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風派內。
原本就被架在火上烤的蕭遠山,因為吳子通的一番話,只感覺火越燒越旺,燒得他口干舌燥,不知該如何開口。
吳子通可以用小伎倆來擠兌周陽,那是因為他修為和周陽處于同一境界,并不怕得罪周陽。
可蕭遠山區區金丹期修士,就算自覺道理站在自己這邊,說話之時也得根據形勢來決定該如何說,不能直說。
他心中念頭飛速轉動著,一邊看著吳子通和周陽的臉色,一邊慢吞吞的出聲道:“吳師伯明鑒,此事當中確有誤會,并且干系小女清白名譽,請容弟子細細為師伯道來。”
說完他直接改成了神識傳音,用這種方式私下里給吳子通說明了周良玉和他女兒蕭鈺的感情糾葛。
自然的,在他的描述中,周良玉沒能在約定時間內結丹之事,成為了他反對這樁親事的主要理由。
絕對不會說自己是想要把女兒嫁給宗門另外一位元嬰期修士所寵愛后輩,才會棒打鴛鴦刻意提出苛刻條件來拆散二人。
并且女兒蕭鈺自閉神魂抗爭的事情,也被他暗示成了是受到周良玉教唆,而非他不甘受他逼迫嫁給不喜歡的人才如此。
說到最后,蕭遠山自己也是帶入了情緒,不由慨聲說道:“吳師伯明鑒,弟子自問此事并沒有做錯什么,鈺兒乃弟子女兒,婚姻大事自然該由弟子做主,那周良玉弟子也從未傷過他半根毫毛,此事弟子可以說是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
吳子通看著一臉冤枉之色的蕭遠山,心中冷笑不語。
他又怎會聽從蕭遠山的一面之詞,就在剛才蕭遠山與他傳音的時候,他也同時分心二用向其他靈風派金丹修士問了一下這件事。
關于蕭遠山想要把女兒嫁給宗門內另外一位金丹期修士的事情,自然是被他知道了。
想到那位金丹期修士乃是宗門另外一位元嬰期修士的同族后裔和親傳弟子,吳子通如何不清楚蕭遠山當時是怎么想的。
這件事蕭遠山當初也許是沒錯,一個連周陽這位家族老祖宗面都沒有見過的周家紫府期修士,哪怕天資不錯,也當然及不上受到本門元嬰期修士寵愛的金丹修士后輩。
可蕭遠山錯就錯在沒有料到,周良玉竟然能夠說動周陽這位周家老祖宗親自出來給他出頭搶親。
錯就錯在沒有料到,周陽的修為竟然會在這短短兩三百年時間里,一躍攀升到了元嬰六層!
“你說韓師弟今日要是在宗門內,會不會為你出頭,幫你擋住來自乾陽真人的怒火?”
吳子通面色淡然的看了蕭遠山一眼,語氣低沉的問道。
他口中的“韓師弟”就是靈風派另外一位元嬰期修士韓靈君,現在去了東華洲修仙界游歷,并不在靈風派內。
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他不用問都知道了。
就連他在見到元嬰六層修為的周陽后,都不敢輕易與之動手,更不用說才只有元嬰二層修為的韓靈君了。
果然,蕭遠山一聽完吳子通的話,就是臉色一白,原先的理直氣壯,瞬間變成了心虛氣短。
他這時候如何還不明白吳子通的意思,當下只能咬了咬牙,語氣充滿無奈與后悔之意的說道:“大不了,大不了弟子把鈺兒嫁給那小子好了,這樣總行了吧!”
“你明白就好。”
吳子通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蕭遠山的說法。
然后他面色一沉,語氣低沉的看著周陽說道:“情況吳某也了解清楚了,只為了這點小事,周道友就如此這般大動干戈欺上門來,是否太不將我靈風派放在眼中了?須知此事道友可并不占理,若是今日之事宣揚出去,道友不怕背負一個強搶民女的惡名嗎?”
“哈哈哈哈…”
周陽忽然大笑出聲,似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一樣。
只見他滿臉冷笑的與吳子通對視著,寒聲說道:“現在會說周某不將你們靈風派放在眼里了,那當初以大欺小欺負我周家子弟年輕無知,設下陷阱逼他跳進去的時候,你們靈風派的人,可曾將我周家放在眼里?可曾將我周陽放在眼里?”
“周道友這就有些強詞奪理了!”
吳子通眉頭緊皺,面有怒色的望著周陽,沉聲說道:“蕭師侄當時可沒有傷及你周家子弟半根毫毛,那約定也是他自己主動答應下來的,是他自己沒有在約定時間內完成約定,又怎能怪到蕭師侄和我靈風派頭上?”
