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沒有胡亂掙扎,也沒像他擔心的那樣嚷叫起來,只是慌張地喘著粗氣,發出一點含糊不清的咕噥。羅彬瀚聽出那咕噥聲里的哀求,知道這人并不準備為職業素養而獻出生命,于是就把刀收回去了一點。
“別嚷,也別亂動。”他說,“我不是來找你的,你也沒看見過我的臉,所以我不想殺你。現在我要問你幾個問題,你可以點頭或搖頭,明白了嗎?”
他用左手持刀,右手指頭搭住對方的下頜,好確認對方是點頭還是搖頭。其實這番動作并非必要,因為這會兒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完全能靠一只眼睛看清受制者的動作。但他還是得做做樣子,這樣對方才不會防著他察言觀色。
保安在安全幅度內使勁點頭。“別那么緊張,”羅彬瀚說,“我跟你們這里的管理層有點私人恩怨,是來找他討說法的。傷害其他人對我完全沒好處。這棟樓是你們的管理層辦公的地方嗎?”
他看見對方臉上露出一點為難的神色,想點頭卻又遲疑。“只有一部分管理層在這兒辦公?”他猜測道。
點頭變得很爽利。
“這棟樓有第三層嗎?”
點頭。
“董事長也在這棟樓里嗎?”
刀下的人這回又遲疑起來了。羅彬瀚打量他那緊張思考的神情,認定他并非在羅織謊言,而是真的搞不清楚答案。這又能怪誰呢?這人不過是個拿錢看門的,只管誰面生面熟,有證沒證,根本用不著搞清楚這些人的頭銜是什么。而且,照羅彬瀚的經驗,這事兒本來就夠古怪了,一個蹲在荒郊野外的研發部門里的代理董事長,說這人是潛伏進來的外星間諜確實要合理得多。
他決定饒了這個打工的。“你認識一個叫赤拉濱的人嗎?”
對方搖頭。羅彬瀚又問:“你認識這地方所有的人嗎?我是說都清楚他們的名字?”還是搖頭。
這些反應都在意料中,反正赤拉濱也完全可能是個假名。他接著又問:“這樓里地位最高的人是在三樓嗎?”
這回保安立刻給了他肯定的答復,而且給得毫不猶豫。羅彬瀚突然意識到這回復不合常理。“那個人現在還在三樓?”對方還是點頭。
這時,外頭爭吵的聲音已漸漸平息了。羅彬瀚歪過身子往外探了一眼,見他們又全都坐下了。有個高高瘦瘦、骨節分明的家伙站在人群中央;他把淺藍的實驗室大褂披掛在白襯衫外頭,如同穿了件短斗篷,此刻正張開雙臂對所有人講話。此人長得很有特色,站得也怪瀟灑,舉止形容宛若古希臘學者在公民大會上發表演說,可是音量反倒較先前更低了。羅彬瀚只能聽見他刻意著重的幾句宣告。
“今天就讓帕阇尼耶給出答復!”他聽見這位自油畫里走出來的現代雅典人朗聲說,“我們都知道今天已有客人到來,等他從里頭出來時,我相信一切問題都能解決。事情到頭就是這樣,同僚們!咱們擠在這里爭吵毫無意義,叫真正話事的人來我們中間聽聽,讓他判定這次事故的對錯!咱們到底得有個秩序!”
