍,和紀夏記憶中的萬丈骨龍,正是同一條真龍。
一千余年前,諸江平原上那棵彌禍古樹樹根,有無數真龍墜落,龍血浸潤了覆蓋在樹根上的大地。
諸江平原諸多深受彌禍古樹之害的國度,都曾經見證了這一幕奇景。
而那一條悲吟的真龍,也被許多國度記錄下來,繪入了典籍。
玉藻前的身影就此消散。
諸多太蒼神淵也相繼離開。
紀夏獨自坐在殿中,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一條萬丈骨龍的身影。
“那一只在萬丈骨龍之前,于太蒼現世的白色蛟龍,龍角上也有相似的紋路…”
紀夏心中暗道:“白色蛟龍和那萬丈骨龍之間一定有非常緊密的聯系,畢竟龍屬在天地間,本就非常稀有,太蒼這樣一座邊僻小國疆域中,接連出現兩只不同來歷的真龍的概率,未免太小了。”
他眼前又浮現出一幅萬千龍尸從天際墜落,龍血如同河流一般傾瀉而至的記錄圖畫。
心里也愈發疑惑:“萬千龍尸墜落于虛空,而且都是純白色龍身的真龍,被描繪出來的軀體細節,都相差不大。
這些真龍,必然屬于同族同種,他們因為某種劫難,或者被某尊強大的存在斬殺,龍軀、血肉都皆盡化作了彌禍古樹的養分。
但是,又有什么樣的劫難、什么樣的強橫存在,能夠鎮殺如此數量的真龍?無法揣度。”
紀夏嘆了一口氣。
無垠蠻荒陰影中,那些神秘的神靈,古老的存在,都在向他昭示著屬于自己的蹤跡。
“可惜太蒼和我,都還太弱了,也許登臨上穹,乃至度過上劫,才能夠獲悉這些隱秘。”
他思索一番,正想要辛勤修煉,防止災禍降臨,太蒼諸多強者也和那些白色真龍一般被鎮殺,軀體成為一文不值的養料。
正在這時,他的一道神識忽然從噎鳴秘境歸返而來,涌入紀夏軀體之中。
紀夏神色略微一愣,嘴角展露出一抹喜色。
他拂袖起身,太和殿前已經有玉輦相候。
紀夏步入玉輦,拉動玉輦的六只兇殘巨獸揚動翅膀,朝著噎鳴秘境而去。
不過片刻,紀夏走下玉輦,步入上乾宮。
隨著他的意念微動,上乾宮中一處角落,一陣藍色波紋蕩漾而起,旋即展露出周遭密密麻麻的靈徑靈烙。
這些靈徑靈烙曇花一現,繼而寸寸消融,消散不見。
靈禁消失,露出被遮掩于其中的一塊巨大的山石。
這一枚山石上,已經滿是裂痕。
裂痕中有青玄色光芒若隱若現,仿佛有什么極為澎湃的力量在其中醞釀。
紀夏眼中靈眸運轉,一對大日升騰而起,大日靈眸視線落在山石上。
在他的視角中,這顆山石上,滿是復雜而又蘊含玄妙力量的銘文。
每一道銘文中,都蘊含了一種奇異的明悟。
深邃而又奧妙無窮。
這一刻,山石上的諸多銘文,在不斷消散。
山石裂縫中的青玄色靈元,也仿佛在沸騰,傳遞出無雙偉力。
“這便是無雙靈體的力量?”
紀夏喃喃自語。
這塊山石中,是他用鹿鳴短匕從左神樓手中交易而來的無雙靈體軀體。
現在山石中的神識波動,正是來自師陽。
時隔許多時日,師陽終于和山石中的無雙靈體相融合,將要出世!
“這一具無雙靈體,不知道是什么血脈,也不知道威能和底蘊究竟強大到了什么樣的地步。”
紀夏注視靈體山石:“左神樓曾說過,這尊靈體有登臨圣體的潛力,如此說來,師陽有了這尊嶄新的軀體,無論是天賦、還是修為,都將更進一步。”
他心中思緒剛落。
那塊山石中,忽然涌動出如潮靈元。
靈元之渾厚,就有如海洋之深邃,柱天神山之高聳,令人震撼。
紀夏身在這濃厚靈元之中,神形絲毫不動,眼睛微瞇,仔細注視著蘊含了無雙靈體的山石。
此時此刻,這一枚山石緩緩脫離大地,懸浮于虛空。
之上的裂縫正在不斷變大、變深!
