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人心難測
清風山上半個山峰籠罩在云霧之中，猶抱琵琶半遮面。
站在山底下，也足以看到那些向上攀登的人群，哪怕攀登到高處也可以看到人影。
不過趙有名顯然是高估了這群人。
連半山腰的云霧都還沒有觸及到，一群人卻忽然向著下方走去，有些人表情嚴峻，有些人有說有笑，眾生百態不一而足。
清風山本就不高，剛剛登上去一會兒的人群轉眼間就又回到了山腳下。
“這......”
“怎么下來了？”
“我記得是往上走的啊！”
人群中傳出陣陣的喧嘩之聲，有人不信邪的轉頭繼續向上攀登，但要不了多久又會回到原地。
不死心的人繼續往復幾次，臉色也終于是沉了下來。
顯然，他們并非是那神仙所選中的人，連半山腰都到不了，更別說攀爬到山頂之上，得見神仙了。
陸長生坐在槐樹上，看著山下那一群人微微搖頭。
單純的人多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江河可掩的物藏之法效果還不至于這般不堪。
想要上山一來得破解物藏之法，二來嘛，那云霧可不單單只是用來看的，同樣也是考驗中的一環。
不過陸長生也沒想過這么快就能有人上來，畢竟有真本事的人哪里那么容易見到？
再等今日之事發酵幾日，才有可能引來真正的修行中人。
這幾日他已經請了假，私塾教書一事就全靠許秋毫了。反正他上課大多也是隨便講講故事，甚少按照書本去照本宣科。
并非他不想，實在是因為照本宣科他都有可能說錯......
如此一來，還不如全按著自己的講，不管怎么講都能夠圓回來。
坐在槐樹上，陸長生除了偶爾將目光看向山下之外，更多的是在修習浮光法印。
藏鋒藏形，掠影追蹤，浮光斬首。
如今他藏鋒已算修行有成，掠影也已習得，只不過沒有時機施展，唯有浮光法印，無論如何都無法凝聚在一起。
他始終缺了一點什么。
奈何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正如同物藏之法一樣，一夕之間感悟，勝過數日苦修，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前路無人指點，一切都依靠陸長生自行摸索，許多困惑埋在心中，也不方便吐露。
這般情況之下，也難免讓陸長生期待趕緊來個真正掌握修行之法的人，交流一二。
山下的人群已經不再攀登了。
不死心的人嘗試了十來次，連一個能爬到半山腰的人都沒有，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來神仙要找的人不是他們。
站在山下，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咳，諸位遠道而來，舟車勞頓，難免狀態不好。”
趙有名一看這氣氛，就知道到了自己上場的時候了。
“那邊小子已準備好些許酒菜，只需一些銀錢便可盡情享用。待得諸位養精蓄銳之后再來上山，想必定能更進一步。”
此言一出，沉默的人群找到了臺階，連連點頭。
“沒錯沒錯，都這時候了，連飯都沒吃呢怎么爬山？”
“我就說怎么沒力氣，原來是忘記吃飯了！”
“走了幾十里路，滿身是汗，這樣子怎么見神仙？吃完飯再來！”
認同之聲接連響起。
沒人提的時候還好，這時趙有名一提，才一個個覺得自己滿身都是汗臭味。
盛夏時節的陽光又極為毒辣，一個個是又渴又餓，若非是看到那“神仙顯靈”吸引了心神，恐怕早就發覺自身狀態不妙。
“諸位請，諸位請！”
趙有名鞍前馬后、滿臉笑容的說著。
一位位那可都是錢啊！
帶著人群向著宴席所在之地走去的時候，趙有名趁著間隙對某個方向打了個招呼，不過隨即便又開始與眾人就價格一事打起了嘴仗。
另一邊，許秋毫愣愣的站在原地，連趙有名打招呼都忘了回應。
對于守禮的他而言，這種情況是甚少發生的。
倒是他身邊的迅哥有些著急，輕輕拉了下許秋毫的袖子，小小聲的問道：“先生先生，你能不能帶我上去？”
“啊？”
許秋毫如夢初醒，目光卻先是看向了那離開清風山山腳下的人群，隨后方才轉頭。
“我想跟著先生一起上去。”迅哥咬牙說道。
“上山啊？”
許秋毫抬起頭來，看著那云山霧罩的清風山，雙眼之中有著某種莫名的情緒流轉。
隨即，他輕輕的笑了起來。
他連自己能不能上去都不知道呢。
之前他便覺得陸長生頗為不凡，但這種不凡是自身見解非凡，而非不同凡響。
子不語怪力亂神。
身為讀書人，大抵是不愿意太靠近神神怪怪之事的。
還好天下雖大，妖邪也不是滿地都是。敢干涉王朝氣運，人道洪流之妖邪更是少之又少，尋常人想見都見不到才是。
而對于國家和蒼生的穩定而言，這種事情自然是越少越好，干脆全都死絕了才最符合心意。
畢竟天下蒼生需要的是一個有秩序的世界，而不是明天仙人斗法，后天邪魔大戰，真身還沒見到呢，余波先滅幾個城。
誰活在這種情況下能樂意啊？
如此一來，才會有“子不語怪力亂神”一說。
身為正統的讀書人，許秋毫自然是贊同這樣的說法。
神仙也好，妖魔也罷，好像距離他都很遠很遠，他不過是一個讀書人，也從未想過涉及到這種事情之中。
家國安定，黎明百姓安居樂業，便已是畢生的追求。
神妖志怪之事若是一生不見，一生不聞，才算是完滿。
奈何許多事并非是按心中所想。
前日他還與陸長生稱兄道弟，互為知己。
今日小道爺搖身一變，變成了要收徒的神仙。
云霧漫天、七彩光輪，十里可見，好不氣派。
私塾先生，私塾先生......
與之相比何止黯然失色？
不過是仙人下凡玩樂兩日罷了。
他今日來此，不過是想問問陸長生請假是否是因為有何事要做，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現在想來，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此刻上山，他是要見神仙中人小道爺，還是要見私塾先生陸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