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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1 第三態(中)

夢想島中文    道與碳基猴子飼養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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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娜已經找到了屋子里的第二把手槍。不知怎樣她竟還設法把它握在了手里。也許她設法說服了俞慶殊讓她瞧一瞧,不過當羅得把面包刀架在詹妮婭脖子上時,馬爾科姆第一時間按住了她的手。其實用不著他提醒,漢娜是完全知道射擊新手要打中躲在兩名人質后頭的半顆腦袋是多么困難的。

  “放開他們!”俞慶殊尖叫著從樓上奔下來。

  “所有人放下武器。”羅得說,“都安靜些,好嗎?”

  他把詹妮婭的頭往前推了一點,刃口在脖頸的皮膚上壓出一條凹陷。已經下到客廳的俞慶殊停住腳步。詹妮婭的視線對上她,看見她媽媽正胸膛起伏,盡力地調節呼吸。“你想要什么?”她媽媽問,“想從我這兒知道什么?”

  “我對你的事業毫不關心,夫人。”羅得說,“我不過是想和你的子女們談談。”

  他第二次要求所有人放下武器時,馬爾科姆輕輕把漢娜手里的槍摘掉,捏著槍管放在地上。面對一個闖進家里的不速之客,接受威脅算不上明智。但馬爾科姆顯然認為現在還不到需要賭上自己女兒的小命——誰都能瞧見羅得手里沒有槍,要單槍匹馬地把屋子里的人全殺害可沒有那么容易。

  對于這一結論,詹妮婭和她爸爸持有截然相反的看法。她相信漢娜一定也從她的臉色里感覺出事情不對頭。她們互相打了個眼色,詹妮婭猜測她還想找機會拿武器。但那對漢娜而言太冒險了,于是她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示意自己強烈反對任何冒險舉動。

  羅得讓所有人都坐到沙發上去。詹妮婭把她老哥單獨安置在一邊,發現他的目光有點渙散。她拍拍他的臉,觸手冰冷得像石頭。“伱還好嗎?”詹妮婭問。她豎起一根手指在她老哥眼前搖晃。好幾秒以后她老哥的視線才對上那根指頭。他僵硬地盯著她的指甲,像是看一個從未在世間出現過的怪物。

  “我沒事。”

  “你的反應很慢。”詹妮婭說,指頭又晃了一下。她老哥卻眼也不眨,癡癡地盯著空氣。他甚至連對動態物體的條件反射也沒有,詹妮婭頓時感到情況嚴峻。

  “有點頭暈。”她老哥說,表情仍然呆滯。詹妮婭發愁地看了他一會兒。

  “我需要你配合。”她輕聲說,“我們得一起過這一關。”

  她老哥使勁地眨眼睛,在自己的手背上扭了一把。他臉上的肌肉輕微抽搐著,也許是心理作用,但他看上去確實很清醒了些。

  “你不會出事的。”他口齒清晰地說。這一次他的視線總算跟上了她手指的移動。詹妮婭必須承認自己有點高興,同時有點難為情,但她還是暗暗地提醒自己,現在沒有誰能保證誰的安全。要是她不靠自己想點辦法,這屋子里的所有人最終都會出事。

  她能感覺到羅得的視線正落在她的后腦勺上。事實上,屋子里的每個人幾乎都在盯著她。這讓詹妮婭有點喘不過氣來。也許這就是新手走鋼絲的感覺,并不是驚恐或畏懼,而是一種麻木的眩暈。她下意識地望向漢娜,后者果然也正盯著她,臉色蒼白,翠色的眼睛卻有一股明亮的光。

  再沒有人比詹妮婭懂得這種神態了。當漢娜咬著嘴唇時,眉毛就會向中間聚攏,鼻梁兩側的皮膚露出細微的皺褶,使她看上去專心致志,特別像一副肖像畫中的人物。漢娜有時的確不像她的同齡人,而像個奇異的、假裝融入了人類社會的妖精,實則卻暗暗思索著她自己的秘密。詹妮婭能聽到那顆超群的頭腦正暗地里嘩啦啦地運轉,盤算如何應付眼下的局面。她仿佛用眼睛說話,詹妮婭,我們可信不了這個綁匪的保證,我們得有所行動。

  可是,就算是有著充沛想象力的漢娜也不會明白她在顧忌什么。他們有五個人,就算只有三個成年人,可馬爾科姆和她老哥看上去都挺不好對付,而她媽媽也見識過許多場面。之所以她父母還老實坐著,是因為羅得拿著一把刀。他是一個威脅,但又不夠威脅到叫人絕望。詹妮婭敢打賭羅得完全是有意設計的:他把馬爾科姆放在地上的槍踢進了沙發最深處,一個虛假的示好信號,讓她父母相信這次挾持是帶有某種協商目的,而不是想制造一起滅門慘案——否則羅得怎么也得把槍拿在自己手里吧?她父母無疑認為,比起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受傷,他們是情愿讓羅得從家里搶走些財物或資料的。只有漢娜,聰明又奇妙的學院小魔女漢娜,即便沒見過任何怪異的蛛絲馬跡,也總能淡定又精明地應付一切。

