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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士氣可復振 城破盡屠之

  那隨后殺出的數百定西甲士之將是蘭寶掌。

  營門已陷,步雷公被王舒望斬殺,步營中群蛇無首,輕輕松松的就被蘭寶掌部攻克。

  唐艾於當晚得了捷報,不過他沒有馬上趕去步營,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次日起來,才坐上牛車,再次攜北宮越、高延曹、田居、郭道慶等文武屬官去到步營。蘭寶掌、王舒望在營門迎候。牛車徐徐到了營門口,唐艾沒有下車,搖著羽扇,倚車欄問道:“步雷公尸首何在?”

  王舒望昨晚扮成氐人百姓的時候,把發髻散開,結成了辮子,這會兒早已重束發成髻,手頭沒有幘巾,就沒有裹幘,發髻外露,卻於諸將中反顯矯然之態,答道:“還在營墻上。”

  “其雖庸將,僅用了我半計,就破了其營,到底其有愛民之心,其尸不可辱之,將其首級縫上,下葬了吧!”唐艾摘下了自己的白幘,遞給王舒望,笑道,“不等蘭校尉部到,卿以三十余卒,就勇拔敵營轅門,卿更手刃步雷公,今取赤亭,卿功著也。吾無別賞,此幘與你!”

  王舒望先是恭謹應道:“諾。”繼而接住幘巾,說道,“多謝將軍!”

  “逃來步營的那百余百姓,現在何處?”

  蘭寶掌答道:“除掉逃走沒追上的,還有三四十人,正在末將部卒的看押下,等候將軍發落。”

  “取些繳獲到的財貨,分給他們,放之回家罷!”

  蘭寶掌呆了一呆說道:“他們潛逃出營投奔虜軍,將軍不殺么?”

  “南安郡將為我定西有從此以后,他們就是我定西的子民了啊豈能隨意殺之?非但不可殺,為便於日后治理此郡是以還得賞些財貨與之以補償他們屋宅被燒、田糧被搶之損。”

  蘭寶掌恍然大悟,說道:“將軍說的是,是末將思慮不周。”

  唐艾一笑,吩咐蘭寶掌、王舒望把繳獲到的財貨暫時留在此地以備等打下獂道以后加上獂道縣內的繳獲,再統一分給其它受損的當地百姓。

  幾個步營被俘的軍吏跪在轅門邊。

  唐艾探頭出牛車,挑了個形貌威風的,隨意拿扇一指,令道:“斷掉他的辮發扒光他的衣裳,送給石萍。”

  這道命令不用給諸人解釋。北宮越等自是皆知這是墮敵士氣之策。

  那個被挑出的被俘軍吏也是倒霉,只因了長相威武就兵敗之后,又受此被辱之災。

  蘭寶掌等親自下手不容分說割斷了他的辮子扒掉了他的衣服,哈哈大笑著,將之赤條條地綁到馬上,隨從唐艾來步營的騎兵隨從中,分出了數騎,帶他前赴獂道縣城。

  蘭寶掌、王舒望請唐艾入營視察。

  唐艾卻不進去,懶懶地說道:“小小步營,有何足觀之處?你們分些兵士,把俘虜的胡兒就地看好,隨我還營去罷!赤亭已下,咱們明天就兵發獂道!”

  赤亭離獂道縣城四十里地。

  中午時候,押那軍吏的定西數騎到了城西。

  獂道是個古縣,但縣城不古。前代秦朝末年,此地接連地震,舊有的縣城毀之殆盡,遂復起了座新城,而到成、唐之際,這里的氐人叛亂,后來失敗,新城又被燒掉,故現下的這座縣城,是唐室南遷前再次新建的,距今不過數十年而已。外邊亦有護城河,數丈之寬,河邊無樹,雜草叢生。日光曬下,波光粼粼。城頭上各色的旌旗飄動,身穿白色衣甲的秦卒,布滿城墻。稱得上刁斗森嚴。城的北邊,兩里地處,有一座營壘,是強莫及其本部駐守的營寨。

  數騎沒靠近,遠遠的把這軍吏從馬上解下,丟到地上,齊齊沖他身上撒了泡尿,轉馬回去了。

  城頭上的守卒瞧見,等那數騎走遠,派了一隊士兵出城,去看是怎么回事。那被辱的軍吏名叫啖提金,大小是個軍吏,出城士兵帶頭的軍官認識他,就喚他下護城河,叫他游過來。等他上岸,一個兵士脫下短袍,裹在他的腰上,權且算是給他遮羞。帶了他進城,去見石萍。

  石萍好端端的在郡治堂中坐著,正向屬將轉述從軍報中看來的始昌之戰的情況,忽聞守卒中的個軍官求見,令之進堂,抬頭一瞧,啖提金的狼狽模樣頓落入他的眼中,不免心情立刻大壞,聽完了守卒軍官的匯報,知道了啖提金竟是裸體被送來的,而且還被那數個押送的定西騎士當著城頭守卒的面,往他身上便溺了一通,越發惱怒,問了啖提金幾句,啖提金哭喪著臉,把赤亭失陷、步雷公被斬的事情一說,石萍怒不可遏,用力拍案,令道:“斬了!”

