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心懷巨夢赤旗寰宇 回首往事步步登高

　　2050年，物質得以輕易滿足的社會結構中勞動財富變得無關緊要，基因潛力大面積取代貨幣成為新的基礎標桿，一切向錢看變成一切向基因看，這是莫大的悲哀。

　　財富可以賺取，但基因卻永遠無法改變。

　　雖然深藍想盡辦法控制基因歧視，可惜人類卻自帶抱團排外的基因。

　　高潛力值與低潛力值逐漸分化為兩個世界，這個界線因為深藍的干預目前還很模糊，但人人都知道這個世界即將變得更加冷酷。

　　子歸是少數擁有高潛力值卻心懷眾生平等思想的人。

　　“我們終將迎來赤旗寰宇。”

　　這是15歲時子歸面對爺爺問話時做出的驚人回答，當時在場在還有大哥和二姐，他們都吃吃發笑覺得這不切實際。

　　雖然被哥哥姐姐笑話，但子歸卻面不改色，因為他真誠地相信那個紅色的美麗新世界就在不遠的未來。

　　爺爺眉目慈祥，他的光頭閃耀著時間的智慧，他告訴子歸：“現在的藍色世界擁有富足的物質，這是通往紅色世界的必備條件。在此之上，你的理你對未來的憧憬都須依循紅色世界的核心理念，只有實事求是才能托起你想要的天空。”

　　實事求是，這四個字是他學到的最有用的東西。

　　現在，實際的問題就擺在眼前。

　　無能狂怒要加錢，可自己的錢并不多。

　　唯一能幫忙砍價的人是李未濟，但他卻喜歡無能狂怒，從人類情感方面來說他沒理由援手。

　　只有不到十分鐘，想要短時間內說動李未濟如此理智之人的想法，極難。

　　但子歸必須試一試。

　　“我叫許宜家。”子歸認真起來，“今年24，和你同歲。”

　　李未濟和黎易都不明白他為什么要突然這么正經，當即豎耳傾聽。

　　子歸說：“過去的許多年，我一直有個夢想…”

　　李未濟生硬打斷道：“與我們無關。”

　　子歸立刻調整言語，他降低聲調試圖用安靜的方式重新抓住兩人耳朵：“這個夢想多多少少與你們有些關系。”

　　“再說，我就屏蔽你嘍。”李未濟語氣很輕松，但他別過頭的動作卻很嚴肅。

　　在沒想通透的情況下，他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言論干擾，子歸不行，無能狂怒也不行。

　　黎易倒是表現得非常好奇，他笑臉盈盈問道：“你的夢想能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呢？”

　　子歸沒想到李未濟和黎易竟有這么好的默契，一個黑臉，一個紅臉，都不需要預演就能自然呈現。

　　很顯然，黎易的這個問題并不好回答，如果答案不能引起李未濟的興趣，那屏蔽就絕對不是一句空話。

　　子歸依舊用輕微的聲音說道：“基因平等。”

　　說完這四個字，他停頓下來觀察李未濟的動作，李未濟紋絲不動。

　　黎易見好友沒反應，直白道：“好好做你的夢，別想。基因永遠不可能平等。”

　　子歸并不否認，他反問說：“假如基因潛力失去評判力呢？”

　　黎易看向李未濟后背，他看到友人掙脫評價鎖鏈與無能狂怒喜結連理。

　　“這不可能。”

　　雖然黎易從不深思社會問題，但他僅憑直覺就能斷定子歸是癡人說夢。

　　子歸道：“如果大多數基因潛力偏低的人都能做出非凡成就呢？”

　　李未濟腳尖微動，他情不自禁想轉身與子歸深入討論這個問題，但他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子歸吸引注意力的手段。

　　此時此刻，饒是李未濟也不得不承認子歸很會抓取人心，他實在很想聽子歸繼續說有關基因的話題。

　　黎易同樣被子歸的問題牽引，他的腦子里浮現許多場景。

　　最經典的場景應該是這樣的：

　　某個D級基因生活中處處受人排擠，他走到哪嘲諷與蔑視就跟到哪，是個人都可以指著他的后脊梁肆意漫罵。這時候全世界遇到一個難題，深藍把A級以上的有關專家招集一處，這些頂尖的人物絞盡腦汁也解決不了這個難題。

