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哥,要不咱們走吧?”
“怕什么?那老道已足有半月未曾現身,想必早便死了!這道觀本就沒啥人,先生總是夸贊此道觀如何如何,說不定咱們還能找到仙緣呢!”
隱隱約約之間,陸長生聽到自己身邊有人小聲交談。
“仙緣......”
黑暗之中,手持火把,明顯比那“迅哥”小上幾歲的孩子咽了咽口水。
“假的吧?真有仙緣的話,那老道怎么會死?”話雖如此說,但他目光之中的憧憬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掩蓋的。
“你懂什么?仙緣仙緣,要有緣才行!”迅哥先是呆愣片刻,立刻惱羞成怒的說道。
“哦哦......”
被訓的孩子連連點頭,覺得甚是有理。
“啊!!!”
不過轉瞬之間,一聲殺豬般的叫嚷聲便響徹云霄。
“迅哥,有人,有人!!!”那孩子連退數步,撞在一座柜子上,渾身顫抖。
原本強撐著膽子的迅哥被嚇了一跳,低頭一看,便看到一雙帶著血色的雙眼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半瞇半合之間兇光無限!
“媽呀!!!”
迅哥大吼一聲,奪門而出。
“迅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最先發現陸長生的少年之覺渾身發軟,但心底的恐懼卻是驅使著他不敢稍留半分,瘋一般的追逐著迅哥的腳步而去。
“什么情況?”
剛剛醒來的陸長生一臉懵逼,干嘛啊?著急啥啊?啥玩意兒啊?
一愣神的功夫,陸長生卻是突覺身體極為虛弱,近乎綿軟無力,一股難以抑制的饑餓感自腹中升起,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嘶啞難聞,像是夜中惡鬼啼哭一般。
“救命啊!!!”
還沒有來得及跑遠的孩子并沒有聽清楚陸長生究竟在說什么,但那聲音卻像是響徹在了自己的耳邊,猶如惡鬼索命一般,頓時不顧一切的大喊出聲,雙腿邁動的越發急促。
“水......”
陸長生卻是沒有心情再搭理那兩個孩子,只覺渾身上下似有千萬螞蟻在爬動,饑渴之感消之不去,下意識的喚道。
不過轉眼間,陸長生便是發覺自己不僅躺在地上,而且四周一片黑暗。
在自身近乎匱乏到極致的情況下,本就不算太過清醒的腦子,第一時間便被那強烈至極的饑餓感所徹底包攏。
陸長生來不及等待也分不清楚外界有沒有人響應,支撐著自己的身子,撿起那倒霉孩子落在地上的火把,甚至來不及詫異自己所處的環境,借助著火把的光亮翻箱倒柜。
道觀不大,不過幾件房屋,不多時陸長生便是找到了一缸清水和一缸已然快要見底的米粒。
饑餓的驅使之下,陸長生已經完全來不及等待片刻,拿起放置在桌邊的葫蘆瓢打了滿滿一瓢,貪婪的灌入口中,瘋狂吞咽著。
但他來不及有任何的放松,饑餓如同火燒一樣的感覺驅使著他,似乎渾身上下每一縷肌肉都在呼喊饑餓。
陸長生發紅的眸子對準了米缸,已然快要見底的米缸顯然不適合這般鯨吞牛飲,僅剩下的理智讓陸長生拿起葫蘆瓢,勺了一瓢生米也顧不上太多,張嘴便吃!
直至米缸之中的米點滴未剩,陸長生才舔了舔嘴角,腹中的饑餓感雖然仍有,卻沒有最開始那般讓人瘋狂。
饑餓的感覺褪去不少,理智稍占上風。
“這是哪?”
借助著手中火把的光芒,陸長生終于有時間看看自己此刻身處的環境了。
這是一間廚房。
說是廚房,其實已稱得上夸耀。
一鍋一灶,兩碗兩缸,一把看上去就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份的菜刀,一個黑色已占據了大半的黃色菜板。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是哪?”