  要是再給詹妮婭一次機會,她準會把她在海邊的奇遇告訴漢娜,至少會吐露一部分。這樣一來,漢娜準會意識到眼前的境況不同尋常,她沒準還會猜出羅得那怪異的本領。可是現在詹妮婭什么也沒法告訴她,只能沖她壓一壓下巴,就像在課堂上暗示自己用不著幫助。她是在要求漢娜什么都別做,這點漢娜一定能明白,可她不知道漢娜能否從她的表情里讀懂羅得的危險。就像漢娜自己承認的那樣,有時過度豐富的想象力會引導她誤入歧途。

  她媽媽的臉色通紅,肩膀微微發抖,視線在詹妮婭和她老哥間徘徊。詹妮婭看得出她快氣瘋了,為她這對明顯吃了苦頭的子女。相比之下,馬爾科姆倒還算平靜,他一直就喜歡給詹妮婭講那些流浪者在野外可能會碰到的事兒,包括執法者與犯法者。而就詹妮婭看,馬爾科姆也從不是那種特別具有領地意識的人,既然詹妮婭還能直挺挺地自個兒站著,他就只管打量那位入侵者,尋思怎樣跟對方搭上話頭。他以前真的干過,同一個深夜闖進露營地的搶劫犯談起了石榴雞肉與波斯面條湯。

  這屋子里似乎沒有誰被嚇得不知所措了,跟詹妮婭小時候幻想的情況很不一樣——是的,她小時候總想象綁匪闖進了家里或學校,所有人都嚇得驚慌失措,而她就像動作電影里的英雄主角那樣力挽狂瀾。這樣的幻想是沒法告訴別人的,就算是漢娜也不行,因此她不知道別人是否也幻想過類似的事。也許所有人都這樣幻想過,那么她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俗人;也許只有她一個人愛這樣想,那她就是個格格不入的怪胎。不管怎樣,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并沒有那么特別,或者,從某些角度上看,每個人都是怪胎。

  “我真不愿意這樣打攪你們的家庭聚會。”唯一的外來怪胎說,“夫人…還有這位…”

  馬爾科姆積極地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完全沒注意詹妮婭瞪他。羅得仔細地打量了他幾秒。

  “我本來以為今晚不會碰見你。”他說,“鎮上的人們都說這房子里住著一對母女。”

  詹妮婭立刻覺得這真是一句令人深思的怪話。它是那么的突兀,差點讓她懷疑馬爾科姆也藏著某個驚人的大秘密。不過馬爾科姆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個心虛的人。他簡直是不諳世事地咧嘴微笑,帶著點納罕的口吻說:“噢,我經常不在鎮子上。”

  “你是最近幾天回來的。”羅得緩慢地問,“但為了什么呢?”

  “因為工作假期?”馬爾科姆無辜地說。他與俞慶殊對望了一眼,顯然從他配偶那兒得到了警告。他清了清喉嚨,用他最友善最受人喜愛的音調說:“先生,如果你是想從我妻子這兒拿到某樣東西,我提議我們可以——”

  “我唯一感興趣的是你們的子女,先生。”羅得打斷他,馬爾科姆的臉皺了起來,“現在,請允許我同你們的女兒詳細談談。”

  他的語氣里帶有催促。詹妮婭不得不轉過身,面對這怪物的逼視。“好啊。”她盡量用無所畏懼的口吻說,“我們單獨聊聊。”

  她在“單獨”這個詞上加了重音,希望這能令羅得有點煩惱,結果她的父母卻被嚇著了。“詹妮婭?”馬爾科姆試探著問,聲調就好像小時候她干了什么壞事,而馬爾科姆正準備幫她在媽媽面前遮掩。不用說,他們現在肯定覺得這事兒和她有關系了。而最糟糕的就是,詹妮婭自己也說不清楚了。她的腦袋嗡嗡直響,真想就這樣躺在地上什么也不做。但她當然不能真的這樣干,而是強迫自己盯著羅得,琢磨接下來該怎么辦。

  羅得顯出了考慮的模樣。詹妮婭無法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只能猜測羅得并不希望太多人聽到關于科萊因的事,因此他會更愿意跟她單獨談話。這是好事,因為如果他毫不在乎地讓她的父母也聽見,那也許暗示著最糟糕的情況,他不準備讓任何人活下來——不過誰說得準呢?也許羅得看得比她更遠一步,他故意讓她這樣想。雖然詹妮婭隱隱覺得,羅得不太像是個精于掩飾和哄騙的人,他缺乏某種必要的、穩定的自控力,而且精神狀態有問題的人也往往不能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計劃走。羅得能嗎?她還實在是不夠了解這個怪胎。

  她沉默著,而羅得已經作出決定。“讓我們就在門口聊聊吧。”他目光閃爍,口氣和藹可親,“在你父母瞧得見的地方,這能幫助你說得更多,是不是?”

