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初的涼風從遠處吹進屋內,房間里邊的燈火輕輕搖曳,昏黃的燭光映射在許蠻蠻白皙的臉龐。
唐逸將桌上的湯藥捧在手上,小心喂給她喝。
之前許家發生的鬧劇總算是告一段落落,外邊早已鬧得沸沸揚揚,有關二夫人跟徐管家的凄美虐戀更是出現了好幾個版本,但無論是任何故事,最后使得整個愛情走向荒唐結局的都是因為唐逸所引起的。
許蠻蠻從那天之后便又大病一場,更是接連哭了好幾天,到了這些天情緒才有所好轉。那日她從昏睡中醒來,小婉便將這些時日許府發生的事情告訴許蠻蠻,她想起某天晚上聽到二娘跟徐管家的事情,又聽聞前輩火燒賬房這才急忙跑過去。
現在整個許家對于唐逸的印象,已是出現了重大的改變。尤其是火燒賬房時,面對徐管家栽贓陷害依然面不改色的冷靜表現深深的刻在丫鬟和小廝的心里。
這也是許家上下第一次打從心里正視這位姑爺。
許蠻蠻身體本就虛弱,又因為受了刺激,可謂是每日愈下。唐逸特地給她開了幾貼補氣的方子,親自熬藥給她喝。
“前輩,你為什么要來許府?”
房間里邊,許蠻蠻低頭喝著湯藥,忽而輕聲問道。
盡管知道她早晚會問這個問題,但沒想到會來得如此突然。
唐逸想了想,說道:“寶貝徒弟出事了,被人陷害,昏倒在床,我這當師傅的自然是要替徒弟出頭才是,所謂人的名,樹的影,若你這件事情為師都不能處理好,這以后為師還如何在江湖上混下去?”
許蠻蠻淡淡一笑,她自然是不信唐逸說的話語,而且,這不是她心里邊想要的答案。
許蠻蠻臉色微紅,淡淡笑道:“還沒有認識前輩之前,我曾經一度以為這輩子便是在溫陵那座院子里度過了。所以我想這尋了一出更為幽靜的住處,跟著小婉一同住了進去。”
許蠻蠻輕輕撫了撫耳畔的發絲,蒼白的臉上冰冷的眸子依舊美麗清澈,帶著些許的迷茫。
“其實,我也曾偷偷向菩薩祈禱過,我說若是我能走出這樣的困境,無論菩薩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然后,某一天晚上,前輩突然就出現了,帶給了我無數的驚嚇,是前輩你教會我,想要什么就努力去爭取,也是前輩你教會我,作為一名姑娘大可不必拘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當時心里想著,冥冥之中或許是菩薩的安排吧…”
“其實,一開始得知前輩你是一位贅婿,心里邊卻是覺得有些好笑。回想起第一次見你時,我本想主動與你交談幾句,想不到你竟會害羞的手足無措,甚至兩人一度陷入窘迫之中。那時候我心里不明白,為何柔兒姐姐愿意跟你在一起。”
“可能是我太貪心了吧,某天夜里我又跟菩薩祈禱,我說我想病癥治好之后,能夠替爹爹分擔府里的事務,我甚至一度想著,若是將來你嫌棄我,或者不喜歡我的話,那到時候你若是選擇離開,我也是會允許。便是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你又仿佛換了個人似的,不僅帶著我回到了江南,而且還讓我當上許家商事的掌舵。與你交談時也感覺得特別的愉快,甚至即便是四目相對也依然是淡定從容。”
“哎呀呀呀…我到底是女兒人家,心里邊也曾偷偷想過,我的相公若是一位溫文爾雅、知書達禮、才華橫溢的大才子該有多好。然而,某一天我卻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腦海中就忍不住出現前輩你的身影。”
許蠻蠻臉蛋浮現一抹迷人的紅暈:“或許是我太過貪心,所以菩薩才會懲罰我吧,如今才會出現這一場鬧劇吧。”
唐逸喂完湯藥,將碗放到桌上,笑道:“即便是懲罰也是懲罰我吧?”
許蠻蠻眨了眨眼睛,問道:“前輩這話什么意思?”
