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蠻荒的四月,大地早就復蘇,氣候也算炎熱。
紀夏懶洋洋坐在太和殿中,遠遠望著剛好能夠看到的三顆太陽出神。
他始終想不明白,三顆太陽這種極其固定的運行模式之下,為什么還有四季之分。
為什么頭三個月的春天,就要比其后的三個月寒冷,為什么春天的太陽顯得有些黯淡。
星辰古樹樹種曾向他傳遞神妙力量,讓他看到天幕之后的隱秘。
看到三顆太陽被無法想象的偉力困鎖,又看到三顆太陽都散發著濃濃的悲慟之意。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就發生在他眼底,讓他每一次看到天空中那三顆普照世界的太陽,心中都產生一種濃濃的敬意。
這三顆太陽是有靈的。
下首端坐飲茶的白起,看到面向太陽出神的紀夏,也輕聲道:“這些太陽,比仙秦的太陽大多了。”
紀夏頓時來了興趣,詢問道:“仙秦的太陽,是什么樣的?”
白起想了想道:“仙秦原本的太陽大約發生了什么變故,突然消失不見了,始皇帝就讓墨翟造了一個巨大的車輪,每天早上從墨翟手中升起,困鎖上一道焰火大術升空,越來越大,高懸天空,照耀仙秦。”
紀夏想著那樣的場景,不由有些向往。
他也需要一個燃火的車輪,不需要照耀太大的土地,只需要照耀太蒼即刻。
白起周身的氣息越發渾圓內斂,讓紀夏略微有些疑惑。
“你的實力又有精進?”紀夏詢問白起道。
白起毫不在意的點了點頭,道:“那次論道,我也收益良多,改良了弒生典幾處氣息掌控的法門。”
紀夏恍然大悟,他于白起平日里也會交流所獲,明白白起的天賦高絕。
哪怕是有天玉、上庭等諸多增益神物,紀夏也總是懷疑白起的天賦要高過他許多。
稱他為天之驕子毫不為過。
資質相對白起、紀夏還要略低的遲漁,在這半年時間中,其實收獲最大。
她又府宮金壤相助,又有百余萬百姓祭祀,香火不斷,讓她修行路上的礙難層層消弭。
短短時日,她的修為已經從靈府天門,突破到玄宮,實力極為不俗。
“契靈和百目開始將戰線拉長了,契靈部族如今在帶著百目一支煊風軍兜圈子,大約是在哪里布下的陷阱。”
“百目國的監國太子親征,和契靈上尹陳兵對峙,如今也已經有兩個月,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么。”
紀夏似乎在自言自語,也似乎是在和白起說。
白起仍舊是一身黑衣,英俊面容上是和煦笑意。
他開口道:“如今倒霉的其實是外域強者,他們被契靈的祭靈,和百目的煊風軍追的四處亂竄,只有一些強者能夠抵御,其余諸多隱匿的靈府修士,都被斬去了頭顱,煉成了丹藥。”
紀夏道:“殺幾十個沒有背景的靈府修士,沒有什么作用,如今隱匿在旬空域的強者越來越多,而且背景大多都十分不凡,也許是外域國度王庭中供奉、強者,這些人也是極其巨大的禍患。”
白起想了想,道:“現在還不用擔心,他們隱匿蹤跡,在靜待秘境門庭洞開,門庭洞開之前,應該不會貿然在煞臨山方圓萬里內出現,太蒼大約還是安全的。”
“我并不懼怕那些人降臨。”
紀夏從容道:“只要不是成群結隊前來,如今的太蒼,就算是七座靈府的玉都,應該也能一戰,而且這種強者的玄方寶物中,應該有很多值錢的東西。”
“現在的太蒼,不同以往了。”
紀夏攤開手掌,又有些無奈道:“可是我這靈輪就像是無底洞一樣,灌了那么多靈元進去,仍舊達不到圓滿,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突破馭靈。”
“靈識、肉體,都已經有了長足進步,就是這修為啊,讓我有些無奈。”
白起看到紀夏傷神的表情,不由笑道:“既然始終都有提升的空間,應該是大好事,神通晉升馭靈,厚積薄發是最好的路途。”
“也就只能這樣了。”紀夏輕輕點頭。
兩人閑談一陣,白起離開太和殿,紀夏也回了玉乾宮。
玉乾宮相較以前的王寢,變得巨大了許多倍,關希一人已經無法滿足玉乾宮內的需求。
于是宮內宮前,又新增了許多侍衛、女官,侍奉紀夏,打理玉乾宮。
回到寢宮,紀夏命人端來許多菜肴,盡數吃了,又讓諸多女官退下,才高坐在椅子上,拿出一個黑蛋。
黑蛋已經沒有之前那么黑了,局部的位置,出現了些許的紅色。
紀夏滿意的看著這只魔胎,低語道:“大約已經半熟了。”
魔胎中一道靈識傳來,十分不滿:“什么半熟?你又想吃了我?”
