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間,趙崇州幫司馬勛調息完內息后,又煎了藥給他喝下,來到院子時,見柳劍臣一個人還在石桌旁枯坐著,心里不免詫異起來。
他進屋幫司馬勛調理內息時,就見他已經坐在那兒了,現在煎好藥又喂司馬勛喝下了,出來時,見他還坐在那兒,這都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
趙崇州慢慢走到他跟前,問道:“宗主,你…”
柳劍臣轉頭看到趙崇州已經走到跟前了,立馬站起來,打斷了他的話:“趙師兄,勛師兄睡下了?”
“嗯,吃完藥睡下了。”趙崇州點頭道。
柳劍臣聽后,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后面露笑容道:“趙師兄,到吃晚飯的時候了,要不我們出去吃點吧?”
趙崇州看了一眼東廂房那邊,臉上露出難色,搖頭道:“天色晚了,咱們就不要出去了吧。”
柳劍臣也看了一眼東廂房那邊,臉色瞬間暗淡下來,嘆氣道:“這都多少天了,也不讓出去,就這么待著,我看還沒等魔族找上我們,我們自己就先把自己給憋死了。”
趙崇州搖頭苦笑道:“雪雁師妹也是為我們大家好,勛師弟重傷未愈,大師兄等人又都不在,我們暫時躲在這里,會比較安全些。”
趙崇州的話也是實情,特別是聽到說勛師兄重傷未愈的話,柳劍臣點了點頭,又坐回了石桌旁的石鼓上。
自從離府少了五個人后,特別是少了李畫影和匡義后,府中變得冷冷清清的,有時候一整天都沒聽到人說話,讓一向懼怕孤獨寂寞的柳劍臣,真有點度日如年的感覺。
“宗主,我跟你去吧,趙師兄留下照看勛師弟。”商雪雁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柳劍臣的身后。
柳劍臣騰地站起來,轉身看著商雪雁,然后又去看看趙崇州,臉上露出喜色,連連點頭道:“好!好!”
然后又對趙崇州說道:“趙師兄,待會給你帶壺好酒回來。”
柳劍臣領著商雪雁,慢慢地走過了三條街,在一間門第奢豪,門牌上寫著鳳緣閣的酒肆前停下腳步。
“就這家了,師姐你覺得怎么樣?”柳劍臣高興道。
商雪雁看了一眼見那酒肆大門氣魄不凡,門口還不時停下豪華馬車,下來一些穿著華麗的達官貴人,便皺眉道:“吃個飯為什么要選如此奢豪喧嘩的酒肆?”
“人多熱鬧嘛,再說,咱們來了天鳳城這么久了,一直聽說這鳳緣閣乃是天鳳城排名第一的酒樓,卻沒有機會來瞧瞧,今天咱們就去見見世面如何?”柳劍臣希冀地看著商雪雁說道。
然后也不等她答應,伸手拉著她的一只手,往大門內走去。商雪雁掙扎了一下,卻被柳劍臣握得更緊了。
進到鳳緣閣內,里面果真別有洞天,進門后不是如一般的酒肆,設置的是廳堂,柳劍臣他們走進大門,轉過一道屏風,入眼的是假山池塘,中間有一座小木橋通往內院,兩邊也有回廊通往內院,雖然已是初冬季節,這里依然能看到一片蔥綠。
一名著裝淡雅的女執事,走上前來對柳劍臣二人福了福,微笑道:“公子請問去哪?”
“我們是第一次來鳳緣閣,這里有什么講究?”柳劍臣問道。
女執事露出如春風般的微笑道:“我們這里有酒室、棋室、琴室、還有上等雅間。”
還未等柳劍臣開口,商雪雁冷聲道:“酒室。”
那女執事微笑著點點頭,然后又看了柳劍臣一眼,柳劍臣立馬咧嘴笑道:“我們家她做主。”
女執事聽后眉笑眼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柳劍臣轉頭去看商雪雁,卻被她橫了一眼。
雖然以“室”為名,其實是一棟獨立的有著三層樓的閣樓,四周是回廊里設席位,中間的空地上,又一個一丈高的舞臺,此時有一隊舞姬隨著絲竹聲,翩翩起舞。
柳劍臣他們跟著一名侍女來到二樓西邊的回廊,落坐后,柳劍臣嬉笑道:“師姐,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酒了?”