這番話險些讓羅彬瀚從地上跳起來,以為自己的潛入已遭識破。然而并沒有哪個人轉頭瞧向這里,他們全都專心致志地聽那演講家說話。他又觀望了一回,終于相信演講家嘴里的“客人”并不是在指自己。
他重又向保安提問:“帕阇尼耶是誰?”保安只是可憐巴巴地搖頭。“他嘴里的客人是誰?”還是搖頭。“客人還在這棟樓里?”點頭。
羅彬瀚不由朝整個底樓掃視了一圈。他并不能看清楚所有東西,只能大致分辨出整個空間的大致格局。這地方平時大約罕有訪客,因此也根本沒有前臺。整座大廳被書柜、綠植和桌椅分割成了七八個半封閉的區域,既不像邪惡勢力的總部也不像是正經企業的門面,活脫脫是大學生活動中心里的閱覽室。在最靠角落的幾張豆袋椅上,他甚至還看見了一個鼓囊囊的雙肩書包,書包旁倒著一個塑料立牌,上頭有“已占用”的字樣。
事情正變得越來越古怪。他一邊控制著保安,一邊試圖解釋自己探聽到的新情況。外頭這些人嘴里的“帕阇尼耶”可能正是他在尋找的赤拉濱,但也可能不是——外頭那位演講家不是說今天有客人來訪嗎?沒準帕阇尼耶才是那位訪客,這位神秘人物碰巧也在今天來見赤拉濱。不管怎樣,眼下這棟樓里除了他和倒霉的保安,至少還有兩個人在。要么是赤拉濱與一位未知訪客,要么是帕阇尼耶與赤拉濱;最糟糕的情況則是有三個人,赤拉濱、帕阇尼耶與一名未知訪客。
羅彬瀚很想立刻解開這個謎團,但理智叫他現在最好別再深入。有一個很現實的情況擺在他面前:從理論上來說,眼下這棟建筑內沒有任何電器能夠使用;不止是主電源中斷了,而是所有需要用電的設備都開不起來,包括手機、手電筒和備用電源。先前他在外頭觀察過廠房高處,除了底樓區域以外,這鬼建筑的高層區域沒有開過一扇窗戶。
正常人是不會這么干的。假如發現自己被困在絕對黑暗的室內,正常人會拿起自己亮著白屏的報廢手機,用最快的速度跑去陽光燦爛的室外,去草地和噴泉邊盡情地和同類閑談扯皮。而現在至少有兩個人留在樓上,好像他們根本就不受黑暗困擾。
他知道有一種人具備這種特性。蔡績就可以做得到。實際上蔡績的夜視比他還要強得多,是真的一丁點光都用不著。可是眼下,蔡績應該正在店里想著要怎么讓他遭報應,而周溫行理應死了,羅得也死了…羅得的兩個獄友可能還活著。其中一個是倫尼·科萊因,被他的好妹妹送進牢里的變態戀童癖;另一個人,說實話,他連名字都忘了。自從周溫行突然蹦出來以后,他就再沒翻過劉玲發給他的那封電子郵件,只依稀記得那是個男護士或者護工,因為嫌工作麻煩就偷偷把病人弄死。
這兩人中是否有一個就是赤拉濱?或者是前來拜訪赤拉濱的人?如果他們也變成了羅得的同類,那么選擇停留在黑暗空間里就不足為奇了。假如他們就是赤拉濱準備拿來對付蔡績的底牌,這件事倒要好辦許多——他只要把昂蒂·皮埃爾找來就行了。當初昂蒂能像玩弄一只指尖木偶那樣殺死羅得,他不覺得殺死兩個羅得對她會難到哪里去。
他飛快地轉著腦筋,考慮自己是否應該趁現在撤退,兩個羅得可不是他和米菲能對付得了的——不,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他不能把這一切建立在純粹的猜想上,非得拿到靠譜的證據不可。于是他把手伸到保安嘴邊,想著把對方嘴里的布料扯出來,打聽打聽客人與高層人員的具體特征。科萊因有高聳的鼻子和異常深邃的眼睛;而那位男性死亡天使,大約叫勞伯特還是魯珀特什么的,蓄了一叢相當迷人的大胡髯。不過胡子可能在監獄里剃掉了,他最好從別的相貌特征著手。
保安嚇壞了,不知道挾持者干嘛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這完全是誤會,其實是因為羅彬瀚的右手指實在使不上勁,而這人又老是搖頭晃腦地亂動,叫羅彬瀚拽不住布料的邊。
“你需要幫忙嗎?”米菲在墻角問。這冒出來的第二個聲音又叫保安嚇得不動彈了。羅彬瀚總算順利地扯掉堵嘴布,同時也拿刀背壓緊了對方的脖子,省得他一得機會就大叫起來。好在這人對雇主和事業的忠誠度確實不高,只會不停地咕噥說他什么都不清楚,才剛來上班一兩個月。
“這里的主管長什么樣?”羅彬瀚問。
“你想找哪一個?”保安可憐巴巴地說,“有好幾個。”
“現在還在這棟樓里的。”
保安直愣愣地瞪著虛空,仿佛被逼著描述一個上星期偶然瞥見過的路人。“是個男的。”他結結巴巴地說,“應該挺、挺年輕?不大跟人說話。”
這簡直可以是任何人。“還有呢?”羅彬瀚問,“這人的長相有什么特點?”