  當然,詹妮婭心想,這也方便你監視屋子的動靜。玄關離客廳沙發的距離的確恰到好處,每次她媽媽在客廳里接到電話時,假如不樂意上樓梯去書房,那就會走到玄關那兒低低地說。而只要客廳里還開著電視,坐在沙發上的人就什么也聽不清楚。

  此刻,電視關著。不過羅得的視線已經落在了那臺馬爾科姆搬出來的唱片機上。他走過去,饒有興致地撫摸黃銅喇叭,敲敲木質底柜。“非常精致。”他拉開柜子,檢查里頭的唱片。“啊哈!”他滿意地喊了一聲。

  在他身后,馬爾科姆已經悄悄從沙發上站起來。他可能考慮過要從沙發底下找出那把手槍,但那樣動靜太大,要趴著把槍撈出來又太慢,因此他立刻又盯向廚房,掂量如果自己跑出去,是否能在羅得挾持一個人質前就趕回來搏斗。

  詹妮婭變了臉色。她猛烈地朝著馬爾科姆搖頭,打手勢讓他坐回去,用嘴型告訴他那根本沒用——她早就干過了!他們的確是父女,要不是她親眼見過羅得那奇怪的本領,她的思路準會跟馬爾一模一樣。馬爾科姆注意到了她的提醒,而作為她童年時代最忠誠的野外玩伴,他也立刻就讀懂了她的意思。差不多只猶豫了半秒,他就坐回了原位,把手按在他配偶的手臂上,讓俞慶殊也無法行動。詹妮婭的心放了下去,一時說不上來自己的感受。馬爾!他總是那么稀里糊涂的,可是認識他的人卻很難不喜愛他。因為他是那么的善于傾聽和觀察,在關鍵時刻從來不叫人失望。

  幾乎就在馬爾科姆坐下的瞬間,羅得拿著一張唱片轉過身。詹妮婭不知道他是否發覺了他們的小動作,或者他根本不在乎。不管怎樣,他找到的那張唱片叫他滿意了。

  “我很少承認德國人有真正的幽默能力。”羅得說,詹妮婭與馬爾科姆都忍不住瞧著他,“不過你們在談起法國人時是經常有點意思的。”

  詹妮婭瞇著眼睛,想辨認那張唱片上的標簽。她不知道馬爾科姆是從什么時候收集了這些東西,沒準馬爾科姆自己都不知道。不過那唱片一定有年頭了,上面的標簽已經模糊,她實在瞧不清楚。總不能是一張二戰軍曲的唱片吧?那一點都不像是馬爾科姆會喜歡的東西。他徹頭徹尾是個反戰主義者。

  羅得轉身去換唱片。他放下唱臂,調整轉速,一段管弦樂從喇叭里流淌出來。那旋律明快又熱烈,但并不激昂,不像詹妮婭想象中的閱兵曲或進行曲。更像某種舞曲,而且是她所熟悉的,那名字就在口邊,她只是一時叫不出來。但她沒時間去琢磨這樣的小事了,羅得在那愉快的旋律里轉過身,滿身骯臟血跡,臉上洋溢著病態的笑容,向她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可真是人間地獄般的場面。詹妮婭深吸了口氣,朝著玄關那兒走過去。從唱片里釋放的歡快旋律漸漸離她遠去,而寒意卻緊跟她的腳步逼近。

  她走到門邊,背靠鞋柜,越過壁柜回望客廳。其實不過是十幾步的距離,可是從玄關這兒看過去卻有一種奇特的距離感。燈光明亮溫暖,樂聲美妙動人,她的親友們都在沙發上坐著,姿態僵硬,神色呆板。這一幕是那么刻意,那么渺小而缺乏生氣,就像是娃娃屋里的布景。她只要伸出手,就能從娃娃屋的窗口里抓出任意一個玩具小人,把他們調整成滿意的位置和姿態。

  要是她能就這樣把羅得抓出屋子,扔到雷奧的狗窩里去該多好——詹妮婭忽然意識到這屋子里到底少了什么。雷奧還被關在她的臥室里嗎?可它是從來不會忽略陌生人來訪的。要是在平時,它早該咆哮起來了。幸好它沒有這么做,因為詹妮婭不確定羅得會不會來個殺雞儆猴。他也許不會馬上殺她的家人,為了那個關于科萊因的故事,可是一只狗…她知道許多變態殺人狂都是從貓狗開始的。她只能希望雷奧已在她的臥室里睡著了,睡得越久越好。她竭力不讓那個可怕的念頭過于清晰地浮現出來:要是今夜他們運氣不好,雷奧也許會成為這屋子里唯一的活口。

