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比企谷八幡第一次覺得沉默讓人難受,他明明是一個孤獨的達人,在以前不是經常被人當作是空氣嗎?這種事情不應該是家常便飯了嗎?
然而,無論內心深處怎么告誡自己都好,從剛剛開始就籠罩在兩人之間的沉默,還是讓他難受。
為了化解這份焦躁,比企谷八幡下意識地抓抓頭,不管怎樣,現在先隨便說點什么比較重要。
他稍稍遲疑了一下,伸出手來比劃著,好像是想要解釋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由比濱結衣面前那樣:“我其實會來找你,啊不,我是說我會出現在這里是因為…剛剛平冢老師找我說了一下…她一定要讓我來找你…”
他也知道自己的語氣有點激動,但是心中的焦躁實在無法排解,反而越發的濃郁起來。
然而越是著急就越是會出錯,以至于他本來很簡單的一段話愣是說得有些支離破碎的感覺。
“這樣啊…原來是平冢老師的要求你才會出來的啊,我就說呢…哈哈哈~”
但是由比濱結衣卻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大體上的來龍去脈,她愣了一下之后,就故作爽朗的發出那種應酬式的笑聲,然后移開視線,看向馬路對面。
比企谷八幡沉默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又搞砸了,在有些碰碰磕磕的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么會出來找由比濱結衣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自己選錯了選項。
他想要說明自己為什么要過來,下意識的給自己找個借口,但是卻突然發現這樣一來的話,無異于就是和由比濱說明“都是平冢老師讓我來的,我其實不想來找你”…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有好一陣子都開不了口,最后還是由比濱結衣先露出傻笑:
“其實你不用擔心我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很好,不用擔心的,你如果沒有什么事情的話,就回去可以了,我之后會和平冢老師說的…”
比企谷八幡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抱歉,我好像反而讓你擔心…不過我之所以會像這樣獨來獨往,都是我自己的關系,跟那場意外無關,你真的不用同情我,也不要覺得有所虧欠…”
“才不是那樣子…根本不是那樣…”
由比濱結衣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她說得很小聲。
而且她的嘴巴雖然在笑,臉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地低下去,只剩下那微弱的聲音在顫抖。
比企谷八幡覺得現在的這個情形,對于自己來說根本就是煎熬了,他沉默著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好。
事實上他并不遲鈍,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敏感的那種,到了過敏的地步。
但也因為這個緣故,他才會出現過敏反應。不管是別人猜拳猜輸,玩處罰游戲來跟他告白;還是由女生代筆,讓男生交給他的假情書…
這些事情他都經歷過了,一次又一次期待,一次又一次落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不再抱持希望。正因為早已有過無數次的教訓,訓練有素的獨行俠是不會重復被騙的,他可是身經百戰的強者!
比企谷八幡用力的深呼吸了一口氣,決定不再糾結下去了,由比濱是一個很溫柔的女生,但是這和他沒有關系,如果說真相是殘酷的,那么謊言想必很溫柔。
盡快說完就離開吧,這樣子糾纏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沒錯,就這么決定了!
“那我先回去了,這外面天氣很熱,由比濱你也不要呆太久,你看其他人根本就沒有在這個時候出來的…”
說到這里,比企谷八幡突然停了下來,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似乎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周圍的環境突然變得像是森林一般寂靜,一整條街道上都是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安靜到讓他的耳朵都在發痛。
一個人都沒有。
兩側整齊矗立的一棟棟的辦公大樓,居然沒有任何人進出。原本讓人覺得很狹窄的人行步道,現在也莫名的給人一種變得寬闊的感覺。
比企谷八幡的第一反應就是感到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他四下張望,發現半個路人都看不到。
而當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身后的展覽館入口之后,原本細微的奇妙感覺,變成了很明顯的“異常”。
沒有任何的聲音,似乎整個世界都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他甚至沒來由的覺得是不是在這一瞬間,全世界的人類都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了他和由比濱結衣兩個人。
真的是…太反常了。
說不清楚是怎么樣的一個原因,他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種完全無法形容的感覺。