唐逸笑道:“好不容易得到一個漂亮有錢的徒弟,跟著寶貝徒弟回到許府。沒想到許府里邊危險重重,吃個藥喝個湯都有人下藥,晚上睡覺還得提心吊膽。你說這是不是懲罰我?”
唐逸原本是開玩笑,沒想到許蠻蠻卻當真,眼眶通紅極了,說道:“全都怪我。”
唐逸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全都怪你。”
許蠻蠻逐漸熱淚盈眶,唐逸話鋒一轉,說道:“說你得好好賠償我的損失。”
許蠻蠻可愛的眨了眨眼睛,問道:“什么損失?”
“聽你這話的意思,咱倆的緣分還是菩薩決定的,現在你既然是我的未婚妻了,那就得對我的未婚妻的身體好好負責,該吃吃該喝喝。”
“我才不是!”許蠻蠻咬了咬嘴唇道。
“恩?不是?”
唐逸冷笑說道:“看來為師平日里邊對你太過和藹,如今你竟然忤逆為師的意思!”
“才不是!”
許蠻蠻輕聲說道:“你可是我師傅?”
“師傅?”
唐逸哈哈一笑,說道:“那你說說我們行過拜師禮嗎?”、
“這…”許蠻蠻臉色更加通紅了。
唐逸繼續說道:“等到時機成熟,咱兩就成親,到時候你再給我生個十幾二十個的大胖小子,這樣就算賠償我的損失了。”
許蠻蠻臉蛋滾燙極了,輕聲說道:“誰要生…生…”
見到許蠻蠻害羞窘迫的樣子,唐逸忍不住笑了出來。
許蠻蠻愣了半響,發現唐逸是故意取笑她的,小姑娘又羞又氣。房間里邊兩人繼續聊著話,氣氛明顯變得緩和了許多。
唐逸打開門窗,讓月光照進屋里,許蠻蠻側身躺在床上,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過了許久,才見她露出柔美的微笑。那笑容似乎帶著憧憬,有些傻傻的,卻是充滿了甜蜜。
“你真的不是武林高手…”
“我之前不是,但我現在是了。”
“你真的懂得醫術?”
“寶貝徒弟你臉色蒼白,嘴唇偏薄,腹痛難受,這些時日量來得有些少吧?”
“…前輩!”
許蠻蠻看著外邊柔和的月色,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說道:“前輩,你真的愿意娶我?”
唐逸臉色認真,說道:“當然。”
“不過…”
唐逸話鋒一轉,說道:“得先將你身上的毒清理掉才行。”
許蠻蠻像是想起什么,支支吾吾道:“我聽小婉說,前輩說清理毒素,需要針灸跟按摩,那可以先針灸…按摩等以后再說…”
“不行。”
唐逸直接說道:“治療不是兒戲,必須通過針灸,再進行全身按摩才能疏通經脈。”
許蠻蠻咬了咬嘴唇,輕聲應道:“嗯。”
許蠻蠻答應之后,心中最后一絲芥蒂也就放下了,她看著唐逸臉上露出明艷的微笑。
“前輩明日可有要事?”許蠻蠻問道。
唐逸搖了搖頭,這段時間除了研究許蠻蠻的毒素之外,他日此倒是過得挺清閑的。
許蠻蠻開心的笑了起來,說道:“明日相公可否跟我一同去開元寺?”
唐逸疑惑問道:“你現在身體虛弱,為何如此急于想要去開元寺?”
許蠻蠻臉色微紅,笑道:“我想感謝菩薩,讓我遇見了前輩你!”
豎日清晨,唐逸跟著許蠻蠻一起去開元寺感謝菩薩。
寺廟里邊,看著許蠻蠻認真拜著菩薩,唐逸倒是有些感動了。
從寺廟出來之后,許蠻蠻立馬恢復原樣,忍不住問了個傻問題。
“前輩,你說出家人六根清凈,那為何菩薩還會管姻緣?”
唐逸笑道:“所載:“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聞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又載:“若有女人,設欲求男,禮拜供養觀世音菩薩,便生福德智慧之男;設欲求女,便生端正有相之女,宿植德本,眾人愛敬。“因此,不管您是男人還是女人,還有女人求子,皆可拜觀世音菩薩。”
女人求子?
許蠻蠻臉色通紅一片,氣道:“我問的是姻緣!”
唐逸哈哈一笑,說道:“菩薩都是大慈大悲的大愿王,所以能滿眾生所求之愿!”