“我不記得。真的不記得!”
“你都知道他還在這棟樓里,卻不知道他的長相?別跟我耍花樣!”羅彬瀚加重了語氣,左手上也稍下力氣,刀背微微壓進皮膚。對方拼命往后躲,用近于哭泣的聲音求他別下手。
“他一直在、一直在這兒,我來之前就已經在樓里了!很少出來露面!出來時都有人圍著!”
“誰圍著他?”
“外頭的那些。以前總是一群人和他一起出來。”
“你聽到過他們怎么稱呼這個人嗎?”
“沒有,沒有!他們只是說什么故障的事,從來不叫名字!”
保安的聲音越來越響。羅彬瀚看出他已經快到極限了,只好把刀往回收了收。“別緊張,”他說,“我不準備傷害你,只要你說的是真話。現在你可以先喘口氣,然后把話說清楚點。這棟樓剛才還有個客人進來過,對不對?這人的名字你知道嗎?”
“不知道…”
“你不需要讓訪客登記身份?”
“有通行證。”
羅彬瀚想起了他掛袋里的那張卡片。“這客人長什么樣子?大概多少歲?”
“是個男的,沒露過臉。”
“他進來時還擋著臉?”
“他戴著頭盔!”
又是頭盔。羅彬瀚朝墻角的米菲瞄了一眼,這東西正縮在椅子底下,不知鼓搗些什么。“你總對他的體型有點印象吧?”他無可奈何地問。
結果還是叫人失望。保安告訴他這名訪客個頭中等,體態中等,連穿著打扮都是中等。羅彬瀚真想掐住他的脖子,問問他對“中等”的定義究竟是什么。他忍住了脾氣,告訴自己發火也沒用。這人并非成心要跟他作對,大多數不善觀察也不擔責任的人其實都這樣,在這點上俞慶殊都有好些個證人笑話能跟他講。
“你起碼看得出他是不是外國人吧?”他不抱太大希望地問,“他的膚色有什么特別嗎?”
出乎意料的是,保安一口咬定訪客是個國人,至少是個亞洲人。羅彬瀚問他怎么知道的,他卻答不上來,只說是看出來的。盡管這個人的膚色非常蒼白,也沒有露臉,他就是斷定對方不是“洋人”。羅彬瀚決定暫且相信他的說法。有時就是這樣,直覺形成的結論會搶在清楚的邏輯分析前面。
這下他的推論又不成立了。他不記得劉玲給他的資料里有沒有提起身高體重,可那位死亡護士是標準的日耳曼人長相;而科萊因,按他昔日的印象,長得頗具閃米特人種特征;他們都應該是最典型的“洋人體型”。
只有一個人既認識赤拉濱,又能符合保安的描述。可是——他倒也不是完全深信不疑——周溫行已經死了。就在昨天。都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除非那東西根本沒死,故意布置了這全部的線索,只為玩一出大戲來消遣消遣他。等到他小心翼翼地潛上三樓時,周溫行就會和那個赤拉濱一起跳出來,向他證明這一個多月來的煞費苦心不過是在場笑話。
他蹲伏在黑暗里,默不作聲地疑惑著。如今他又到了抉擇的關口,必須立刻想好是進是退。如果樓上等著他的是周溫行,闖進去當然是兇多吉少,可要是轉身逃跑呢?難道事情的本質就會改變?不,真相還是一樣殘酷,那就是他和李理已經一敗涂地。他們將會在月亮的問題上束手無措,只能任憑命運處置。
必須得弄清楚答案,哪怕他會被這個赤拉濱抓住,也一定要探明周溫行的生死。他剛打定主意,就聽見外頭那位演講家說:“好了,我們也別在這里干等。最好現在就選幾個人上去找帕阇尼耶。我記得中央休息室里有蠟燭和熒光棒,上周我們給尼可過生日時肯定剩了些。有誰記得最后怎么收拾的?是放到柜子里去了嗎?”