“你吃了我得自兩尊靈府強者十余件極巔神通器,許多異寶,一尊靈府強者的尸首,如果你不能出世,我確實想將你吃了。”紀夏聲音中頗為肉痛。
極巔神通器其實珍貴非常,許多靈府修士使用的都是極巔神通器。
魔胎有些鄙夷道:“區區幾件低品次的寶物,就讓你這么肉痛,我一出世,可是神臺境界的強大存在!”
紀夏面色一黑,狠狠敲了敲黑蛋道:“你不出世,就只是一個動都動不了的無底洞,什么用都沒有。”
黑蛋吃痛,又不敢再抬杠。
紀夏嘆了一口氣,翻手間,手中又多了一把大斧,放在面前桌案上,又將黑蛋放在大斧上。
魔胎一震,從中有濃霧彌漫,不斷蠶食那把大斧。
速度極慢,大約還需要十幾日才能盡數吞噬。
紀夏恨鐵不成鋼道:“連吃飯都吃的這么慢。”
魔胎大約是經常被紀夏欺凌,不作言語,只顧著蠶食大斧。
過了片刻,紀夏突然靈光一閃,對魔胎道:“你現在還沒有名姓,不如我給你起個名字?”
“嗯?”
魔胎感受到紀夏躍躍欲試的心緒,有氣無力道:“好…”
紀夏笑道:“放心,我不會刻意耍你,我起的名字也都極為有氣勢,不會辱沒了你的身份。”
“你既然是我的臣屬,不如就叫紀臣?”
黑蛋吞噬黑霧的氣息一滯,忍住想要怒罵的念頭,問道:“這哪里有氣勢?我是蓋世的兇物、魔胎,生而神臺,你叫我紀臣?”
紀夏想了想,點頭道:“確實有些不合適。”
“你體內有陰君氣息盤踞,孕育你的三股氣息,一道神秘、一道骨龍,一道陰君,那就叫你秘龍君吧!”
魔胎喜出望外,暗道:“這個太初王雖然長相平平,沒有我那般威武,但是起的名字,確實值得稱道!”
紀夏也頗為沾沾自喜,心道:“以后其他生靈聽到秘龍君的兇名就會自然而然想到我,一介臣屬的名字都這么響亮,我這個太初王的名頭,自然會更加響亮。”
荒蕪戰場。
大地已經滿布深坑,其中又有巖漿、黑色水流不斷涌動,天地變得尤為陰沉。
虛空中七八道身影正在大戰,諸多神通都在肆意揮灑,攻伐向一道朦朧身影。
這道身影軀體纖細,身姿飄逸,一身赤紅衣衫在空中飛舞,讓諸多神通消弭于無形之中。
而那七八道身影卻攻伐不斷,一座座靈府橫立長空,一件件強大寶物砸下,將大地撕裂。
“闕樂,今日太子命我等前來斬殺于你,你必然要隕落,你不該將目光投諸到秘境之上,秘境門庭必然是百目所有,你覬覦秘境,你的命就到頭了,我會將你的腦袋帶到負沖河中,親碎你的金身!”
說話的身影,軀體深黑,面容丑陋,頭生一只獨角,獨角中不斷有一只只妖靈走出,撲向那紅衣身影。
他的周圍又四散了四道身影,軀體或為靈軀,或為妖身,或為長了上百只眼睛的人形。
紅衣身影朦朧散去,一張生就白皙面容,額間一點紅點的面容顯露。
她柳眉輕揚,探手之間一道巨大掌印落下,將成百上千的妖靈盡數拍死。
眼見如此,天空中的云霧中,一條巨大蛇頭顯露,吐露著長長的蛇信,又有一道水龍大神通從蛇口中迸發,向著紅衣身影轟擊而去。
“兇陰,你黑陰河中的妖靈下屬,就要盡數死在闕樂手中了,你倒好,還有興致說大話!”