　　有好事者便把難題公布到網絡上，D級基因無意中瀏覽到該問題，他隨意幾行字便道出難題的關鍵。

　　全世界被引爆了，人民的焦點集中在這位匿名的智者身上，而這位智者卻絲毫不知情。

　　低級餐館里，他吃著最廉價套餐，客人們和老板都取笑他胸無大志，他也不加反駁自顧自吃著。有個脾氣火爆的客人不滿意他置若罔聞的態度，這位客人用難聽的話語逼他表態，逼他承認自己無能。他笑呵呵的，睜大眼，直視火爆客人，看得火爆客人怒氣滿值。

　　火爆客人終于忍不住出手，D級基因被一拳打趴在桌底，維持治安的機器警察第一時間趕到。

　　機器警察首先調取出兩人的基因潛力，一個D級，一個B級，很多事不言而喻。隨后機器警察又調查了監控錄相，錄相雖然顯示火爆客人先動手，但機器警察相信B級基因不會無緣無故傷害D級基因，這背后肯定有更深遠的矛盾，于是機器警察前往數據中心遍歷兩人的事跡，偌大的治安辦公室又只剩兩人。

　　B級基因不屑與D級溝通，他自顧自瀏覽著網絡信息。很快，他被神秘人士攻破專家未解之謎的資訊吸引，他看了個開頭就直接進入討論區旁觀。討論區全都是嘲諷專家夸贊神秘人士的言論，高手在民間之類的語言層出不窮。他立刻站隊把無數溢美之詞加諸到神秘人士身上，隨后編造出自己某個朋友曾與神秘人士有過一面之緣的謊言。為了讓謊言看起來更可信，他還煞有介事把親戚的基因潛力說成A級，連同親戚的工作單位也用玄奧隱晦的詞語表達。

　　他的評論很快受到大量關注與回復，他樂得開花，不瞧身邊的D級基因哪怕一眼。

　　就在這時候，機器警察回來了，過往的數據證明D級基因一切正常，這件事的確是B級基因有錯在先，機器警察依法處罰B級基因并將D級基因無罪釋放。

　　D級基因又回到之前的低級餐廳，他還沒付賬呢。就在他付賬的時候，一則民間神秘人士打敗百名專家的新聞躍上頭條，他認出新聞圖片的難題，自言自語道：“這很難嗎，我隨便就解開了啊。”

　　他說得自然是實話，但餐廳的老板卻笑得不能自已，餐廳老板指著他對其他客人說道：“這個傻逼說他能隨便解開難題。他以為自己是民間高手呢。”

　　其他客人也跟著笑，笑聲填滿整個餐廳。

　　D級基因鎮定自若想走出餐廳，但客人們卻舍不得這個笑料離開，他們中的一些人堵住大門想繼續看D級基因的笑話。

　　然后，然后深藍特派大使就來了，是那種一看就與眾不同的大使，自帶無比威嚴的氣質，穿著嚴謹華麗，超塵脫俗。

　　餐廳的客人們就驚呆了，他們自慚形穢沉默不語，紛紛猜想是哪位大人物圣光蒞臨。

　　特派大使恭敬走到D級基因面前，謙卑地低頭問候。說明來意之后，D級基因被大使用最高的禮節接走。

　　餐廳里所有人臉上火辣辣的疼。

　　這時候，餐廳老板一定要說：“我早說他是真正的高手…”

　　這種古老而生動的場景在黎易腦袋里飛速上演，以至于他想到餐廳老板最后那副嘴臉就笑出聲，而子歸卻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無能狂怒限定的十分鐘已過去一半，李未濟依然背對著自己，子歸卻不那么著急了，因為他知道李未濟正在聽。

　　“是時候下猛藥了。”

　　子歸在心里將這句話強調一遍，隨后開口嘆道：“只要這個副本能取得勝利，我的千人成材計劃就有資本啟動，到時候不敢說能推翻基因決定論，但至少可以動搖它的根基。”

　　李未濟終于忍不住轉身，他問：“什么是千人成材計劃？”

　　“這是我的一個設想。”子歸按捺住心中喜悅，“選一千名基因潛力并不突出的種子，用我的財力助他們做成偉大的事業。”

　　李未濟習慣性用中指掃動下巴，片刻后，他問：“這個副本是你爺爺給你的考驗？”他明知故問，只是想從子歸嘴里得到正式的確認。

　　果不其然，子歸點頭。

　　現在問題已經完全明朗，李未濟沒得選了，他必須幫子歸。

　　雖然子歸描述的計劃與他沒有半點關系，但為了那點微乎其微可以動搖基因決定論的可能性，他自認為應該挺身而出。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的確被子歸用一個聽起來無比扯蛋的想法說動了。