陸長生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顯然也并未期望有人回答,目光之中雖有好奇,卻已無甚恐懼。
有人販子將他拐賣到與世隔絕的小山村里了?
可是他堂堂九尺男兒,拐賣了又有什么用?
更何況以他的身體情況來說,人販子這一路怕不是得賠死?
無人應答,陸長生也不在乎,拿著火把在黑暗的道觀之中走來走去,渾然無懼,就算突然跑出一個惡賊又能如何?
反正他也該死了。
這不是氣話,也不是自暴自棄。
而是他很早以前就已經習慣了。
花費小半個時辰,陸長生里里外外將院子里能藏人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柜子能打開的打開,水井上壓的石頭都被他搬開瞅了瞅,連一個死人都沒。
陸長生竟然覺得有點失望。
他名為長生,實則短命。
前世家中遺傳的不治之病自幼年便知,自暴自棄過,黯淡沉默過,最終終究是一場平平淡淡,到了最后竟已無甚心情可訴說。
遺傳之病,藥石無醫,科技再如何發達,有些病癥也無可奈何,甚至難現端倪。
數代人下來,陸長生的家人深知這一點,在他幼年的時候便被送回到了外婆的小山村之中,幾近與世隔絕。
山村之中,民風尚且淳樸,對于被拋棄的陸長生也頗有幾分照料,甚至有不少人見其俊俏,早早的就想定下一樁娃娃親。
但患病之軀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親,外婆無奈之下只能告知,得來的大多也是惋惜憐憫。
家中父母自將他送到小山村之后,陸長生便是再也未曾見過,倒是每過一月有余,便會有人從外送來一大批書籍,說是有人囑托。
雖然囑托之人從未著名,陸長生心中也明白個大概。
大抵是父母覺得太過虧欠與他,雖不相見,但仍心有惦記,每個月送來一堆書籍解悶。
外婆歸去之后,書籍倒是斷了,但有人送來了一張銀行卡,據稍信那人說銀行卡每月都會有匯款,密碼是他的生日,如果他想出小山村,足夠每月花銷。
但親生父母,顯然還是不愿相見。
早已在小山村生活慣了,每日與書籍為伴的陸長生對外界并未有多少向往。
所謂的親情,他也只在外婆的身上感受到過,甚至連親生父母的容顏都已無法回憶起來。
直至他的身體越加的虛弱,行走片刻便已開始喘息之時,陸長生終覺自身的時日已無多,自進入小山村以來十多年未曾出過村落的他,到底還是出去了一趟。
昆侖。
那是他的目的地,傳說之中“萬祖之山”、“第一神山”。
幼年之時困于山村而不得出,送來的書籍他便最喜神話傳說、鬼魅精怪之流,在三尺之地幻想自己能夠飛天遁地,朝霞食露。
臨死之前,他到底還是想去看一看。
以他的身體,想上昆侖無異于癡人說夢。
但銀行卡里的一筆不菲數字,足以讓人忽略掉他自身所有的毛病鋌而走險。
他去了昆侖,更是去了當地人避之如蛇蝎的死亡谷。
最后的一段路程,背著他的漢子無論如何都不愿再往前一步,他便自己走下,隱約之間有驚雷之聲隱現,最后反而什么都記不得了。
“這里總不是昆侖。”
雖少與人接觸,但陸長生絕非傻子。
連生死都能泯然與心,早已不在乎外在的東西,黑夜又有何懼之?
找遍了所有的房間和柜子,連井口都沒放過,也沒有找到將他“抓”來的人販子,陸長生竟只感失望。
還想和那人聊聊為什么這么想不開呢,結果又是他最熟悉的自己一個人。
沒關系,他習慣了。
既來之,則安之。
陸長生懶得去想那么多,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生死無常,與他何異?不過爾爾。
脫衣,就寢,靜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