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6章 距離

　　周五下午出發，由于時差緣故，西蒙抵達杭州，時間已經是中國這邊的周六晚間十點多鐘。

　　哪怕深夜，還是很大的接機陣仗。

　　林素為此特意提前打電話給西蒙解釋這件事，自然還是林父的緣故，有些無奈，西蒙表示理解，長輩愛面子一些，能給肯定要給。

　　殷勤跑來迎接的人也識趣，只是在機場一番寒暄就告辭離開，最后陪同西蒙趕去西湖西畔大宅的只有林嵐夫婦。

　　林父倒沒有去機場，只是等在大宅，當西蒙下車，第一時間就迎了上來，噓寒問暖，鬧得女兒林嵐見狀都有些想捂臉，很清楚自己老爸如果不是想要稍稍端一下岳父架子，肯定會一起跑去機場接人。

　　西蒙耐心地陪林父和林嵐等人聊了一番近況和明天滿月酒的各種細節，如此過了半個小時，直到林母一臉埋怨的跑來暗示，西蒙才得以脫身，去往后宅。

　　林素也還沒有休息。

　　西蒙進門時，女人正坐在大床上和旁邊的陳晴討論著什么，身邊還有某個裹在襁褓里已經睡著的小不點兒。

　　看到西蒙，坐在床邊椅子上的陳晴起身招呼：“老板。”

　　林素也微笑望過來。

　　畢竟這邊都是林家人，西蒙沒有與陳晴表現太親近，只是對她點了點頭，走到床沿坐下，一邊探身越過林素看里面的寶貝兒子，一邊問道：“在聊什么？”

　　林素小心地把兒子捧起來，方便男人打量，陳晴重新坐下，還將手中一個厚厚的文件夾遞上前：“關于這幾天收到的滿月禮，老板，你看一下，咱們家小狗蛋才出生一個月就賺了數百萬呢，比你還厲害。”

　　陳晴話落，西蒙還沒說什么，林素就已經瞪過去：“你再叫那個，那個，我跟你急。”

　　看樣子，如果不是懷里抱著兒子，林素幾乎要抬過去。

　　陳晴嬉笑著投降：“好吧好吧，是千樹，我們家的小千樹。”說著又看向西蒙，語氣幽怨：“老板，最近很多人都夸這個名字呢，說質樸中透著大雅，將來我的孩子如果沒這么好的名字，我可不愿意。”

　　這次輪到林素反擊：“你自己不是已經選好了嗎？總是那么念叨，既然喜歡，將來男孩就叫狗蛋，女孩就叫栓柱。”

　　陳晴一點沒被將軍的模樣：“只要老板同意，叫什么我都不反對。”

　　林素：“…”

　　西蒙微笑著聽兩個女人斗嘴，一邊翻開陳晴遞上的禮單。

　　自從某個小家伙將會在國內過滿月的消息傳出，這邊很多人都開始關注，以及，很多人哪怕知曉不會得到邀請，或者沒時間出席，還是紛紛提前送禮物過來。最后搞得林素都有些擔憂，生怕自己父親應付不來，或者應付了不該應付的對象，和西蒙商議過后，專門把這件事交給了陳晴來做。

　　兩個女人平日里雖說沒那么和睦，但這種事，交給陳晴肯定是最放心的。

　　因為這不僅僅是某個小家伙的滿月禮，更深層次來說，其實是維斯特洛家族在中國這邊的一次大型人情往來。涉及到維斯特洛體系的利益，陳晴肯定不會為了折騰一下林素耍小心思，肯定盡心盡力。

　　明顯由高到低分門別類的一份名單。

　　西蒙看到最開始的兩份禮物，自己都有些驚訝，禮物本身價值不高，只是一條銀制長命鎖，和一套中國古典蒙學十三經。

　　關鍵還是送禮人。

　　和林素斗完嘴的陳晴此時也湊上前，開始和西蒙分析那份禮單。

　　開端略過，著重提及其后的一些名字。

　　哪些人是如何如何搭上線，哪些人此時在什么位置將來潛力如何，哪些人適合今后多多交好，哪些人盡量保持距離，巴拉巴拉。說完了開始幾頁的名單，又直接跳到最后，主要是關于這些日子拒絕了哪些人禮物的記載，又是一陣嫻熟分析。