一道強絕的沖擊力涌動而來,上乾殿熟悉之間化為無用,連帶上乾殿一旁的琉硯宮都化為飛灰,消弭不見。
只有其中的琉硯秘樓,靜謐懸浮在原來的位置,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神光照耀。
氣息澎湃。
大面積的青灰色霧氣彌漫在上乾山中,又有極為強橫的氣息爆發開來。
可是紀夏身在澎湃霧氣、璀璨神光中,佁然不動,周身威勢絲毫不變。
他的眼中照耀出金光,穿透重重霧氣,清楚的看到一道巍峨身影。
那道巍峨身影靈元運轉,覆蓋精赤的軀體。
靈元化作一身得體衣袍。
他額間有一尊飛舞的神鳥印記,若隱若現。
紀夏背負雙手,看著濃霧的身影,緩緩點頭。
濃霧中的身影向前邁出一步、兩步、三步…
終于,他走出濃霧,清楚的將自己的面容顯現在紀夏眼中。
這尊存在面容黝黑,軀體巍峨,氣魄雄渾,眼神堅毅。
對于紀夏來說,這一張面目再熟悉不過。
不是師陽是誰?
師陽從濃霧中走出,當即向紀夏跪伏行禮。
他眼中不曾有任何頹喪,不曾有任何扭捏。
只有清清楚楚的感激,和仿佛無窮無盡的快意。
紀夏臉上的笑意愈發清晰。
他徐徐點頭,輕聲開口道:“且起身吧。”
師陽再度向紀夏行禮之后,才恭敬起身。
“謝過尊王再造。”
紀夏凝視師陽,輕聲道:“你曾經是我太蒼重臣,幾次三番為我太蒼死戰,而今你在劫難之中,差一點為大義身死,我賜予你一具軀體,你不用寫謝我。”
師陽身上的嶄新軀體上,不斷散發出道道神妙光芒。
讓周遭空間扭曲。
諸多太蒼神淵、神臺強者出現在不遠處。
他們俱都注視師陽,若有所思。
師陽偉岸氣魄絲毫不減,但是眼眸中卻帶著啞然之色。
這一刻,他清楚的感知到了而今太蒼的強大。
“不過區區數十年,太蒼究竟經歷了什么?竟然涌現出如此之多的強大。”
師陽目光落在身前都紀夏身上,心頭低語:“王上一身的氣息,即便在我現在的靈眸之下,都堪稱深不可測。
他的尊體,在不斷閃爍著神光,其中蘊含的底蘊和潛力,甚至比起我的軀體,都要鼎盛!”
師陽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王上的軀體,似乎是一尊圣體!”
正在這時,遠處云層中若隱若現的眾多太蒼神淵、神臺向師陽行禮。
其中又許多熟悉的身影。
白起、遲漁、紀霖、姬淺晴…
師陽得見這些存在臉上的真摯笑容,心頭不斷有暖意襲來。
“時隔數十年,這些太蒼故人,俱都還在。”
師陽朝所有注視著這里的強者躬身行禮。
與此同時,他身后忽然顯現出一尊身穿戰甲,面目威嚴萬分的無雙法相!
法相顯露于虛空,也向眾人行禮。
這尊法相手持一柄斬首大刀,不怒自威,頂天立地,周身不斷有烈焰滔滔,焚燒天地間的一切。
眾人得見師陽身后的這一道法相,面目更加鄭重。
無論是張角還是朝龍伯,乃至楊任投影,都在此刻感知到了師陽身后法相的強大。
“師陽見過諸位。”
師陽聲音響徹虛空,他身后的法相,也緩緩開口,聲音也響徹虛空:“大鼎斬靈大將闕斬寺,見過諸位!”