許蠻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從寺廟回來之后,唐逸便開始準備前往天都考試的準備,至于許家的具體情況,唐逸便沒有去了解,直接是交給許蠻蠻去處理了。
期間,唐逸順便將王陽明介紹給許蠻蠻認識,畢竟王陽明的身份擺在那里,作為圣上身邊專門傳紙條的,無論是誰見到了都得忌憚三分。而如今許家牽上王陽明這一條線,一來可以方便以后書坊的建立,而來許家船商發達,以后運作書坊的時候也會更加的方便。
許家這段時間因為二夫人的緣故變得有些低迷,即便是被許家大小姐許蠻蠻親自掌舵,但因為二夫人之前掌權的關系,如今二夫人倒掉關系,他們便直接倒戈到別的世家,連帶著一大堆經濟貨源以及客戶,全部都被這些給帶走了。
這使得許家的根基多少還是受到了沖擊。
許家到底是個大家族,許榮富也并不是沒有兄弟,許蠻蠻還有其他幾位叔父,只是這些叔父似乎是有意或者無意,都被二夫人以家族生意為理由被安排到各個地方,盡管心有不甘卻是敢怒不敢言,并且二夫人的手段他們或多或少還是清楚的。
但是,只從許蠻蠻掌握許家生死大權之后,又有了唐逸這個頂梁柱在背后支撐著的關系,現在許家早已擺脫低迷情況,甚至因為唐逸的關系,許家跟王陽明牽上關系,如今這位來自天都的御史也是許家后山之一,這使得許多商賈紛紛開始選擇跟許家合作。
許家的生意也是越來越好,幾位叔父雖然沒有掌握許家實權,但每月都有著不菲收入,再加上許蠻蠻又將這些叔父全都接回許家,對于許家掌舵這一個位置,叔父們也就沒有了太大的野心。
畢竟許蠻蠻背后有著唐逸,而唐逸現在是王陽明的朋友,再加上如今許家得以恢復元氣也是唐逸的原因,所以他們還是很樂意接受眼前的局面。
到了中秋晚宴上邊,叔父們也都跟唐逸有過招呼,在他們看來唐逸豐神俊朗相貌堂堂,而且聽說還是一位醫術高超的神醫,盡管他是以許家贅婿身份參加晚宴,但在當日壽宴上邊,叔父們卻仿佛以家主姿態來接受他,甚至親自邀請他共飲酒水。
但是,樂意接受,并不代表心中沒有怨氣,以許家二伯為主的幾位叔父,對于讓一位贅婿來處理許家事務,心里邊倒是還是很有芥蒂的,只是如今許家正值風雨搖晃之際,也不好對他們發難。
他們也都是在等待一些時機,或者說等待許榮富臥床不起之時,到時候許家自然是不可能讓一位女流之輩掌權,更不可能讓一位不入流連祠堂都不可進的贅婿來掌握許家經濟大權。
只是如今沒有更好的辦法,所以他們這些人也都在靜靜等著,等一個足以讓許家恢復元氣,足以領他們掌握實權的機會。
這次噩耗便是從中秋詩會那天晚上開始傳來的,那天唐逸來許家找許蠻蠻,兩人話語還沒說完,許蠻蠻便感覺天旋地轉,緊接著視線出現模糊,整個身體便向前傾斜,直接是倒進了唐逸懷抱當中。
眉頭緊蹙,臉色蒼白無血,無論眾人如何叫喚,許蠻蠻依舊是毫無反應。
這一幕有些突然,嚇得眾人忍不住驚咦出聲,有幾名叔父聽聞唐逸回來,剛好出府內跑出來迎接,看到許蠻蠻昏倒急忙過來查看。
唐逸小心替她診脈,又看了看她瞳孔,原以為許蠻蠻是操心過度,但看到替她診治一番之后不由得心中一沉。
脈象極微,心緒混沌。
小婉急忙問道:“姑爺,小姐她怎么了?”
唐逸看了許蠻蠻一眼,聲音淡淡,說道:“你們家小姐中毒了。”
此話一出,整個庭院沒有嘩然,反而是陷入幽冷死寂。
三小姐又中毒了…
二人夫跟徐管家已經浸豬籠死了。
這次是誰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