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蘭上校的威懾下,杰克總算老實地回到了他該回的地方。而毛利陽也順利地住進了莫里亞蒂對面的房間。
這個房間原先是管家洛克住的地方。雖然女傭人已經對房間進行了簡單的除塵,可從某些地方還是能看出強烈的個人色彩。
房里只有一座燈。燈被人釘在了書桌上,照明范圍有限。
打開燈,床單上鮮艷的刺繡以及墻上象牙制成的裝飾品在黑夜里尤為刺眼。
窗戶則開在床的對面。月光從外面打了進來,照在地上,十分漂亮。
而書桌的抽屜里除了喝酒用的杯子以外,還有一本老版圣經。
毛利陽有些無聊地翻開了這本書,看了幾眼后又再度合上。
他本來以為管家作為莫里亞蒂的手下,應該不會看類似于圣經的這種書。可沒想到管家不僅看了,還在旁邊做了詳細的批注,真是讓他意外。
而且這里除了圣經以外,似乎還有不少好東西。
蕭伯納的著作卡希爾·拜倫的職業、莎翁的傳世戲劇哈姆雷特,除了家家必備的年鑒之外,毛利陽還搜出了幾本帶顏色的插圖集。
看樣子這位管家平時的精神生活真可稱得上是豐富多彩。
素肉都有,營養均衡。
毛利陽挑了挑眉后將這些書全部撇到一邊,然后再度翻起了抽屜。不過這次,他只找到了幾張寫著數字的廢紙,也不知道管家用這些紙究竟干了些什么。
“奇怪的管家。”
毛利陽將紙條鋪開,杵著下巴看紙條上的數字和字母,一臉費解。隨后他又翻開圣經,對比上面的字跡,終于發現了不同。
管家寫字母L的時候會習慣性把尾部拉長,可紙條上的字跡卻干凈利落。
可既然字條不是管家寫的,那還能是誰寫的?
毛利陽低下了頭,看著手中的字條有些費解。不過隨著藥勁兒的發作,毛利陽的眼皮開始打架。
他困了。
“先把這些東西都收起來吧。”毛利陽一邊嘟囔著一邊把手上的書都歸到了原位。正在他準備關燈時,窗戶動了。
窗外,一個紅發的小人從一樓的客房爬了上來,發出細微的響聲。
因為這個紅發小人的動靜,毛利陽一下子就醒了。他倒拿著桌上的紅酒瓶,躲在了窗簾后面,正準備給這小子一擊,可誰知道紅發小子上來后直接就舉起了雙手,作投降狀,“別別別,我不是來殺你的。”
“???”
借著月光,毛利陽總算看清了來者的面龐。
是杰克。
但他為什么會到自己這來?不會是還沒死心想殺了自己吧?
毛利陽并沒有放下酒瓶。但在確定了杰克手上并沒有帶有任何兇器后,毛利陽也稍微松了口氣——
“你到我這里來做什么?我和你不熟。”
杰克卻并沒有管毛利陽。他跳下了窗臺,仿佛一個小少爺般將手背到了后面,并對毛利陽住的這個房間品頭論足。
“香味太濃了,酒太多了,房間太干凈了。”杰克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屁股放在了毛利陽的床上。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抬手拍了幾下床鋪,一臉嫌棄,“床也有問題,太軟了。”
“…”
毛利陽看杰克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智·障。
他在干什么?
他們關系已經這么好了嗎?
這家伙不是剛剛還在叫囂要和他換房間嗎?怎么又自來熟地跑到他的房間里玩巡視,有病?
“你在干什么?”
“沒在干什么,只是感覺你的房間比我好,所以想來蹭蹭房間。”
毛利陽聞言并沒有放下手中的酒瓶,反而將它攥得更緊了。
他沒那么單純,也不相信眼前的這個小孩這么輕易就能改好。
眼前的這個孩子并不是他認識的少年偵探團,毛利陽明白,他很危險。
“你以為我會信你嗎?”毛利陽的眼神十分漠然,“我不會忘記,你想殺我。你如果再不從我的床上下來,我就把對面的莫蘭上校叫來,讓他用來復槍瞄準你的腦袋。”
杰克的臉扭曲了一下,最后被逼無奈跳下了床,“別別別,你可別把那個魔鬼叫來,我求你。”
“抱頭,轉過去。”
杰克依言抱住了腦袋。可他并不知道這個動作的意思,嘴里還不自覺地嘟囔,“我是來求和的…對不住嘛。”
“你老實點。”
“你聽我把話說完啊…確實我不怎么喜歡你,我討厭你,甚至想殺了你…我也知道你想殺了我,畢竟我砍了你那么多刀,你不恨我才奇怪吧…”
看著杰克自言自語,毛利陽沒有說話。他確實恨過眼前的杰克,不然也不能一次又一次在臭水泡那里折磨他。
但是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真是來求和的?