有些戰栗,有些恐懼,因為這一切都有些反常,這里雖然不是商店街,不會太過于熱鬧,但也不至于會這么安靜吧?安靜到簡直就好似是…連大氣都死了一樣。
“嗯,你先回去吧…”由比濱結衣情緒低落,她低著頭悶悶的說道,沒有注意到周圍環境的變化。
“由比濱,我們還是一起回去吧…”
比企谷八幡低聲打斷了她的話語,他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不是過度敏感,在疑神疑鬼自己嚇自己,但就是下意識的不想拋下由比濱結衣,讓她獨自一人在這里面對可能會發生的某種事態。
“啊?”女生愣了一下。
“我說,我們一起回去吧,你不覺得這四周安靜得有些過分嗎?”比企谷八幡頭也不回的認真說道,“我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了的樣子,感覺太詭異了…”
“怎么了?為什么不說話?”比企谷八幡突然覺得不太對,下意識的回過頭去。
下一刻,他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心臟都幾乎驟停了。
那是只會發生在恐怖電影里的場景,簡直就像是貞子從電視機里爬了出來那么驚悚的一幕,空氣之中撕開了一道漆黑的裂縫,一顆顆血紅色的眼睛在其中毫無感情的注視著外界。
在其中,有一個存在的身影走了出來,仿佛從二維的平面出現到了三維的宇宙之中。
黑色的長發隨意地披散著,精致的面容看不出性別,白色的長袍顯得樸素,從身體特征上也看不出第二性征,一雙清亮的眸子仿佛深邃無盡,其中既有著類似于神性的空靈氣質,也似乎涵蓋了喜怒哀怨等一切人性,還透出了某種顯而易見的惡意…
既像人又不是人,超出了人類理解之外的某種東西。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
一瞬間而已,人行道上的大氣因為讓人感覺是絕對零度的寒冷,而凍結住了。
比企谷八幡感到自己的身體僵硬得宛若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一動都不能動。
這是一種人類自古以來的,與危險相關的野獸本能,直覺在強烈的發出預警,告訴他現在要是動一下的話,僵住的空氣就會直接溶解開來一般,然后…
就會第一時間引來這個可怕的非人之物的關注,要是沒有被注意到的話,就有可能逃過這一劫。
等、等等,不對,有什么地方忽略了,現場就只有自己和由比濱兩個人,他要是沒有被盯上的話,豈不就是說由比濱就會…
一瞬間,明白了這個最基本原則的比企谷八幡,頭一次的感受到了人生有史以來最強烈的恐懼感,他感覺全身麻痹,胃里的東西彷佛要倒流出來一般。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在發抖,但是他強迫自己要做出一些什么反應來,想讓由比濱的反應稍微晚一點再發生。
然而——
“請、請問,你…你是什么…什么人…”微弱的聲音在顫抖,盡管說得很小聲,但是確切的在比企谷八幡強迫自身做出什么反應之前,就先一步響了起來。
比企谷八幡的大腦一片空白,這微弱的顫抖聲音,在這一刻聽起來簡直就和深夜的雷鳴一般刺耳!
他呆呆的轉過頭去,發現少女明明已經恐懼到臉色煞白,但是那充滿淚水的眼睛卻是正直直看向自己,完全不移開視線,看見自己看過去的時候,還努力的強自擠出了一絲笑容…
轟的一聲,比企谷八幡覺得自己的腦子要炸開了——她果然不是傻乎乎的搞不清楚狀況,而是在打著同樣的主意!
那個像人又絕對不是人的存在,似乎自然而然的因為由比濱結衣的發聲,而將注意力放到了這個女生的身上,強大的念力瞬間延伸而出,將她如同玩偶一般的抓取了過去。
“啊——!!”
盡管非常勇敢的站了出來,吸引了注意力,但是在這一瞬間少女還是本能的驚聲尖叫了起來,眼角擠出了淚花,瑟瑟發抖。
“放松,我這qbhu就帶你離開這個世界…”
境界的魔法使平靜的說道,如同樂章一般美妙的聲音響起,只是聲音的來源在不斷地改變方向,夾雜著的奇怪雜聲也無法理解。
而且大概是出于惡趣味,“他”不但在剛剛專門讓比企谷八幡的反應比由比濱結衣慢上一步,更是在這個時候說得非常曖昧——讓人離開這個世界什么的,怎么聽都有一股血腥味。
霎時間,由比濱的臉色變得更加煞白,僅有的血色都徹底消失不見。
比企谷八幡更是瞪大了眼睛,僅僅只是一句話就讓他的心臟幾乎凍結,好似是有人直接將一根冰柱釘入了他的胸膛之中,簡直要窒息了。
“住、住手——!!”
他幾乎是朝著那個非人之物怒吼,同時身體的反射神經比大腦的指令更快的行動了起來,向前迅速的撲了出去。
“加藤同學,怎么只有你自己回來了?”
薩莉亞家庭餐廳之中,雪之下輕輕的蹙起眉頭,看著眼前一臉心平氣和的少女,卻是沒有看見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難道說,夏冉已經準備行動了?畢竟剛剛的時候,心靈鎖鏈突然斷開鏈接,不再繼續實時轉播由比濱同學那邊的現場畫面,同時也沒有任何的消息傳達過來…
可能是覺得那兩個人是沒有指望了,所以打算自己動手了?
但是也不應該這么一聲不吭的啊…雪之下突然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這個…夏冉同學可能暫時沒辦法過來了。”加藤惠思索了一下,淡定的這么說道。
“為什么?”
“就在剛才,有一個金發的女孩子找上了他…”加藤惠認真的回憶了一下,然后稍微形容了一下八云紫的外形特征,雪之下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好了,她知道那個金發少女是什么人。
“所以他就跟那個妖…那個女人走了?放了我們鴿子?”
“不是啦,不是這樣的…”加藤惠連忙搖頭,有些不知道應該怎么描述自己看見的事情,只能夠努力的尋找形容詞,“他只是跟那個女孩子…現在完全的黏在一起了,好像暫時沒有分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