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尚書省于成國公府頒詔:
“皇帝詔曰。應天順時,受茲明命,古來圣帝治世賴有賢臣,君臣協和國事乃治。卿志慮忠純、憂國奉公,雖生于皇族,然功勛卓著,更兼儉以養德,朕心甚慰。今,特旨加封上官儀為平北大都督、兼徐州刺史,統領梁州、豫州、徐州之兵馬,三地內一切軍政要務皆由其所節度。望卿肅清徐州之逆,使百姓免受其苦!”
在上官儀奉旨率兵出京、趕赴徐州平叛的第五天,另一封圣旨也快馬加鞭地趕到了揚州東陽郡。
皇帝上官顯破格加封東陽太守崔琰為鎮東將軍、擢鷹揚將軍劉道堅為平東將軍,統領揚州之兵,招募團練,以剿滅揚州的反賊。
同一時間,五斗米道集結了總數超過五萬的天兵、三十余萬的鬼卒,兵分兩路開始行動。一路西進攻占豫州各郡另一路集中優勢兵力南下,準備打蛇七寸,直接攻打建康。
二月二十日,燕復攻克臨海郡,部眾增至二十萬,隨即馬不停蹄的調轉方向,與孫靈秀不謀而合的往北進軍建康。
值此時,一場空前的血戰即將來臨。
在外界亂成一鍋粥的時候,白袍軍仍在大巴山脈中練陣。
不過此刻,訓練已經停止了。
因為,今天是白袍軍的校閱之日!
如今的先鋒營,六個營已經滿編,加上陷陣營,白袍軍的主力部隊已經增至七千人,近乎占了全軍總數的一半。
此刻,這七千人開始進行了自訓練陣法以來、第二次的全員集合。
七營士兵昂首闊步向前走了幾步,隨即開始迅速靠攏,每排列出一百人,共計七十排,組成了一個威風凜凜的白色大型方陣。
不僅是他們、除了親衛營、工匠營、輜重營之外,步弓營、馬隊都要參加這次大校閱。
雖然人數不是很多,連一萬人都不到,可但看那整齊的陣列,絕對能讓面對他們的任何存在,都要掂量三分。
立于高臺、面向著全體士兵的陳子云,看著自己的軍隊終于成長起來、不再是以前的那只“雛雞”,而是已然變成了一只“雄鷹”,不由頓生自豪之感。
現在,這只“雄鷹”即將展翅:
“布陣!”
隨著高臺上的陳子云一聲令下,立于他后方的兩支、高達十米的主陣旗旋即一分。
底下的士兵們見狀,立刻訓練有素的往兩旁散開,在各自的大隊長、中隊長、小隊長的帶領下,紛紛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很快,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一個完全成型的鶴翼陣出現陳子云面前。
只見陣法前端的第一層,布置了六百名持盾的士兵,分為左中右三部一字排開,各有兩百人后面的第二層第三層也是如此,每層間隔了十步。
直到第四層,則是只布置了左右兩部,步弓營的四百名士兵,左右各分兩百人。
前端的最后一層,也就是第五層,也劃分為左中右三部,兩側為號令局部的副陣旗,中央布下了五百名士兵。
鶴翼陣的中端分成一前一后兩部,一部左右各分出一千名槍兵,中間空出。
二部同樣如此,然白袍軍現在還沒有那么多的長槍,用的是刀劍代替。二部中間置有戰鼓,因短時間內還未能將此陣用的如臂使指,戰鼓也充當了參照物的作用,可以讓內壁的第一批士兵、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該站于什么位置。
鶴翼陣的中后方則是本陣主將身處的位置,同樣置有兩桿主陣旗,因為現在只是陳子云檢閱,所以主將僅僅是做個樣子而已。
鶴翼陣的尾部,則是梭巡于兩側的馬隊,只要陣旗一合,他們立即就會以最迅猛的沖鋒,將沒有被鶴翼圍住的敵人擊殺于陣外,同時也承擔了分流的作用。
見到陣翼已經張開,陳子云滿意的點了點頭,大聲道:
“合擊!”
旋即,陳子云后方的兩桿主陣旗一合,下方主將位置的主陣旗也隨之一合。
鶴翼陣前端第一層的六名大隊長率先發動,兩側的士兵開始往中間擠壓,中間的士兵則持著盾牌,緩緩地齊步往后方戰鼓的位置退去。
緊接著是第二層、第三層也是如此,直到第四層的弓箭手時,只見他們紛紛拉開弓弦,同時往假想敵軍的尾部射去。
雖然沒有裝備箭矢,但聲音仍舊格外的響,一片震蕩之聲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令處于陣外、遠遠觀看的婦人們聞聲而驚。
到了第五層,副陣旗開始變動,兩桿旗呈交叉模樣。陣法中端的一部、二部,共計四千名士卒也列出了交叉式的陣列。交叉的中心點,則留有一個能通過數人的缺口,這里也是敵人唯一的突破口。
然等敵人逃出生天時,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外面也是死地。
“殺!”
見中端已經擺開陣形,梭巡在后方的數百馬隊,頓時往鶴翼陣外圍的兩側沖鋒起來。
從鶴尾沖到鶴頭,再反復 白袍軍歷經了兩個多月艱苦卓絕的訓練,此刻已然成功的脫胎換骨了!