“而且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蕭師侄身為人父,完全有權決定女兒的婚姻之事,他便是完全不給周道友的后輩機會,道理上面也說得過去,可他最后還是給了機會,其中可以說是充分照顧到了周家和周道友你的面子!”
此話一說完,靈風派內許多修士都不禁跟著點頭,對于吳子通的話認同無比。
蕭遠山聞言也是精神一振,氣色一下恢復了許多。
他就是這樣想的,吳子通一番話,可謂是說到他心里去了。
“你的道理,未必是周某的道理!”
周陽滿臉冷笑的看著吳子通,一開口就讓其面色大變。
“周某只知道,我周家子弟被人欺負了,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被人搶走。”
“周某只看到,有人將女兒視為貨物,不顧女兒本身意愿強行拘禁逼迫女兒嫁給不喜歡之人,以致于女兒冒死反抗,如此之人,根本不配為人父!”
“吳道友方才也說過了,周某為人正派,眼里向來是容不得半點沙子,似蕭遠山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不將他所做之事撥亂反正,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周某豈不是愧對了吳道友剛才的正人君子稱贊?”
這擲地有聲的一番話從周陽口中說出,也是說得吳子通臉色鐵青,說得蕭遠山臉色慘白,說得靈風派眾弟子面面相覷,盡皆無言以對。
而周陽身旁的周良玉,卻是聽得渾身熱血沸騰,氣血上涌到腦袋,臉色漲紅的恨不得站出來大聲叫好,一吐胸中那口積蓄了上百年的怨氣。
周陽的話,同樣也是說出了他的心聲,說出了他壓抑了百年而不敢對人言的心聲!
這一刻,他對于周陽這位家族老祖宗的感激和崇拜,直接上升到了一個無人能及的地步。
可以說,今日之后,周陽便是讓他自殺,他也絕不會皺半個眉頭的照做。
士為知己者死!
周良玉從來沒有哪一刻像今天這樣激動,這樣感激和崇拜一個人。
不知不覺間,兩行清淚自眼角颯然而下,又很快被空中狂風所吹干了,他堂堂金丹期修士,竟是激動的當場落下了眼淚!
“好好好,周道友好大的口氣!好大的道理!”
吳子通臉色鐵青的連道數聲“好”字,胸中怒火終于再也忍不住的噴涌爆發了。
只見他身形一動,便飄飄然出了護山大陣的范圍,出現在了山門之外的天空中,然后繼續向上攀升,一直飛向了那滿是罡風雷霆的“九天絕域”。
“來吧,老夫也想見識見識一下,大名鼎鼎的乾陽真人,到底是名不虛傳,還是徒有虛名!”
清冷的聲音自天穹之上飄然而下,卻是吳子通向著周陽發出了邀戰。
“哈哈哈,既然吳道友有此雅興,周某自然奉陪到底。”
周陽一陣大笑,毫不猶豫的應下了戰帖。
然后他輕輕對著身旁的周良玉一點頭,輕聲交代了一句道:“你在此稍候片刻,老祖我去去就來!”
話落,他人影便化作一道金光沖霄而上,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周良玉和靈風派弟子的視線中。
不一會兒后,天穹之上便爆發出了劇烈的法力波動,顯然是兩位元嬰期修士已經交上了手。
原本不管是靈風派弟子,還是周良玉,都覺得兩位元嬰期修士交手,定然難以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都做好了長久等待的準備。
可是讓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是,周陽臨走前交代周良玉的“去去就來”之語,當真是去去就來!
前后只是交手了一刻鐘不到,天穹上空便傳來了一聲“承讓”,出聲之人正是周陽。
之后眾修只見到一道金光從天而落,顯露出了周陽那高大瀟灑的身影。
一會兒后,一襲青衫滿頭白發的吳子通,也是回到了靈風派山門內。
他面色復雜的隔空望著那個年輕身影,語氣頗顯蕭瑟的嘆道:“周道友神通廣大,吳某佩服,不愧是連重陽仙尊都稱贊看重的人,今日之戰是吳某輸了,蕭遠山之女,道友盡可帶走就是!”
聽到他這話,蕭遠山頓時渾身一顫,瞬間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氣神一樣,滿臉都是沮喪之色。
周陽則是灑然一笑道:“吳道友言重了,周某又不是土匪,怎么會做出這種搶人的事情?靈風派也是名門大派,周家自然會給予應有的尊重,一年后,周家的迎親隊伍便會過來貴派迎接新娘,屆時還望吳道友能夠親自出面送新郎新娘出門。”
吳子通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
人由周陽直接帶走,和由迎親隊伍熱熱鬧鬧迎走,對于靈風派來說當然是兩種情況。
前一種情況,靈風派的臉面可謂是丟了個徹底,以后這件事定然會成為靈風派千年內最恥辱的事情,讓靈風派弟子提起此事便抬不起頭來。
后一種情況,雖然對于知道內情的修士來說,還是會恥笑一番他們靈風派,可起碼在明面上給了靈風派弟子一個可以圓得過去的說法,一個可以安慰自己的說法。
周家乃是世家大族,靈風派的弟子嫁給周家子弟,正好門當戶對!