  寒氣向著她逼近了。詹妮婭強迫自己把視線從溫暖明亮的客廳移向那個靠近自己的陰影。在燈光下,羅得臉上的笑容令她想起了尤迪特家的兒子,那個被她收拾過的尼克·尤迪特。實在是很像,當尤迪特談起“虔徒”把一窩掉在地上的雛鳥全部咬碎時,他臉上的表情就像羅得此刻的狀態。今后她一定會多在尤迪特的事情上長個心眼,前提是她今晚活下來了。

  她能做到嗎?那真的很難說。羅得也許真的對科萊因的事很感興趣,因此而愿意放他們一馬,但那不過是詹妮婭的一廂情愿。當她看到羅得臉上的表情時,一個更強烈、更真實的聲音在她心里說:瞧,這是個殺人狂才會有的樣子,他盼著讓你大吃一驚,盼著在你正松口氣的時候扭斷你家人的脖子,然后再把你也弄死。你可得放聰明點。

  她是該放聰明點,可具體要怎么辦呢?詹妮婭呆站在原地,無數個念頭轉過腦海,它們有些是無由來的,有些顯然是或影視給她帶來的靈感。然而她用不著逐一分辨,就知道它們實際上都毫無價值。她深切意識到這才是現實情況:當你忽然撞上某種未知而危險的事物時,在常識經驗里積累的那些小聰明終究無濟于事。除非你早已有了充分的準備——就是說,像飛機坦克甚至是一整支軍隊那樣的準備——否則你就什么都做不了。

  這可不是《小鬼當家》那樣絕無差錯的喜劇。這一次,曾經讓她把科萊因送進監獄的急智也許再不能幫她了。這種沮喪的念頭令她心口突突直跳,手腳發麻,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個不知所措的笨蛋。現在她真的要行動起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依然沒有編出一個合適的故事來,一個能夠暗示給她老哥,讓他們撒出同一個謊言的故事。這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不是嗎?他們有那么多共同的經歷,他們之間的默契應該僅次于她和漢娜。可是該死的,她偏偏就在這種關鍵時刻什么都想不出來。她到底是怎么了?被今晚這一連串的怪事嚇壞了?

  或許羅得暗藏了一種嗅出他人心虛的本領。詹妮婭越是緊張慌亂,羅得看起來就越是得意。他甚至裝模作樣地問詹妮婭是否需要一杯水。詹妮婭有些惱火地答應了,也不過是想再拖延一點時間,結果羅得卻朝著客廳里的漢娜發號施令,讓她去倒杯水來。

  漢娜鎮定地服從了命令。因為擔心她的安全,這下詹妮婭非但沒能抓住更多的時機,反而變得更加三心二意。該死,羅得擺明了是在耍她,他利用漢娜釣得她心煩意亂。

  “我想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羅得催促道,“來吧,說說你哥哥那有趣的旅行故事。別擔心你的家人們,他們正享受音樂呢。”

  遙遠處的音樂進行到了新階段。客廳里回蕩著小提琴獨奏的旋律。那流暢明朗的調子突然激起詹妮婭的記憶。她當然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那還跟她本周要做的小組展示有點關系呢!可不就是那些浪漫主義的戲劇家們摒棄了三一律?漢娜喜歡這些東西,當她滿心都是白蟻與監獄時,漢娜正興致盎然地觀看那些最精彩的片段。當時詹妮婭心不在焉,可傳世之作確有它鉆進別人腦袋里的辦法——這被羅得挑中的不正是《地獄中的奧菲歐》嗎?那首快活而又充滿諷刺的序曲。這沒準就是羅得此刻想跟她開的玩笑呢!瞧,好一出《地獄中的詹妮婭》。

  漢娜端著水杯,緩緩地向他們走近了。詹妮婭抿抿嘴唇,想起了她老哥曾給他講過一個水杯與魔鬼的故事。她曾經最愛的巫術故事,而誰又能說科萊因不是個魔鬼呢?她別無選擇地接過水杯,眼睛望向客廳,希望她老哥能注意到她的手指正在杯壁上劃動。他能夠理解嗎?他還記得那個故事嗎?詹妮婭幾乎能記得每一個他講過的故事,但對方可未必如此。她必須冒險再給出更多暗示,于是她無聲地用轉動杯子,希望她老哥還記得那個魔鬼是如何被召喚來的:盛滿了善人眼淚的水杯,按照正確的順序轉動,魔鬼便從杯中顯形。她輕輕地、小幅度地轉動杯子,順時針三下、逆時針三下——

  門鈴在她背后響了起來。

  大家兒童節快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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