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的再次來到了下午三點半。
黃昏的夕陽余暉再次斜斜的映照進入教學大樓,撒在一間間的教室里,一層層的走廊中,夏冉就在這溫暖的橘色之中,快步前行。
從這個時候開始,大部份學生要不是直接走出校門回家,或者和朋友們三五成群的去校外什么地方繼續坐一下,要不就是在參加社團活動。
再有的便是在運動場上跑出跑進的鍛煉,揮灑汗水與青春,不過后者終歸是少數之中的少數。
夏冉來到特別大樓,輕車熟路的一路上到四樓,接著順著東側走廊前進,徑直奔向走廊盡頭的侍奉部的指定活動室。就如同往常一樣,他直接拉開了活動室的門。
因為一般來說,往往都是他來得最早的才對,所以也沒有敲門,不過這一次似乎是個例外——
仿佛是被擱置不用的教室里一片空曠,各種桌椅堆疊在教室的后半部分,而在靠近窗緣的位置,少女正靜靜的坐在那里低頭閱讀著,被夕陽染紅的白皙臉蛋上多出了一絲熱度。
這讓她看起來不再冷清如潔白的雪,而是有了一絲絲屬于人間的溫度與感覺。
這一幕的景色唯美如畫一般,讓夏冉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發出的絲毫異動,都會打破這仿佛已經凝固住了的時空一般。
窗外的晚風輕輕的吹拂,如墨玉般的黑亮長發也在微微拂動蕩漾著,少女就這樣靜靜的閱讀著,似乎哪怕是世界末日到來,也不會改變絲毫,這一幕將會永遠的持續下去。
美麗,寂寥,而且朦朧…
還有一身純白的和服,讓她看上去完全沒有二元對立之差,只是色彩淡然,正如其據實的觀測著世間之理,世間存在方式的心一般…
等等,和服?
夏冉突然反應過來,察覺到了似乎哪里不太對。
而就在這個時候,閱讀著的少女卻是抬起頭來看向了他的方向,溫柔的嫣然一笑,這個笑容簡直就像是女性這種概念最完美的具現化,那雙清亮澄澈的眸子里更是既透明又深邃,空靈無盡。
感覺…就好像是面對神一樣。
恍惚之間,他覺得整個巨大的宇宙都正在離自己遠去,那美好的身影正站在無法分辨之處遠遠眺望著自己。
隱約間,他好似是看見了,在一個萬籟俱寂的飄雪之夜,和服少女靜靜的站在雪地上,仰頭望著遙遠的太空,眺望著星辰所向。
刷啦…
刷啦…
明顯的翻書聲傳入了腦海之中。
“嗯?”
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景象,便是對面的那張桌子上,擺放在上面的書本正在窗外吹進來的輕風之中,不斷地翻動著書頁,風在翻書。
夏冉略微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從身前趴著的桌子上抬起頭來,往四周環顧了一圈。在他的視線之中,這個熟悉到已經可以化作心像風景的空曠教室根本就是一如既往。
空蕩蕩的,除了擱置的桌椅之外,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存在,雖然他剛剛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此刻窗外的陽光正好,或者應該說是猛烈到有些毒辣的程度,遠處的空氣都是扭曲的,因為溫度的差異導致空氣密度不均,從而產成了不同的疏密,光線也在那里出現折射。
而在距離特別大樓不遠處,可以直接看見的巨大運動場上,也正有著上體育課的學生在做著熱身運動,也有一些已經開始了踢足球或者打網球的項目訓練。
負責上課的幾個體育老師正站在不同方向的場地邊緣,仔細地看顧著學生們的狀況,時不時的吹響口中的哨子,在指揮著發號司令…
夏冉皺著眉頭,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發現這才是上午九點多接近十點的時候,距離午休都還有好一段時間來著…只不過他卻是有些不敢輕易確定了,或許自己現在仍然也不是在現實維度之中呢?
就好像是剛才那樣——
以他的靈感之敏銳,神意之強絕,也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的問題。還真的覺得自己是已經踏踏實實的又度過了一天,正在按照慣例準備來侍奉部度過最后的社團活動時間…
渾然忘記了自己其實是早上去了一趟平冢靜的辦公室之后,就沒有再回教室上課,而是光明正大的來到了活動室,準備劃水摸魚,卻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自己剛剛是在做夢嗎?
——為什么會突然睡過去?
這兩個念頭在心中理所當然的一閃而過,他也沒有細想,畢竟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她是有什么用意?是在給自己傳遞什么重要信息嗎?
