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賭約
中場休息。
雙方球員走向更衣室，氣勢截然不同。
泉城星期六的隊員們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累的像一條條死狗。
東郊87聯的老家伙們卻非常輕松，腳步輕盈，像是剛剛集體補過鈣，一個個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連爬樓都有勁了！
高遠跟在大伙的面后，最后一個走進了更衣室。
只見剛踢完上半場的球員們，一個個四仰八叉的或躺或坐，有的赤裸著上身使勁用毛巾擦著汗，有的咕嘟咕嘟大口往嘴里灌著水，麻桿中鋒捂著剛被球重擊過的胸口，哼哼唧唧作西子捧心狀。
整座更衣室沒一個人說話。
高遠多少有點欣慰，這幫家伙還算有點廉恥心！好像知道上半場踢的不好，也許通過中場的調整，能讓這幫家伙們認識到之前的錯誤，知恥而后勇，下半場把比分搬回來！
高遠正琢么著，該如何給大家提意見。球員里卻有個剛喝完了水的家伙，擦著嘴開了腔。
“別說，老王的戰術還真挺牛逼！咱們退守禁區以后，那幫家伙們就再也沒進球！”
高遠:？？？
沒想到這一句話如同扔進茅坑的一塊磚頭，一石激起千層屎，大家伙突然都緩過勁來，互相吹捧起來。
“老王的戰術對頭！咱們死守，他們也沒啥太好的機會！”
“麻桿真英勇！連續頭球解圍！最后還用血肉之軀擋住了對方的遠射！”
“高富帥踢的漂亮，幾次搶斷絕對是中超級別的！”
“咱邊路的速度比他們快多了！”
花花轎子人抬人，大家越捧越高興，自吹自擂之余，還不忘夸獎一把對手。
“能參加這比賽，真是受益匪淺，要不然咱哪有機會和東郊87聯這樣的老牌強隊較量！”
“東郊87聯真厲害！你看看人家的配合，那傳接！那跑位！那技術！嘖嘖！”
“對啊，和這么強的隊踢，咱上半場才落后一個球，不錯了！”
“也算咱運氣不好，碰到了這么強的一個對手，少輸當贏吧！”
“碰上他們也是好事，這樣的強隊咱平時請都請不到！咱得珍惜和人家交手的機會，把這當成一次難得的學習機遇！”
高遠徹底無語了，合著這群大爺們壓根就沒想過把比分搬回來啊！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高遠深深體會到了100年前魯迅先生面對“麻木的國人”時的心情！
這樣的小破球隊能參加足協杯資格賽就已經很知足了，能莫名其妙的突破第一輪就更是意外之喜，用趙本山小品里的話說，都這樣了還要啥自行車啊？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和高遠一樣，懷揣著一顆“進入職業隊，走上人生巔峰”的心。
別人不著急，高遠卻是真急了！
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要是輸球就被淘汰了！進不了正賽，自己的系統再厲害也沒辦法施展啊！
再說今年被淘汰，明年還能否再來參賽，也還是未知數呢！
皇帝不急太監急！踢球的這幫大爺們還在為上半場一球小負沾沾自喜，高遠這個球隊的閑人卻跟火燒了屁股一樣，坐不住了。
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教練老王身上了，希望他能有點羞恥心，不滿足于輸球的結果。
高遠滿懷希望的把目光投向老王，卻見這家伙正喜滋滋的抽著煙，得意的吐著煙圈。似乎對大伙給予他的“戰術大師”的稱呼很是受用！
高遠兩眼一黑，心拔涼拔涼的，自己早該想到，這老家伙最關心的只是自己的帥位！輸球怕什么？本來就實力不濟，只要輸的體面，比分別太難堪，又何必去冒著被打花了的風險賭一把，想方設法去贏球呢？
TMD，這教練和這支球隊真是絕配！是真正的小“負”即安！
等等，賭一把……仿佛一道閃電突然劃過，在陰暗至極中閃過了一絲曙光！
一個膽大至極的主意冒了出來！
可是，高遠又有些猶豫了，真要這么做嗎？會不會代價太大了！
再說，自己的堅持就真的對嗎？如果自己的戰術錯了怎么辦！
但，如果不試一把，那自己就真的永遠沒機會了！
高遠的心中天人交戰，興奮、擔憂、疑惑、恐懼、決絕，在短短數息間輪番占領他的心頭。