法相開口,旋即又面向紀夏單膝跪伏,恭敬行禮。
紀夏臉上露出意外之色。
他想了想,也不曾多問,輕聲開口,聲音卻落入主動強者耳中。
“今日我在上乾宮中宴請太蒼群臣,以慶祝師陽歸返。”
聲音既出,原本被師陽出世迸發出來的偉力,沖成虛無的上乾宮也瞬息中從大地上生長出來。
墻體、華表、鑲龍柱、諸多華麗陳設、玉臺…
直至整座宮闕連帶上乾宮一旁的琉硯宮,一同聳立。
師陽看到紀夏如此神異的偉力,再度略為驚異,旋即臉上露出認真的笑容。
仿佛在驚喜于而今這座強大的太蒼,驚喜也強橫絕倫的太初王。
百官齊齊而至,眾多太蒼強者接連而至。
太蒼二十四座龐然眾城城主也相繼而來,參加這一場宴會。
無數美味珍饈、無數美酒佳釀相繼被御膳司呈上宴庭。
端坐在殿中玉案前的師陽睜著眼睛,滿是驚奇。
即便是他還不曾融合無雙靈體時,就已經得見太蒼許多強者,知道現在的太蒼強大非常。
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太蒼竟然已經富庶到了這樣的地步。
“這是來自西山的惡玄獸,烹煮之后,香味三日不散,又有增益靈眸力量的功效。”
“師陽大兄,那杯靈水并不是用來喝的,是用來驅除口中余味,方便更好的品嘗美食所用。”
“這種竹筷?此乃采集至竹桑國圣山的靈音竹煉制而成,用此種靈音竹筷食用飯食,有助于神識增長。”
“這種靈米名為照玄,是太蒼新的靈米品種,自然要比以前的蘊元靈米更加珍貴,更加玄奇。”
師陽身旁坐著融鹿將軍,他不厭其煩,解答著師陽的疑惑。
師陽來自凰梧秘境,也并不是什么不曾見過世面的存在,可是在這一場宴會中,師陽只覺得自己甚是孤陋寡聞。
“什么?我們現在身處秘境,所有天空中只有一顆太陽?這一方秘境能夠掌控時間流速?”
“太蒼已經成為百域最強上國?實力鼎盛,各個方面都不輸于皇朝?”
“琉硯上岳幸存的同族,都已經住到了星星上?”
在師陽屢次震撼中,宴會結束,群臣相繼離去。
上乾宮中,就僅僅余留下師陽、白起、姬淺晴、姜先、姜初。
師陽專程前去祭拜了琉硯秘樓。
四臂巨人輸周拼著身死,在無數神秘敵人環伺之下,護持秘樓突圍。
秘樓中又埋葬著一尊人族先輩。
師陽這樣一尊心念人族的人族強者,自然要前去祭拜。
祭拜秘樓歸來,師陽再度入座。
白起仔細看了師陽一眼,臉上仍舊是柔和笑意:“師陽,你這尊軀體中蘊含的力量,即便是我,都為之心驚。”
姜先和姜初也俱都點頭。
姜初道:“不光是你的力量,昨日浮現在你身后的那尊自稱大鼎斬靈大將的法相,氣魄也強大莫名,令人心驚膽戰。”
師陽不曾居功,坦誠道:“這也是尊王賜予我的機緣,倘若沒有尊王,我如今恐怕已然被困在虛魂續靈妖盤中,遑論身具如此強大實力。”
“師陽不必妄自菲薄。”
紀夏神色平靜,他徐徐搖頭:“無論是虛魂續靈妖盤,還是這尊無雙靈體,都是你的機緣,倘若沒有你的完整真靈存在,即便我得到這尊無雙靈體,也沒有用武之地。”
白起也道:“修行之上的萬事,得到了便是得到了,強大了便是強大了,你只要能夠打死你的敵人,鎮壓兇戮強者,就不會有人詢問你為何如此強大。”
一旁一身紅衣的姬淺晴聽到紀夏和白起的話語,恍惚間若有所思。
師陽也略有怔然,旋即放聲笑道:“尊王和上將軍所言在理。
我現在身負強大力量,能夠為太蒼出力,便是真理。”
紀夏頷首,繼而好奇詢問道:“你這尊有望登臨圣體的靈體,叫什么?有何強悍之處?”
師陽并不遲疑。
他回答道:“名為相魂戰體。”
“相魂戰體?”
白起疑惑詢問道:“所謂相魂,大約便是指那一尊大鼎英靈法相?”
師陽頷首:“大鼎斬靈大將闕斬寺依附這尊靈體而生,這尊靈體因為闕將軍而不斷蛻變,成就無雙靈體。
而今闕將軍與我便是一體,我是他賴以寄托的所在,他是我天生的法相,等到闕將軍蛻變,我的靈體也將蛻變為圣體。”
紀夏頗為驚奇。
他思索一番,看向師陽,再度詢問道:“我能夠看穿你的現在的修為,初入神淵,那位闕斬寺闕將軍,我卻看之不透,不知道他的戰力如何?”
“啟稟尊王,闕將軍不曾擁有境界,也沒有單獨作戰的能力。”
師陽不曾遲疑,徐徐回答。
眾人俱都一愣,他們明顯從闕斬寺法相上,感知到強大無匹的澎湃氣魄,在師陽口中,闕將軍卻沒有了作戰的能力。
“沒有單獨作戰的能力?”
紀夏敏銳抓住了師陽話語中的重點。
師陽颯然一笑,道:“闕將軍融于師陽的相魂戰體…”
“師陽可戰極界神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