這讓在周圍觀看的輜重營士兵、匠作司的工匠,士兵、匠人的家屬們,不約而同的紛紛瞪大了雙眼,甚至有的微張著嘴巴,手里的物件掉落在地上都渾然不覺。
“天下竟有如此靈活的陣法。”
在人群中觀看的王老,喃喃的說了一句,猶自有些不敢置信。
因為平時訓練的時候,士兵們雖然也有過布陣,但是合擊卻是分開訓練的,每個大隊都有各自的任務。
畢竟各自站位不同,兵種也不同。現在還是士兵們第一次演練合擊,不僅是王老,所有人都不曾見過。
站在高臺上看到下方的鶴翼陣一張一合,陳子云就仿佛看到了一只潔白而又巨大的仙鶴,此刻正揮舞著它那強壯有力的翅膀。
“戰陣,竟能仿以活物布之?主公真乃神人也!”
同樣在陣外觀看的吳崇甫看得直愣神,不由下意識地贊了陳子云一句。
對于眼前的鶴翼陣,吳崇甫心中的震撼,實在難以用言語表達。陣法之道,他自然也是了解一些的,可如此靈活的陣法別說是見了,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一般軍隊布的陣,大多都是死陣,就是列開陣形,梯次配置,層層擊敵。
前些日子白袍軍第一次列出鶴翼陣之時,吳崇甫還以為這就是最終的形態了。后來陳子云又讓各營分開訓練,他還有些奇怪,猜測陳子云是否又在訓練士兵們別的什么陣法。
可他完全沒有想到,這陣法竟能分開訓練,再組合一體,變成一個大陣,形成一個靈活多變、攻守兼備的戰陣!
不僅僅是吳崇甫,夏良弼、薛田等魏軍出身的人,心中的震撼之情不亞于任何人!
此次校閱,鶴翼陣能夠成功的布陣展開合擊、防御,無疑也有著他們的一份功勞,但他們太清楚這里面的難度了。可以說,此刻的白袍軍,除了有數的幾支強軍以外,在野外遭遇、人數又對等的情況下,將無懼于任何敵手!
隨著陳子云欣慰的宣布解散,并告知士兵他們可以休息兩日,場面頓時響起了一片歡呼聲。
山中無歲月,現在已經快接近三月,外界估計都開始混亂了。慰勞了一批下級軍官后,陳子云覺得,白袍軍該動身了。
“召集各營的營統!”
白袍軍的所有高層們,早就期待著這一刻了,不由個個神情激動了起來。
剛剛親眼目睹了鶴翼陣之威的他們堅信,只要突然殺出大巴山脈,攻克益州三郡簡直是手到擒來。
雖說早在豫章之時,他們就已經得知益州有一萬八千的兵力,但白袍軍自起兵以來的數次戰斗,敵我雙方的戰力懸殊無不比這次大。
所有人都對白袍軍充滿了信心。
很快,中軍大帳內,七個營的營統、包括馬隊的羅信和斥候隊的羅豪、李智賢、吳崇甫兩位參軍等高層,全部齊聚于此。
擺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陳子云利用這段時間制作出的沙盤。其中包括了益州三郡和其周邊的地形。
因為益州的兵力陳子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所以想要攻略此地,主要考慮的是周邊態勢。
為此,陳子云打算先給白袍軍的眾高層們,分析一下自己的見解。
益州的正東面是大巴山脈和荊州,也就是白袍軍來的地方,這個自不必多說。
南面、西南是寧州,跟筊郅國接壤,這里有魏國的八萬大軍駐扎。
正西面,是原益州三郡,現已被巴國占據,中間隔了一條涪江。
北面是梁州,四大門閥劉家的地盤。
“大致的情形就是如此。假設我軍已經攻占了益州,主要的威脅有二。”
陳子云拿著一根木棍,指了指沙盤中的一座小土丘,繼續道:“東面,乃是大巴山脈,威脅等于無。
南面,雖然此處駐扎了魏國的八萬大軍,但他們的任務是盯住南方,輕易不會調兵。況且,他們全是步兵和騎兵,并無水師。而寧州進入益州的陸路多山,大軍難以行軍,倘若他們真敢來,我軍可依托有利地形,展開層層阻擊。威脅次之。”
分析完了東南兩面,陳子云對益州的形勢作出了結論:
“未來的一段時間內,我軍只有兩個威脅,西面的巴國,北面的梁州!”
梁州原本屬于益州,是魏朝時才分割開來的,所以兩州緊緊地挨著。
陳子云拿木棍指向在梁州與益州交界處的潼郡,那里有一座名揚天下的關隘天雄關!
天雄關兩側各有一座大山,名曰大劍山與小劍山。梁州的大軍想要進入益州,除卻天雄關外,只能翻過難度不亞于大巴山脈的山嶺。
天雄關位于距離潼郡劍閣縣的十五里外,處于大小劍山的中央,兩崖石壁如刀砍斧劈,平地拔高了足足有五十余丈,中斷處修建了高達十七米的城墻。
毫無疑問,誰若是掌握了天雄關,誰就控制魏國北部進入益州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