至于為什么不明說,是因為最初的交談只能夠有那一次,在那之后,夏冉自己都忘記了自己和對方約定了什么,只是知道很重要,而且不能夠記住。
哪怕是思想也有禁區,她只能夠確保在成功之前不會被注視到,也不能夠過多干涉。
雖然很沒有理由,但是夏冉就是知道是這樣的,哪怕是他已經忘記了具體的細節,唯獨知道自己只要不斷的強大下去,積蓄實力即可,這樣子自然會不斷的接近那個目標。
輕輕的伸出修長的食指,揉著太陽穴,他先是拿起就在桌子邊上擱著的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沒有新的信息或者來電顯示,多少松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那三位公主殿下的談判如何,進展是否順利,是不是已經出了結果,不過應該不是最糟糕的情況,至少神社應該沒有被拆掉。
放下心來,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剛才的事情上,略微的思慮了一下,夏冉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在任務世界里似乎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而且貌似場景完全就是一樣的,都是夢境里的正在窗邊夕陽之下靜靜閱讀著手中的書本的雪之下同學,突然就變成了穿著純白和服的那位少女。
嗯,等等,閱讀…
夏冉挑了挑眉毛,似乎抓住了一個關鍵的地方,他看向了對面的桌子,那是雪之下雪乃的座位,桌面上還堆疊著五六本書。
她好像是不會再把書本每天都帶回去了,而是會將自己沒有讀完的讀物留在活動室之中。反正鎖上門之后,也不用擔心會失竊。
再說應該也沒有什么不入流的小賊,會對這種根本就是用來堆放桌椅的空教室感興趣,大費周章撬門進來偷幾本不值錢的書,三樓的視聽教室、電腦社什么的不香么?
夏冉伸手將那些書本拉到自己的面前,隨意的拿起一本讀物仔細端詳,雪之下雪乃對于書本比較愛惜,每一本書都給包上了封皮,結果就是只看表面的話,有些分不清楚哪本書是哪本書。
“咦?”
隨意的翻閱了一下,他微微有些驚奇,他本來以為雪之下看的讀物,應該都是些比較有名有內涵的文學作品才對。
不過現在看來,居然都是與宗教民俗、神話傳說等神秘學領域之類有關的書籍,從《占星學講義》到《歐洲巫術的社會和文化語境》,還有《今昔百鬼拾遺》之類的。
“我這算不算帶歪了雪之下同學?”
夏冉感到有些好笑,同時也有些復雜的感慨意味,看來自己之前的決定是正確的,的確需要在這方面好好重視,不能夠忽略了對方的不安感。
仔細的翻了翻,他居然還發現了一本《竹取物語》,看來應該是與那本《今昔百鬼拾遺》一起的,是雪之下同學試圖了解幻想鄉那個非人樂園的努力?
夏冉這么想著,然后就發現了在書本里似乎夾著什么東西?
書簽?
不對。
他輕輕的拿起了夾在書頁之中的那件東西,挑了挑眉毛,發現這是一張塔羅牌,牌面上描繪的是一個雙手反綁,被倒吊起來的“人”,其頭上已經出現了隱約的神性光環。
——倒吊人。
夏冉看著這張塔羅牌,陷入了沉思之中,所以說關鍵應該就是這東西?
這張牌應該不是雪之下放進去的,雖然這就是他之前用過的那副塔羅牌之中的一張。
他曾經用塔羅牌來試著占卜,還連續抽到幾次的高塔牌,再之后,就是雪之下抽走了一張疑似戀人牌的塔羅牌,不想讓他看到,所以直接將整副牌都給拿走了,根本沒還他。
但是…
少女不應該拿那副牌來做書簽才對,而且其他幾本書里的書簽都是平常可見的正常硬質書簽,唯獨這張塔羅牌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過這張牌似乎也沒有什么特殊的,在他的視界之中、感知之中,都是普普通通,從材質到構造都是平平無奇,而且空間的鑒定機制也沒有觸發。
要么就是它的確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要么就是它的特殊之處被隱藏了起來,空間也無法突破那層限制。
“倒吊人…牌面應該是指代奧丁的事跡,不過樹代表生命無限的力量,頭上的金色光環又像是天使的光環…”
夏冉歪了歪頭,他的頭頂上短暫地浮現出一個純白之中似乎有著血色暈開的標志性光環,脈動著和大天地共鳴著,澎拜的扯動著能量。
不過只是一瞬間,就又消隱無蹤,這是生命之果帶來的變化,雖然他不是成為了使徒,不過生命本質卻的確因此發生了某種改變。
所以他反而是不太能夠確定,這張牌是不是與這件事能夠扯上聯系。
“啊,終于找到你了…”
美妙的聲線不但宛若樂章一般動聽悅耳,還充斥著一種雍容的優雅高貴,讓人不禁聯想起古時候的公卿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