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辯論

　　春去秋來，東升暑降。

　　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

　　書山也是山。

　　對花生來說，這一年過的既平淡，又有趣。

　　平淡的是除了看書之外，好像再無旁事。

　　有趣的是除了看書之外，總能聽到書山殿內二人的辯論爭吵之聲。

　　當然，陸先生一向是心平氣和，吵吵嚷嚷不符合陸先生的作風，倒是那看門的半瞎子，雖然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可一旦和陸先生吵起來，嗓門大的嚇人！

　　“荒唐！簡直荒唐！天生萬物，萬物其間，怎么可能任由人去掌控？”半瞎子拍案怒吼，須發皆張，那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發生了什么樣的大事呢。

　　“萬物存于天地間，卻非提線木偶。一啄一飲，豈是天定？天行有常而人行無常，固人欲無止！”

　　陸長生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除了聲音稍稍大了一些。

　　花生托著腮幫子，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這次先生和半瞎子討論的是“人欲可制與否”，半瞎子贊同人欲可制，而先生卻抱有反對意見，所以理所當然的便討論了起來。

　　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先生剛剛還了一本叫靜心平欲法的書，半瞎子問了兩句之后，這種爭吵便開始了。

　　當然，這種事情在這一年里也不是第一次了，花生從一開始的慌忙勸解，再到此時津津有味的看著臉紅脖子粗的半瞎子和先生爭吵，不得不說一聲世事無常。

　　哦對了，先生說這不能叫爭吵，這叫“辯論”。

　　在很多辯論的時候，先生都是占據上風的，但半瞎子從沒認輸過，還說先生說的全是屁話。

　　雖然很有死鴨子嘴硬的嫌疑，但偶爾先生也會被半瞎子說服，認同他的理念。

　　每當那種時候，半瞎子都好像吃了二兩麻糖一樣，笑的臉都快歪了。

　　只不過半瞎子能讓先生認同的次數極少，屈指可數。

　　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這般的爭吵，然后從先生借走下一本書止息——到了還書的時候再進行一場新的“辯論”。

　　“放屁！人欲自可自制！一啄一飲雖由已，但食得多少卻是必有克制。若一味貪心醉欲，豈不是要撐破肚皮？”半瞎子瞪著原本就不太好的眼睛怒目而視的說道。

　　“欲有大小，多有權衡。飽腹之欲雖好，以命換取者終歸少數。但以利動人，無懼生死之事卻何其之多？欲望可壓卻不可制，若一味求制，何嘗不是欲望？”

　　“欲望并非壞事，但為欲所控者卻盡皆壞人。所需要的也不是制衡，而是認清自身的意識。”

　　陸長生堅持己見，半步不讓。

　　所謂欲望，有太多太多種，完全無法一一道來，但他絕不認為人可制欲，無非就是欲望多少而已。

　　若是真能徹底制衡自身的欲望，那人還是人么？

　　樂時開心，憎時怨怒，本就屬于欲望的一種，難道偏偏要反過來才好？

　　“平心靜欲本就非無欲無求，你不過是強詞奪理！”半瞎子擼起袖子，看樣子想要跟他大干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