  啖提金跪倒在地,說道:“將軍,看在齊大人的臉面上…”

  正如唐人講究家聲,士庶間如天壤之別,胡人也是講究出身的,這啖提金亦有些背景。其從父正是當年被蒲長生親手殺死殿中的啖提部酋大,而他從父之被殺,是因為替其部宗主、酒后失態的氐人齊折部酋大求情。因了這層既已是主仆部落、又其從父因其主而死的關系,啖提金頗得今之齊折部酋大的照顧。此個“齊大人”,說的就是齊折部現任的酋大。

  “你也配提齊大人!丟盡了齊大人的臉!”石萍在堂深處,啖提金在堂門口,兩人相距頗遠,按說是聞不到異味的,許是心理因素,石萍隱覺臊氣入鼻,萬沒料到,才一天,赤亭就丟了,更加是又惱又恨,連聲催促,“帶下去、帶下去!砍了,懸其首級於城,示於三軍看知!”

  帶啖提金來的那個守卒軍官,拽起啖提金,把他帶下,遵從石萍的將令,就在郡治府內,把啖提金殺了,取其首級,去到城頭,豎起竹竿,掛到了上邊。

  城內郡府堂中,石萍沒法安坐胡坐上了,於堂內轉圈踱步,氣惱地說道:“步雷公居然這般沒用!才去赤亭幾日?就丟了赤亭!枉得大王還曾夸贊他,說他知兵愛民,有步太尉遺風!啖提金丟盡了齊大人的臉,步雷公也丟盡了步太尉的臉!”站住腳,顧看堂中的將校們,問道,“…赤亭已失,田居至遲明后日就會兵到我獂道城下!你們可有何御敵之策?”

  一人說道:“我獂道縣城堅固,遠非赤亭營可比,田居部才五千兵,我城內外守卒三千余,縱其今日臨我城下,也沒什么畏懼的!等他來到,末將為將軍砍其狗頭來獻!”

  一人說道:“步雷公,故太尉之子也,身份尊貴,赤亭,我獂道之前障也,地關要津,今步雷公身死、赤亭失陷,又適才啖提金受辱之狀,悉被守卒看到,…將軍,我守軍的士氣或會因這幾方面受到影響。”他擔憂地說道,“我守軍兵數雖不落下風,士氣若沮,城不易守矣。”

  這人是個唐人,說的雖是氐語,也文縐縐的。

  他所說的,便是石萍所憂。

  石萍問道:“你有什么鼓舞我軍的士氣的對策么?”

  這唐人說道:“氣可鼓,不可泄。如今士氣既已泄,要想重鼓之,只有兩個辦法。”

  “哪兩個辦法?”

  “一個是用勝仗的消息來鼓舞將士。”

  “另一個呢?”

  “另一個是希望茍校尉部能夠及時趕回,見我軍援兵到,士氣亦可復振之也!”

  “茍校尉”,即奉石萍的命令南下援助新興縣的那支南安兵馬的主將。石萍在聞知“田居率部”來打南安之后,就派人去召茍知政回來了,但到現在,茍知政部尚未歸還。

  石萍忖思稍頃,說道:“計算路程,老茍早該回來了,他至今未歸,或是被隴西郡的隴軍阻於渭水的南岸了。不能完全指望老茍。你的頭一個辦法不賴,…我這就傳示城中,便說秦刺史部在始昌打了個大勝仗,用不了幾天,他的援兵就會抵至獂道!”

  石萍剛給諸將轉述過始昌的最新戰況,秦廣宗的八千后繼部隊才到始昌,兩邊還沒有正式開打,又哪來的“大勝仗”?不用說,這分明是石萍隨機應變,為振奮守卒士氣而編造的謊言。

  諸將俱道:“將軍此策高明,兵卒們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士氣大振。”

  散了軍議,各將歸還本部,就把“始昌大勝”的假消息傳了出去。

  啖提金那般狼狽的樣子,已經有很多的守卒猜到了赤亭失陷,軍心正快要亂的時候,假消息適得其時。一因啖提金人頭的震懾,一因假消息的鼓舞,獂道守軍的士氣得到了穩定。

  次日上午,石萍在郡府接到急報,說田居所率的定西步騎出現在了城西。

  石萍趕緊出府,到西邊城墻,登上城頭,打眼眺望。

  最開始,只望見遠處塵土滾滾,不久,定西軍的行軍隊伍就如一條望不到頭得黑線,現於眼前,隨其越來越近,看得越來越清楚,直到定西兵到了城外的四五里處,舉目看去,遍野都是步騎,云梯、投石車、撞車等大型的攻城器械雜於其間,若猛獸伏行,旗幟如林,鼓角如雷,千軍舉槊而前,萬騎奔騰於野,雖站在高高的城墻上,也感覺到了地面的顫動。

  石萍駭然失色,回顧之前負責查探敵情的那個將校,說道:“這他娘的是五千步騎?”

  數十定西騎士脫離隊伍,馳馬到城西的護城河邊,同聲叫道:“定西假節、建威將軍唐公,今率王師勇將百員、步騎兩萬,伐爾南安!唐公令:獻城,俱免死;不降,城破盡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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