　　直到說得自己有些口渴，陳晴端過床頭林素的杯子喝了幾口水，正要繼續，才發現自家老板表情中的異樣，她是最擅長察言觀色的那種，于是有些謹慎地問道：“老板，有什么問題嗎？”

　　西蒙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如果你關注中國歷史，就會發現，哪怕直到現在，中國有著明顯脈絡傳承的千年家族都不在少數，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陳晴眨了眨眼睛，她其實很聰明，西蒙這么一說，大概就明白了什么。

　　只是思路并不算清晰。

　　西蒙沒有等待陳晴回答，接著道：“中國古代王朝的更迭其實挺頻繁的，但其中很多家族之所以在劇烈的王朝更迭中傳承數百年上千年，關鍵就在于兩個字，距離。很多時候，他們不僅不會將自己的家族與上位者進行捆綁，甚至會反其道而行，故意疏遠。然而，由于這些家族的根深蒂固，無論任何人奪得了天下，又都會主動交好這些家族。”

　　陳晴這下徹底明了，連林素都露出恍然，還略帶調侃地看向陳晴。

　　這妮子最近可是非常活躍。

　　西蒙看了眼兩個女人的表情，接著又道：“當然，想要保持距離，其實是有前提的，記得不知道在哪看到的一句，青蠅之飛，不過數武；附之驥尾，可致千里。從另一個層面理解，如果你太渺小，那就只能附之驥尾，只有同樣是千里馬，才能夠與另外一匹千里馬并駕齊驅。而且，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擦撞，最好是保持距離地并駕齊驅。”

　　陳晴從來不是一個聽不進別人話語的人，反而非常擅長把別人的知識據為己用，聽自家老板說完，晶亮的眸子眨了眨，隨即又可憐兮兮地指向西蒙手中的禮單：“可是，老板，現在這個，怎么辦啊？”

　　西蒙見陳晴明白過來，而且相信這姑娘今后會很好地執行，于是笑著道：“這只是正常的禮尚往來，就算有問題，也不是我們的問題，我們要做的就是保持距離。另外，其實也已經有人給我們相應的暗示了，不是嗎？”

　　西蒙說著，翻到禮單最開始，抬手畫了個圈。

　　陳晴稍微一想也明白過來，維斯特洛體系要做的其實很簡單，誰處在某些位置上，就與誰保持一致，其他的不摻和。畢竟以維斯特洛體系現在的底蘊，大家都是‘千里馬’，穩妥起見，完全沒必要押注。

　　于是再次點了點頭，不過，陳晴隨即又語氣惋惜道：“可是，老板，我已經做過不少事情，怎么辦？”

　　西蒙笑道：“你做的那些大部分層次都不高，接觸也淺，只需要以后注意一下。另外，我們畢竟是千里馬，尾巴上附一些青蠅也是沒問題的，只要別想著同樣駝起一匹千里馬就行，那容易把自己壓趴下。”

　　陳晴答應著，再次把注意力放回西蒙手中的禮單，特別說起一些禮物，乃至背后的送禮人，這次果斷都是些不會太被注意的‘青蠅之輩’。

　　不過，只是聊了片刻，敲門聲響起，林母進門，看到湊到西蒙近前的陳晴，微微皺眉，說道：“小陳，這么晚了，你去休息吧。”

　　陳晴平日里是夜貓子，林母說起，才意識到時間果然很晚，雖說不舍，還是乖巧地起身，和大家道過晚安后離開。

　　林母又從女兒手里接過外孫，對西蒙道：“孩子今晚我看著，西蒙，你們也早點睡，別…別太晚，明天還有事情。”

　　西蒙道謝一句，等林母離開，看向床上因為母親暗示臉色微紅的林素，微笑著湊過去，和女人吻了吻，又道：“你媽好像對我有意見？”

　　林素摟住西蒙脖子，任由男人把自己放躺下，聞言白了他一眼：“你自己算算，在美國那些日子，你來看過孩子幾次？”

　　“三次。”

　　林素輕輕在西蒙背上拍了下，一副你還有臉說的譴責表情。

　　西蒙在林素脖頸上吻了吻，又道：“如果愿意，以后你可以多帶孩子在這邊住。”

　　林素嗯了一聲，知道男人是怕自己一個人冷清，也清楚西蒙是真沒時間多陪她，想起一件事，又道：“還有件事要你決定，孩子要不要在中國這邊注冊一個戶口？”

　　西蒙想也不想，點頭道：“好啊。”