“你什么意思?”
“雖然我覺得很羞恥,很不合常理,很奇怪,很不可思議,哦,上帝,天知道我多不想說這話…但我想和你求和。”
???
…啊???
毛利陽整個臉都耷拉下來了。他不知道該說眼前這個小孩什么好。
感情這個杰克覺得捅他身上的這幾刀就這么輕易算了?
雖然這只是個游戲,可他肩膀上的傷口可還疼著。
還真是沒用刀捅在這家伙身上,竟然能說得那么輕松。
這個杰克是把他當成傻子了吧?
可當毛利陽看到杰克那瘦小的身體似乎和自己并沒有差到哪里去的時候,他一時也有些無話。
“既然不想說為什么還說呢?”
杰克頓了頓,最后說出了實情,“因為我想留下來。”
“留下來?”
“是啊。”杰克嘆了口氣。
在之前入住客房之前,女傭帶他去洗了個澡。自從進入冬天之后,他已經很久沒洗澡了。
在洗澡的時候,女傭給他用的是熱水,晚上還給他換上了一身新的衣服。
他不想離開這里。真的不想離開這里。
杰克舔了舔嘴唇,將目光移向了毛利陽的眼睛——
“雖然你也是貧民區的人,但是你應該沒怎么受過苦吧?”
杰克斜眼看著毛利陽,藏起了心底的一抹怨恨,“雖然很瘦,但是衣服還算整潔,頭發也很干凈…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剛來貧民區不久,結果就被我撞上。可惜還沒在貧民區呆上幾天,就好運地被人撿走,住進了專屬自己的房間。你的運氣可真是好…”好到讓人嫉妒。
聽到這里,毛利陽已經明白了杰克的意思。
在杰克的眼里,自己是來不及了解民間疾苦的傻子。但由于運氣好,所以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難。
眼前的杰克討厭自己、嫉妒自己,但為了能夠繼續住在這里,他選擇與自己講和。
但他知道莫里亞蒂是個什么樣的人嗎?他知道他想住在這里需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嗎?
他不知道。
“這里不一定是什么好地方。”
毛利陽提醒著杰克。雖然接觸的時間還短,雖然他已經發現眼前的杰克有一定的反社會傾向,但如果莫里亞蒂不在他的身邊,說不定他會變得更好一些,“你應該發覺了,那個人另有目的。”
“你也發覺了不是嗎?”
杰克嗤笑一聲。他又不傻,如果沒有一定的實力,那個叫莫蘭的家伙怎么可能會跟在一個老頭身邊。可發覺了又怎樣?
他要活著。
他要活得更好。
“我真的討厭死你這個模樣了,磨磨唧唧,嘰嘰歪歪,說話沒頭沒尾,卻自以為高深的樣子真是讓人惡心得想吐。到底要不要講和?至于那個人的目的…呵呵。有本事你離開啊,把房間讓給我,你自己在外面受凍啊。”
杰克低聲嘶吼著,仿佛在訴說著心底的不滿,“起碼在這里…比外面好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另有目的又怎么樣,你懂個屁?!你知道貧民區一年要死多少個人嗎?!你知道嗎?呵,你不知道!”
而對于杰克的瘋狂,毛利陽只是眼神漠然地用手中的紅酒敲了敲墻,“別人怎么樣我不管,既然你已經知道對方另有目的,怎么選擇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但總而言之你給我冷靜,不然我就把這瓶紅酒敲碎,至于聲音會引來誰我可就不知道了,你自己掂量。”
“你!!”杰克因為有所顧忌,所以在權衡之后還是停止了自己的臟口,“講和的事…”
“我同意了。”毛利陽指了指窗子,“之前的賬一筆勾銷,現在給我滾。立刻,馬上。”
“好嘞。”
“還有一件事。”毛利陽回眸看了一眼杰克,那一眼充滿著殺意,似乎是真的對杰克動了殺心,“不要動你隔壁的那個小女孩。不然我把你腦袋都給擰下來。”
杰克被毛利陽的眼神嚇得后退了幾步,隨后連忙就翻出了窗子,連頭都不敢回。
而等確定杰克真的翻出窗戶后,毛利陽下一秒就跌坐在了地上,呼吸急促,眼睛有些失神。
剛剛他在聽杰克說話的時候,一股邪火從胸口燃起,順著脖梗就竄上了腦腔,如野火燎原般怎么止也止不住。
而在那股邪火的影響下,他的渾身充滿了力量,似乎下一秒就能把杰克的腦袋捏碎。
這種情況似乎出現了不止一次了。
在他壓制杰克一次又一次地將其砸入臭水泡時,那是一次。
而剛剛,則是第二次。
他…這是怎么了?
毛利陽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用手指蓋住了自己的額頭。
希望…他能安然地度過這場游戲,至少不要再節外生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