長蛇懸空,出言譏諷,那位黑陰河伯兇陰。
長蛇下方又有一位金甲中年人、一位美艷女子、一頭巨犀、一只巨狼。
這些存在,都是契靈的各山各河的神祇。
五尊契靈神祇和五尊百目神祇,帶領麾下諸多臣屬,圍攻負沖河神闕樂!
想要讓他隕落。
虛空之下,一只只兇戾妖靈、一只只龐大妖獸、一尊尊披甲將士,都戰作一團,負沖河水,被鮮血染紅,河流決堤,沖毀兩岸許多國度。
十尊神祇想要屠滅負沖!
而那被稱呼為闕樂的負沖河神,臉上寒霜遍布,輕咤之間,無數神通涌動,將十尊神祇盡數擊退。
她沉默不語,看著負沖河中無數生靈生死,面容上卻是怒火沖天。
“還在等援軍?神象君王沒有那么蠢,橫跨七域,前來馳援于你,闕樂,你雖然強大,但終究沒有化靈為神,今天,你必將隕落!”
兇陰暴喝一聲,化身為一只巨大獨角頭顱,頭顱上密密麻麻都是眼睛。
這些眼眸中,流出黑色河水,化作一道道利刃,斬擊而來。
其后一眾百目神祇傾力而為,又有五尊契靈神祇出手,將這片河流徹底截斷。
這一戰,讓方圓萬里地域無不震動。
因為這一戰,契靈百目,共計被斬落六尊神祇。
他們的殘神逃回封地,藏匿于各自金身中溫養,沒有數百年,再也無法出現。
而負沖河河神闕樂,不知蹤影,最后一幕,便是闕樂遠望神象國,眼神空洞,仿若無魂。
余留的四尊神祇侵入負沖河中,找尋到闕樂金身,生生吞噬而去。
十日之后,一道紅衣身影沿著負沖河河水漂泊,最終沿著蜿蜒清澈的海嗅河,進入太蒼國境。
一個年老的婆婆,帶著一男一女兩位稚童,踏水游玩的時候,無意看到這道身影,最終將這道紅衣身影救下。
婆婆看到紅衣少女面容絕美,卻又透露出颯爽英姿,越看也喜歡。
索性將王庭配給給年老者的靈米和靈泉,盡數讓紅衣少女服食。
紅衣少女卻沒有絲毫反應。
婆婆心善,不忍還有鼻息的少女如此癱睡下去,就每日用靈泉靈米喂食,鍥而不舍。
繼而又聯系了天丹府中的藥師,藥師出診,開出幾顆丹藥,每日化于靈泉服食。
終于。
三月之后的某一個傍晚,婆婆正在給少女喂食,少女細密睫毛眨動,繼而張開眼眸。
老婆婆的面容看起來并不老,身體得益于靈泉靈米,又極為健康,她看到少女醒來,喜出望外,連忙將少女扶起。
“女兒,你終于醒了,身體可還有什么不適?”婆婆匆忙詢問。
一旁兩位可愛的稚童也睜大眼睛,看著紅衣少女。
這沉睡百日的少女,正是負沖河神闕樂。
她看著眼前的景象,又抬手看了看手背上,一個已經變得模糊的胎記。
“這道胎記,確實抵擋了我一次死劫。”
她試著運轉靈元,發覺體內靈元枯竭,靈府奔踏,體內又有諸多重傷之處。
“哪怕能夠保住性命,我恐怕也將淪為一個廢人了。”
“沒想到契靈、百目如此果決、狡詐,明面上相持,實際上卻將目光投向負沖河…”
“而且那神象國…也拿我做了棄子…”
一旁的老婆婆和兩位稚童看到闕樂沒有回應,眼中都露出幾分疑惑。
“這個可憐的姑娘,不會是個啞巴吧…”婆婆低聲自語。
闕樂回過神來,眼神語氣俱都十分溫柔。
“老婆婆,這是哪里?”她開口詢問。
老婆婆聽到闕樂開口說話,由衷高興,回答道:“這里是太蒼。”
闕樂皺眉想了想,沒有印象。
“可能是一座弱小國度,現在這里休整一番吧,看看是否有恢復修為的契機。”
太先上庭,玉乾宮中,一道陰影顯現,正是陰丁。
他躬身向紀夏行禮。
“王上,那個神秘少女蘇醒了,修為幾乎無存。”
紀夏隨口道:“既然如此,盯著她就是,如果有不好的跡象,就殺了吧。”
陰丁恭敬領命,消散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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