　　“既然你能說動我，那我也一定能說動她。”

　　這是李未濟轉身上樓前對子歸說的話，但他剛踏上第一個臺階心里就打起鼓。

　　樓上的她和五年前荒山野嶺副本中的她還是同一個人嗎？

　　無能狂怒也在想同樣的問題，她和李未濟僅有一面之緣。

　　那個已經模糊了畫面的回合制游戲里，幾乎無人會去的角落，誰都想不到游戲設計師會在這里放一個超級復雜的機關副本，獎勵是整個游戲中唯一帳號綁定的無級別滿攻滿防黑冰匕首。

　　無能狂怒是在武器店的壁畫上看到這支匕首的，樣式古拙好似黑色水滴，她一見心喜當即問NPC老板它的來歷，NPC老板卻不肯透露半個字，她只能無奈放棄。

　　不久之后，這款回合制游戲宣布運營失敗即將關服，無能狂怒再次回到游戲當中，她想在游戲關服前拿到心心念念的匕首，可是她解謎的能力實在一般，一連三天毫無突破。第四天一大早，她打起精神用自己最擅長的游戲數據統計分析能力把接觸到的所有游戲信息歸類劃分。

　　首先出現在腦海里的是游戲初始12張地圖的基礎算法，她把必須的角色常量帶入算法函數終于在寸草不生的角落里發現公式矛盾，異樣的同義詞便是特殊。特殊角落極不起眼的山巒模型縫隙里，一道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游戲中的傳送門赫然顯現。

　　無能狂怒接觸傳送門進入山巒內部，36道機關展現在她面前。這些機關無一不是歷年來經典游戲機關的衍生設計，她憑印象解開前三關便止步不前，從第四關開始每遇到一個關卡就需下線看至少一小時攻略視頻，看完視頻又不得不苦思冥想衍生設計的破解方法。

　　就這樣看看想想，20天過去，離游戲關服只剩下5天，她還有17關沒解開。

　　如此下去肯定來不及，她不得不轉變思路。

　　游戲總是離不開數據的，機關也不例外。

　　她再次發揮數據分析能力用了一整天破解機關運轉的邏輯算法，隨后又花費三個小時把機關藍圖測繪出來。

　　有了藍圖，過關就簡單許多，她不費吹灰之力一路通暢來到第34關面前，就這樣遇到了李未濟。

　　連環鎖機關涉及的算法非常復雜，李未濟數學實在不好，雖然他知道解題方法但三天內他算錯了將近300次，心態向來平和的他在暴躁深淵凝視佇立，深淵回眸試圖將他拽下。身后人影閃爍，他轉身便看到眼神如炬的無能狂怒。

　　無能狂怒從沒想過竟然有人可以發現這個彩蛋地圖，她更不敢相信有人可以一路解謎到這步。

　　“這人肯定運氣爆棚才找到這個地方，然后又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才走到這關。”這是無能狂怒的真實想法，如果李未濟知道有人夸他運氣好，他肯定會笑出聲。

　　李未濟同樣沒想到有人會闖入這個隱蔽世界，他微微吃驚本能后退生怕對方強開戰斗。

　　無能狂怒倒是一點也不怕李未濟，除去他背包里的消耗道具不可預測之外，眼前這個男人穿的裝備帶的技能她都一清二楚，她至少有五種方法在十回合內戰勝這個男人。

　　無能狂怒笑嘻嘻走到李未濟身前，她一絲不茍按既定的算法解開108道連環鎖。

　　“你好，我叫六十四，謝謝你幫我解開這個連環鎖。”

　　“小事一樁。你挺厲害的啊，能一路破解機關走到這步才被難住。”

　　“你更厲害，這步都難不住你。”

　　“那當然，游戲里的事，沒什么能難住我。這是天賦。”

　　“天賦小姐，你能帶我打通這個彩蛋地圖嗎？”

　　“當然沒問題，這個彩蛋地圖產出的匕首質量還不錯。另外，小六弟弟，記住了，我叫無能狂怒。”

　　初相遇，再想逢，樓上樓下，再有27個臺階就能單獨相見，千言萬語梗住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