最終，他握緊雙拳，打定了主意。媽的，拼了！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大不了老子一敗涂地，徹底告別足球，送外賣去！
“教練，借一步說話！”高遠湊到老王身后，低聲道。
“你要干嗎？有話就在這里說！”老王一臉狐疑，對高遠他是萬分的警惕。
“這個賬目…”高遠湊到老王耳邊道。
“你！”老王的身子像是上了發條，一下緊繃了起來。
高遠不再廢話，拉住老王的胳膊，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把老王拉出了更衣室。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早說過，你要是想搶我的指揮權，干擾我的排兵布陣！那咱大不了就一拍兩散！”
出了更衣室，老王憤怒的朝高遠低吼道。
看著憤怒的老王，高遠冷冷一笑。
“教練，別激動！誰要搶你的指揮權了？我只是想問一下，咱們隊還有機會贏嗎？”
“贏個屁！你沒看見上半場的形勢嗎？要不是我指揮得當，還不知道得再丟幾個球呢！”
老王居然還有點小得意。
“嘿嘿，不見得吧，我看咱隊下半場準贏！”
老王十分鄙視的斜睨了高遠一眼，要不是有把柄在這小子手里，他早就開罵了。
他盡量耐著性子解釋道，“咱的對手是東郊87聯！他們是誰你知道嗎？這支球隊叱咤省城業余足壇30年！獲得過的榮譽數不勝數！和咱隊根本不在一條水平線上！別的不說，就看上半場，要不是我的指揮，再加上運氣好，早被人家打花了！”
“拳怕少壯！他們都踢了30年，早變成一幫老頭子了，怕他們干什么？而且他們的體能有很大問題，咱們有自己的優勢！”高遠爭辯道。
老王懶得搭理高遠了，轉頭就要回更衣室。
高遠趕忙一把拉住老王，既然最后的勸說也失敗了，那就只好冒險了！
“老王，我和你打個賭吧！”
“打賭？打什么賭？”
老王下意識的問了句，但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是個陷阱，沒等高遠開口，就連忙道“誰要和你打賭！別耽誤我功夫！”
“別著急，你聽我說完！我賭咱們下半場能反敗為勝！”
老王不屑的瞟了高遠一眼，仿佛在看一個可悲的智障。他沒興趣在這胡攪蠻纏，浪費時間，甩開高遠拉扯的手，大步往更衣室走去。
“我輸了就離開球隊！”
在老王的身后，高遠咬著牙吐出了這幾個字。
老王的身體似乎微微一震，停住了腳步。
“你不是盼著我走嗎？好！只要我賭輸了，我就拍屁股走人！賬目的事爛在肚子里，絕不和任何人再提！”高遠發狠道。
“此話當真？”
老王一臉驚喜的轉回身。目光中卻滿是警惕和狐疑。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就你這樣的還敢說自己是君子？”老王還是不信。
“靠！我要說話不算數，出門就讓車撞死！生孩子沒**！下雨天走路被雷劈…”
高遠真急了，一口氣發了一大堆毒誓。
老王笑了，笑容依舊陰惻惻的，“行了，信你一次，我要輸了怎么辦？如果籌碼不合適，我可不會和你玩什么無聊的打賭！”
“你輸了什么也不用賠！沒有任何風險！”
“那你圖什么？”老王狐疑道。
“我圖的就是球隊勝利！順利晉級！你不用付出任何的代價，只要下半場的戰術安排按我說的做！”
“我說過，球隊的指揮權只能是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許染指！”老王本能的想要拒絕。
“我沒有要搶你的指揮權！你只要回到更衣室，把我說的戰術布置下去就行！誰也不知道這套戰術是我的！大家還是遵照你的指令行事！輸了，我就滾蛋！贏了，全都是你的功勞！”
老王皺著眉頭，仔細思索著高遠的這番話，拼命試圖從中找出陰謀的蛛絲馬跡，但無論他如何尋找，卻都沒能發現任何對自己不利的地方。
最終，他只能得出結論，高遠的腦子被驢踢了！居然提出了這么一個對他本人百害而無一利的提議。
“好吧，給你個面子，信你一次！你說，下半場怎么踢？”
高遠的眼睛亮了，嘴角輕揚，彎出了一道優美的弧度，“先高位逼搶，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