羅彬瀚又探身張望,發現外頭那群人竟然正在朝這棟建筑的大門走。他們停在相距二十步左右的距離上,似乎正選舉代表去找那位樓內的管理者。已經不能再拖延了,這些人進來時可能會發現保安已經失蹤,繼而在整個大廳里到處找人。他略作考慮便拽著保安的腿,將他一路拖到大廳最角落的位置,米菲也悄悄跟了過來。
“你在這兒待著別吵。”他重新堵上保安的嘴巴,“我這就去找你們的老板談話。我的同伙會留在這里看著你,所以等下要是有人進來,你最好也反應得聰明點,別老想著給他們報信——想想看,有必要為一個你都不認識臉的老板拼命嗎?
他沖米菲揮一揮手,示意它也可以放兩句狠話炒炒氣氛。“我留在這兒?”米菲說,“你上去?”
“對。”
“這和你之前的計劃不符。”
“你不認識那東西的長相,我得親自去看。”
米菲的幾顆眼珠在體內微微轉動,像要觀察他是否在撒謊。“這有點危險,”它依然溫吞地說,“你能解決?”
“難講。”羅彬瀚說,“我盡量只去偷看一眼,然后就溜回來。要是等下鬧起來了,你就自己躲好,找個機會逃出去。”
“如果什么動靜都沒有呢?”
“過二十分鐘還沒動靜你就溜走。”羅彬瀚說,“你把你自己管好,等一個機會聯系我們那位幽靈朋友,然后把我們聽到的看到的都告訴她。”
米菲同意了他的計劃。“如果你回不來,”它補充說,“介意沖著樓下大喊幾聲嗎?我也很好奇上面有什么。”
羅彬瀚把它的一根管狀耳揪到保安的臉龐邊,示意它專心看好俘虜。門外已經開始指名點人,他不再猶豫,立刻起身走向深處有樓梯標識的房門。他穿越虛掩的門扉,直奔向上,一路如風驅電掃,渾然忘了身上的傷痛。經過二樓時他朝虛掩的門后窺了一眼,依稀看出樓梯間外是條寬敞的走廊。走廊兩側房間眾多,幾乎沒有實墻,多是靠玻璃和欄桿隔斷,有些小容器里還在發光。
他估計那是某種熒光物質,可能是外頭那些人嘴里的試劑之一,但和他追逐的目標沒什么干系。一眼過后他便轉上了通往三樓的臺階。登階半途,他控制起自己的腳步,盡量減少發出的動靜。這么做未必有實際意義,因為他的左腿又有點不受控地痙攣發顫了,而環境的黑暗又讓任何風吹草動都格外清晰。他豎著耳朵,隱隱聽見下方傳來些微騷亂,緊接著則是一聲悶響——來自上面的方向,像有人用拳頭捶了一下墻壁。
那聲音離他并不遠,就在三樓虛掩的樓梯間門戶外,估計不到十米。羅彬瀚咬住刀柄,用左手撐著地,在樓梯上半匍匐地前進。他一邊慢慢地往上蹭,一邊傾聽門后那個人的動靜。幾個呼吸過去后,他忽然感到心里一輕。
門后那個人絕不是周溫行。不管這人是誰,他都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他在走廊上來回踱步,穿著硬底鞋的腳在地板上碾得嘎吱作響;時而咬牙切齒,時而猛喘粗氣,時而又拿拳頭或膝蓋撞得墻壁砰砰發顫。他似乎一點也沒發覺有人入侵,只顧為了某件事發怒或發煩,羅彬瀚則趁機爬上了樓梯,躲在門后竊聽動靜,心底只盼這人能張嘴說句話。哪怕是說上一句粗口也好,至少他能知道這人的母語是什么。
可這個人偏偏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在門后踅步,仿佛等著誰過來找他。羅彬瀚剛把刀拿到手里,就聽見樓下已經傳來好幾個人彼此說話的聲音。他把腦袋探出欄桿,竟然看見底樓有細長的綠光來回晃蕩。看來他們找到了熒光棒。
“快點。”那個在底樓拿著熒光棒的家伙喊道,“別磨蹭了!我們只不過去樓上看看,又不是要去底下!”