　　“其實主要是名字的問題，”林素小心瞄了西蒙一眼：“你覺得，應該注冊哪個名字？”

　　“無論注冊哪個名字都是我兒子，”西蒙笑道：“你自己想注冊哪個？”

　　林素聽男人說出上半句，放松下來，也露出微笑：“我爸希望注冊維斯特洛·千樹，就是，漢語翻譯過來，六個字的名字，他覺得小西蒙，嗯，有些怪，喊起來不像是自己的外孫。如果姓林的話，你知道的，體現不出，你這邊。”

　　西蒙知道還有下文，輕嗯著附和。

　　林素接著道：“我媽想注冊林千樹。”

　　西蒙笑道：“你媽果然對我很有意見。”

　　“是啊，還不是因為你自己，”林素再次譴責，隨即又道：“不過，其實，如果真這么注冊，我媽肯定更有意見呢。”

　　西蒙自然也明白。

　　真叫了‘林千樹’，林母大概又會覺得，好像他這個父親不認兒子因此只能隨母姓一樣。

　　林素彎著嘴角：“所以，我想注冊兩個，將來的中國身份證上是維斯特洛·千樹，上學或者其他方面，再辦一個林千樹，這樣不會太顯眼。嗯，當然，美國護照上，肯定是小西蒙·維斯特洛。”

　　“就這樣。”

　　西蒙一錘定音，然后稍稍起身，把林素也抱起來：“我們去洗澡。”

　　很長時間沒親熱，又當了母親，林素莫名很是羞澀，任由西蒙抱起自己走向浴室，又道：“西蒙，我很喜歡千樹這個名字。”

　　“我知道。”

　　“爺爺也喜歡，最近都在翻書，還說你很用心。”

　　“嗯。”

　　“有人因為名字送了一株紅珊瑚作為滿月禮呢，兩米高，好大一株，還在底座鑲嵌了寶寶的名字，林千樹，看起來確實枝繁葉茂一株大樹的模樣。珊瑚在中國的寓意是富貴吉祥，爸爸很喜歡，不過也有意見，覺得應該鑲嵌維斯特洛·千樹。”

　　進入浴室，西蒙把林素放在寬大浴缸邊緣，笑著警告：“停，接下來的時間都歸我，忘掉你兒子，要不然我現在就去把他打一頓，竟敢和老爸爭寵。”

　　“呵呵。”

　　某個小家伙的滿月酒宴陣仗比西蒙年初春節來時還要大，不只是省內，就連京城那邊都有人過來，最后聚起和西蒙一桌的客人規格高到連因為身份得以上桌的林父都有些忐忑。

　　另外，還有比較困擾的一件事，很多人都慕名跑來隨禮。

　　不求上桌，大部分都是送了禮物或隨金后登記一下就匆匆離開。如果說前些日子提前送禮的人還能推拒一下，今天這種喜慶日子，再當場拒絕，雙方都不會好看。

　　只能暫時收下。

　　事后清點，所有禮物和現金加起來，某個小不點兒等于直接晉級了千萬富翁。即使現在的林家人也算長過見識，還是忍不住咋舌。

　　最后合計一番，還是要退。

　　現金最好辦。

　　只收100元，多出來的全部退還，算是接受這份人情。當然，這個年代100塊不是什么小錢，林家一些不富裕的親戚隨禮可能還不到100，這個另算。

　　禮物就比較麻煩，因此很是一番計較。

　　大概就是根據親疏遠近，看交情差不多，禮物價值也差不多，就收下。如果交情不到，卻送了重禮，直接退回。好在，大部分送禮人基本上都能想到這些，因此被退回的反而是少數。

　　林素特意提及的那株價值不菲的紅珊瑚被留了下來。

　　交情沒到，不過寓意太好。

　　西蒙事后松口，讓人捎給了送出這份禮物的某個最近幾年孜孜不倦的浙省民營汽車公司老板一個準話，等中國加入WTO。

　　滿月酒之后，西蒙又在杭州待了一天，再次敲定了兩件事。

　　關于杭州蕭山機場，以及蘇杭高速公路。

　　當初首先從索羅斯那邊送到西蒙手中的這兩個項目確實不算偶然。來到這邊，又有人在林父引薦下當面與西蒙說項，于是便答應下來。兩個項目，與索羅斯對半一下，投資其實不到3億美元。

　　私下和林素說起，修橋鋪路，當是給小家伙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