商雪雁又橫了他一眼,冷笑道:“我還知道他們在談論你。”
柳劍臣一愣,不知道商雪雁指的是什么,他順著商雪雁的示意認真去聽,果然這諾大的酒室中,三三兩兩的都在說著“獵魔人”的話題。
像是說最近天鳳城里出了一名自稱獵魔人的劍客,這名劍客都是夜間出現,只要是不平之事,他都要出手來管,不知道有多少欺男霸女為非作歹之徒,受到了獵魔人的懲戒。天鳳城中出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府衙偵破不出來,卻一一被那獵魔人給偵破了,據說他還真斬殺了幾頭禍害人的妖魔。
那些談論的人豎起大拇指,直叫喊著大快人心。
柳劍臣略微聽了聽,然后伸過頭去,低聲嬉笑道:“師姐,你不會認為那個叫什么獵魔人的是我吧?不過聽他們說,這個獵魔人還真是一身俠義,叫人佩服。”
商雪雁白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她端起案幾上的茶慢慢地喝著,像是認真在聽周邊酒客的談論,把柳劍臣晾在一旁。
柳劍臣見商雪雁沒有說話的興致,只好把幾句準備好的說辭,又全部咽了回去,聽到絲竹聲悠悠揚揚的傳來,便轉頭看向樓下的舞臺。
他的目光頓時就給吸引住了,像鳳緣閣這樣的酒肆熱鬧之處,柳劍臣這輩子是第一次進來,如是放在以前,他是想都想不到,世間居然還會有這樣的好去處。
輕歌曼舞,絲帶飄飄,舞姬曼妙的身姿,用一個個絕妙的舞姿展露出來,引得周邊的酒客垂涎欲滴,分不清是舞助酒興,還是酒助看興。
突然,柳劍臣發現一個舞姬沖他嫵媚的笑了一下,同時配合舞姿伸出的一只手,似乎遙遙的向他虛指了一下,柳劍臣也回應了一個笑容,只是下一刻,那笑容就僵在他臉上了,他認出了那個舞姬,竟然是那個救過他的叫宮盈弱的女子。
這一發現,讓柳劍臣震驚不已,竟然到哪里都能遇到她,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從她兩次救自己來看,似乎對自己沒有惡意。
“公子,怎么了?”
柳劍臣臉上驚訝的一幕,正好被商雪雁看到了。
“發現了一個熟人。”柳劍臣示意了一下舞臺那邊。
“那個宮盈弱還記得吧?”柳劍臣又問道。
“竟然是她?”商雪雁略有些驚訝道。
這時,有侍女來上酒菜,一名嬌小的女孩跪坐著,然后拿起酒壺將兩人的酒杯斟滿,輕聲說道:“請慢用。”
然后就跪在一旁并沒有起身離開,商雪雁喝完一杯后,對那名侍女冷聲道:“你下去吧,我們不用伺候。”
那名嬌小的侍女微笑點頭,然后默默退走了。
柳劍臣忙拿起酒壺去斟酒,卻被商雪雁給攔住了,然后看著他說道:“公子,以后切莫再單獨行事了,那樣太危險了。”
柳劍臣沉吟片刻,放下酒壺說道:“你們總說有危險,這也不行,那也不能,那我們習劍做什么?就為了去做一些什么危險也沒有的事?”
商雪雁一愣,沒想到柳劍臣會說出這樣的話,頓時沉默起來。
柳劍臣心里生出一股莫名氣,像是被憋了很久的悶氣,被商雪雁的一句話給引發了,他自斟自酌著,喝酒如喝水一般。
商雪雁抬眼偷看了一眼柳劍臣,見他繃著個臉,一臉的不高興,不停地喝酒出氣,便小聲道:“公子,我不是那個意思。”
柳劍臣揮了揮手,沒有說話,也沒有去看商雪雁,原來他幾杯酒下肚,像是“酒如愁腸愁更愁”一般受了酒的催化,心里的那股莫名氣竟然更大了一些。
他心里有一股沖動,真想扔下這個什勞子的宗主,然后一走了之,去過他逍遙自在的日子,再也不用這么縛手縛腳了。
兩人就如一對小情侶,為著一點不同意見鬧著別扭,柳劍臣雖然是宗主,商雪雁卻也不愿意去地下身段道歉。
這時,酒室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慘叫聲,接著傳來混亂的驚叫聲,柳劍臣正轉頭去看時,只見一個粉紅色的身影朝自己撞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一陣幽香撲入鼻間,他的懷里多了一個柔軟的身軀,同時耳邊傳來一聲嬌嗔:“公子救我!”