吳子通想到此處,當即便重整臉色,朝著周陽頷首一笑道:“這是自然,吳某屆時定然親自為一雙新人主婚賜福,令其傳成一段佳話!”
兩個剛才還大打出手的人,現在又能笑容以對的繼續心平氣和對話,這一幕看在靈風派眾弟子眼中,都不得不感嘆兩位元嬰期修士當真是好心性,好定力。
至于說蕭遠山這個真正嫁女的正主,此時卻是不約而同被兩位元嬰期修士給主動遺忘了。
周陽不會以大欺小的對這樣一個后輩金丹期修士出手,吳子通就算想要懲治這個為宗門惹來禍事的后輩弟子,也不會在外人面前顯露出來,那么只能將其暫時遺忘了。
于是乎,在敲定了這件事后,周陽便直接帶著周良玉返回了周家,而吳子通則是回過頭來狠狠收拾起了蕭遠山。
“老祖宗大恩大德,晚輩感激不盡,日后但有吩咐,晚輩一定赴湯蹈火,誓死以報老祖宗恩德!”
回到周家,周良玉雙腳一接觸地面,便猛地向著周陽跪倒在地,“嘭嘭嘭”的狠狠磕了幾個響頭,滿臉感激與激動的向他道謝了起來。
“起來吧,這次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希望你日后能夠以此為戒,莫要再輕易對自己難以做到的事情進行許諾,須知你現在身份不同了,你的一言一行不僅代表著自己,也是代表著周家!”
周陽坦然受了他這一番大禮后,也是滿面正色的給予了他忠告。
“是,晚輩一定謹遵老祖宗教誨。”
周良玉誠心誠意的再次行了一禮,神色堅定的重重點頭應了下來。
沒有再在周家多做逗留,處理好周良玉的事情后,周陽便離開周家趕往了玄陽仙宗看望兒子周廣誠。
周廣誠修為已經是金丹七層,按照玄陽仙宗的規矩,早就可以在玄陽山脈內擁有一座獨立山峰作為洞府了。
只是相比于那些靈氣濃郁程度連六階靈脈都不到的山峰,玄陽峰這座六階上品靈山無疑要好上許多倍,故而他以往都是在青陽真人的“青陽洞”內修行。
這也是玄陽仙宗內元嬰期修士親傳弟子的一個隱形福利了。
這次得知父親周陽要來看望自己,周廣誠就暫時搬出了“青陽洞”,回到了宗門分配給自己的獨立山峰上面修行。
而且他這次是親自迎出了山門外,在山門外迎接周陽帶回了自己的洞府。
“本來聽說爹您在外修行歸來后,孩兒是準備前往火樺山給您請安的,不過后來收到母親傳訊說爹您會來這里看望孩兒,孩兒便只好在這里等著了。”
周廣誠身穿赤金法袍,頭戴一頂明黃玉冠,玉面風流,瀟灑倜儻,與周陽走在一起,好似一對穿著不同的雙胞胎兄弟,而非父子。
“你母親總是慣著你,我說要你過去,她非要讓我來這里看你,真不知道誰才是兒子,誰才是父親。”
周陽瞥了一眼這面容酷似自己的兒子,心中很是滿意,但嘴上卻不肯露出半點,口是心非。
周廣誠被他這樣一說,頓時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訕笑著不敢作聲。
對他這個神通廣大的父親,周廣誠是從心底敬仰和崇拜,也有些畏懼。
這和他從小的嚴厲教育有關,也和他如今闖出的偌大名聲有關,更和他長期在外游歷,父子倆缺少足夠的親近互動有關。
周陽對此也并不以為意。
對他來說,反而很滿意現在父子倆的這種情況,并沒有想要改變這種情況的打算。
此時見兒子被自己敲打的不敢作聲,他也是適可而止,馬上又露出了一絲欣慰笑容稱贊道:“總算你還不錯,懂得努力修行,沒有辜負了青陽前輩和為父的期望,沒有浪費了自己的資質天賦。”
說完不等周廣誠謙虛,他便把手一抬,將自己在東萊仙島讓青蛟青蘿放出的蛟龍靈血都拿了出來。
“我看你的《蒼龍煉體訣》也修煉到了關鍵之處,這些六階蛟龍靈血就交給你沖擊第四層吧。”
“還有,修行《蒼龍煉體訣》需要用到鎮天蒼龍鼎作為輔助之器,此物以你的修為難以催動,接下來為父就在你這里住一段時間,助你完成這一階段修行好了。”