門后徘徊的人停住了,顯然也聽見了這個人的喊叫。片刻寂靜之后,羅彬瀚聽見那吱吱嘎嘎的腳步聲朝自己走來,而樓下的人也正準備聚齊了上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別無選擇。躲進二樓?沒那個時間了。就這樣直接沖下去?底下的人沒準會因為吃驚而忘了攔住他,讓他順利地逃走。可那樣他就算是白來了一趟。
腳步聲已經停在了門后。羅彬瀚先半蹲著往后退了一步,讓對方能順利把門推開,緊接著他猛躥出去,左肘狠擊來者的鼻梁,順勢撞進三樓走廊里。當他把刀尖淺淺插進對手的胸骨上方,隨時準備念出引火之咒時,對方才發出第一聲憤怒的痛呼。有股巨力攥住他的左腕,同時還踢了他的右脛骨一腳。他眼前發黑,腦中全是恐怖的震顫,左手觸摸到了冰冷柔滑的濕霧。他想要不顧一切地念出咒語,卻聽見對方又驚又怒的喊叫:“什么人!”
他停住了嘴唇的翕動。這是個他非常熟悉的聲音。不但音色熟悉,連說話腔調都很熟悉。他不由松開了對此人的鉗制,茫然地往后退了一步。直到這時,他才在黑暗中看清出對方的長相。
“你怎么會在這里?”他說。于此同時剛挨了他一肘子的蔡績正暴跳如雷,滿臉不可置信。
“你怎么會在這里!”蔡績瞪著他低吼道,“誰放你進來的?”
羅彬瀚呆然地望著他。在這無比荒誕的一刻,他感到事情的發展即將徹底脫軌。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試著再做點分析,首先,蔡績不是潛入進來的,也不是被抓來的,因為這家伙著實在走廊上晃蕩了一陣子,表現得相當松弛;其次,蔡績也不是李理派來的援兵,否則不會對他的出現感到驚訝。可是,這地方理應是赤拉濱的巢穴…
他身后的樓梯間里已傳來錯雜紛亂的腳步聲,還有好幾個人在互相叫著小心臺階,這陣響動一下子將蔡績驚醒過來。羅彬瀚瞧見他臉上的神情忽而由震驚變成了急切。他張開嘴似乎想說點什么,卻被走廊深處傳來的金屬吱嘎聲打斷了。
羅彬瀚轉過頭,發現走廊盡頭是一扇沉重的鐵門。此時有個人剛搖搖晃晃地走到鐵門邊,努力想把栓鎖打開,可礙于周圍沒有光線,這人摸了好一會兒也沒拉對地方。最后他妥協了,從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費勁地劃了幾遍,一朵火紅的焰花陡然躍出黑暗,把他的臉照得通明透亮。
“搞什么?”羅彬瀚低聲說。他轉頭又瞧一眼蔡績,發現后者的臉已經僵住了。
拿火柴的人站在鐵門后張望起來,顯然也聽見了走廊里的奇怪動靜。“蔡績?”
蔡績默不作聲。而樓梯間里則傳來了演講家那富有磁性的呼喊:“帕阇尼耶!你已經出來了嗎?我們需要和你談談!”
鐵門后的人疑惑地擺擺腦袋,然后低頭拉開栓鎖,扶著墻壁一步步走了出來。羅彬瀚深吸了口氣,驀然甩開蔡績拉著他的手,三步并作兩步就蹦到那個人臉上。“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有個名字叫帕阇尼耶,”他劈頭蓋臉地問,“你他媽的在搞什么?”
拿著火柴的周雨怔住了。他直盯著羅彬瀚不說話,蔡績在他們身后崩潰地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