柳劍臣的心里頓時變得慌亂起來,他的兩只手停在空中,不知道是不是該去抱住懷里的柔軟溫暖的嬌軀。
商雪雁已經站了起來,卻不去看柳劍臣和他懷里的那名女子,而是盯著回廊那邊竄過來的一隊人。
倒在柳劍臣懷里的女子,便是先前向他微笑示意的那名舞姬,也就是他認識的女子宮盈弱。
“宮姑娘,你這是何意?”柳劍臣慌亂道。
他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與年輕女子這樣親密接觸了,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名做舞姬打扮的女子直接倒在自己的懷里,還用她的兩條玉臂環繞著自己的脖子,這讓他如何受得了,頓時小心臟怦怦直跳個不停,臉也紅了。
“柳公子,我殺了神虎將軍玄青,他的隨從要殺我,你得幫幫我。”宮盈弱在柳劍臣耳邊輕聲說道。
柳劍臣剛才被宮盈弱弄得六神無主,聽到她的這句話,頓時清醒過來,忙看向周圍,只見自己這一席,已經被人給圍住了。
一名領頭的中年大漢怒吼一聲:“將這妖女與她的同黨給我拿下。”
那中年大漢的聲音剛落下,幾把明晃晃的大刀已經朝柳劍臣和他懷里的宮盈弱劈了下來。
宮盈弱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柳劍臣幫她,竟然躺在他的懷里一動不動,而且那雙玉手牢牢環住了柳劍臣的脖子。
柳劍臣來不及計較這些,他雙手抱著宮盈弱向前一躍,同時一只腳踢了一下案幾。躲過了成為刀下之鬼,而那張被他踢飛的案幾,狠狠地砸在那些持刀的大漢身上。
不過那些大漢明顯不是普通的粗鄙武夫,柳劍臣不想在這樣的地方鬧出人命,那一腳只用了一成的力,本意也只是想阻擋一下那些人。
不過以柳劍臣現在的武道修為,就是一成的力,普通的武士刀客,也必定要被撞倒在地,而那些人只是被撞退了幾步而已。
柳劍臣見狀,便低吼了一聲:“走!”
然后抱著宮盈弱向一樓跳去,商雪雁見柳劍臣竟然抱著那名女刺客,眉頭一皺,只是危急之下,也顧不上了,她拔出劍向那些持刀追殺過來的人揮出一劍,那些人手里高舉著砍過來的刀,頓時從中斷成兩截,商雪雁也順勢躍向一樓。
這時,二樓飛出一束寒光,在空中盤旋一周,然后如流星一般刺向柳劍臣,當飛到柳劍臣的面前時,被剛好落地的商雪雁一劍擊中,那束寒光頓時斷為兩截,掉在了地上,是一把水晶一般的小劍。
“沒想到你們蜀山的劍,竟然如此的鋒利,看來你們劍宗的劍還是不錯的。”宮盈弱微仰起頭,看著柳劍臣說道。
那意思像是在說,你們劍宗的人不怎么樣,就劍還可以。
商雪雁瞪了她一眼,然后冷聲道:“公子,對方的修為不弱,怕是有高手在,我們趕緊離開這里吧。”
“對方有一名玄境上階的劍修,還有一名即將突破玄境的武道小宗師。”宮盈弱笑道。
柳劍臣嘆息一聲,自己只不過想來體驗一把那些達官貴人的生活,沒想到竟然惹上了這么一樁事,不知道是運氣變好了,還是開始走背了。
宮盈弱救過了他兩次,因此,這一次他怎么說都不能置身事外了,況且現在他就是想置身事外,也已經是不能了,宮盈弱像是已經算計好了,非把他拉下水一般,刺殺了神虎將軍玄青后,便往柳劍臣這邊飛來,還倒在他的懷里不肯起來,這不是明擺著讓人看到他們是一伙的嗎?
“宮姑娘,你要我們相幫,可以明說嘛,何必使出這樣的手段呢!”柳劍臣無奈道。
宮盈弱不說話,只是滿眼笑意地看著柳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